夜深。宴席散盡。


    夜半。跟隨蘇孤容大隊伍出城回奉天。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蓮遲淵曾坐過的席位。隻這一眼就讓夙止肝腸寸斷。隻聞相思苦,不問離別難。


    他現下如何,那藥力之猛,不到清晨不可蘇醒。他知道自己離開會不會也這般難過,難過的好似與心愛之人生離死別。他會怨自己吧!會對自己失望吧。會因此討厭自己吧。


    但。夙止不甘。不甘於自己這般無用,不甘於事事要他庇護。請殿下最後一次原諒夙止自作主張。等日後夙止羽翼張開,定也能庇護殿下一二。


    請殿下一定要等。


    城外異常安靜,想必蓮殤已經接到信號將精兵隱匿起來。令夙止可惜的是,竟從下山還未見蓮殤一麵,不知他是否長高,更不知是否長相與遲淵一般絕色。


    多想無益。夙止靠在馬車軟榻上,輕輕閉上眼睛,車簾微動。一個溫潤的女聲!”夙姑娘可睡著了?太子殿下怕姑娘餓著,讓奴婢阿紫,來給姑娘送些飯菜。”


    夙止稍稍睜開眼,輕輕搖搖頭。這蘇孤容半分信不得,萬一又給她下個毒什麽的,豈不是加快了她的死期。“你我同為奴婢,不用虛禮,叫我夙止就行。我不餓,拿回去吧。”


    阿紫細細將夙止打量一番,能讓殿下如此的女子是何等樣子。見夙止臉色不好,又說:“夙止,你還是吃一點吧。路途遙遠,異常顛簸。若不吃點身子會頂不住的。”


    “放下吧。”夙止不想在糾纏,她現在異常心煩。


    想著如何一步一步來達成自己的計劃。想的深入了竟在馬車上睡了起來。這一睡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夜晚。


    連蘇孤容何時來到自己車內和自己一並側躺,拖著腦袋注視自己的時都無從得知。


    隻知道自己將計劃在夢裏策劃了個大概,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一睜眼就看見被放大了無數倍的俊臉。


    驚得猛地起身,朝身後縮了縮。


    蘇孤容輕笑,語氣曖昧:“夙姑娘睡的可好?”


    夙止眼神一挑:“若沒有太子殿下,會睡的更好。”


    蘇孤容笑道:“我看沒有本太子,夙姑娘可不會睡的這般香。”想了想又說:“夙姑娘連睡覺都麵帶笑意,可是做了什麽好夢?”


    “無煩憂之事,睡的自然好。”


    “哦?難道離開蓮遲淵,離開翌晝對於夙姑娘來說並不難過?”


    “既來之則安之。”夙止伸了伸懶腰:“難過何用?”


    蘇孤容深感有趣,仿佛那些從花頌口中所得之夙止的模樣,正一點一點真實的展現在自己麵前。眼前這個有著靈性眼睛的女子,讓自己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歡喜。


    “餓了嗎?”語氣意外的柔軟了些,連自己都略微吃驚。似乎感覺到了一點蓮遲淵為何對這女子百依百順。


    “不餓。”夙止朝身後的馬車壁靠了靠。“太子來我車內可有事?”


    蘇孤容起身從那青木盒裏撚了一塊白色糕點,放入口中:“你車內?連你都是我的。”又伸手撚了一塊糕點:“無毒,可以吃了。”


    夙止見蘇孤容吃的香甜,餓了一整天的肚子也不爭氣的開始叫囂,憤恨的抓起五顏六色的糕點就往嘴裏塞。大丈夫能伸能屈,先填飽肚子再說。塞得太急,噎的咳嗽起來。


    “莫急。”蘇孤容伸手撫了撫夙止的背,將茶遞給她。


    夙止毫不客氣的咕嚕咕嚕的灌了下去。吃飽喝足的舒適感瞬間席卷全身,懶洋洋的蜷了蜷身子:“太子殿下費盡心機要擄獲夙止,可是為了夙止的體質和能力?”


    就如同說,太子殿下今天天氣今天是否是晴天般口氣。蘇孤容眼神深了又深,原來她知道。頓了頓夙止又說:“夙止手上所帶可是鎖魂石?”


    蘇孤容心裏冰冷萬千。他從未想過夙止麵上不露風聲,心裏卻如明鏡。她知道蘇孤容抓她必定要將她萬般折磨,要拿她做試藥容器,要開發她所有的才能和智慧。要讓她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手下。要徹徹底底的俘虜她。她也知道,從蓮遲淵第一眼看到這石頭的時候就已經表露出來了這就是鎖魂石的樣子。她都知道。


    她什麽都知道,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舍棄蓮遲淵的庇護,踏上了這個不歸路。她不想讓蓮遲淵因為自己而險紅顏劫。他還有自己的天下要護,而她就隻有陪他一起活下去。


    “是鎖魂石不錯。”蘇孤容收斂了笑意。


    “世人都求鎖魂石,我卻不知這鎖魂石何意何用?”夙止輕輕的笑,眉眼間細細碎碎的光。


    “鎖魂石已經近百年沒有問世。相傳隻在西蠱禁城出現過,是一種驅魔辟邪的聖物。凡帶者均可避開一切汙穢之物,增長修為,修複自身精元。當然鎖魂石最大的功效就是鎖魂。拿到鎖魂石就等於多了一條命。不止是一條命,還是一條比自己本身強大數倍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說,倘若我快死了,魂魄會回歸這鎖魂石裏,經過鎖魂石本身的力量讓我重生?”夙止驚訝的目瞪口呆,竟連敬語也不會用了。


    這是開掛吧。還能續血加命,死而複生?莫非自己強大的恢複力和抗毒體質也跟著鎖魂石脫不了幹係?也不盡然,若是如此,師主和遲淵也該跟自己提及一二。


    “不止於此。還可以斬殺汙穢之魂。傳言,百年前鎖魂石的主人單憑此聖物曾斬妖除魔。人鬼不近。”蘇孤容懶洋洋的說。


    夙止想起浮華之言,才明白遲淵所說,答應浮華的代價是如此之大。


    伸手摸上那鎖魂石:“你對它不感興趣嗎?”


    蘇孤容朝夙止貼近了半分,夙止正要後退蘇孤容卻提前了一步,扣住夙止的手,居高臨下:“我當然感興趣。但在你死之前,就算我再怎麽感興趣也得不到啊。你說可惜不可惜?”


    夙止渾身一冷。什麽意思。“此話怎講。”


    蘇孤容呼吸噴在夙止額前**:“我的意思是,除非鎖魂石主人死了。否則,誰都拿不下來。你若是討好我,我便不告訴浮華,鎖魂石在你手上。不然,恐怕連我也護不住你。”


    夙止抬眼,憤恨的盯著他:“你怎麽會知道浮華?”


    蘇孤容嘴角淺笑:“十一國誰人不知無度海盜,隻是,沒有人知道,他蘇浮華這個半人半妖的孽障,是我皇弟罷了。”


    我靠。這麽絕?無度海盜,半人半妖,蘇浮華。都要作死啊。終於忍無可忍。夙止終於覺得自己穿越到這亂世是個巨大的笑話,好像所有的中心點都一並指向她。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


    原本一腔熱血,有了半分遲疑。在這一刻格外想念蓮遲淵。遲淵。


    掙紮開蘇孤容,伸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不許這麽懦弱,不許再依靠蓮遲淵。不許懦弱,不許後退。與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情形一模一樣。


    從來沒有半分驚訝的蘇孤容,此刻也被夙止這一巴掌震得愣得在原地。


    望著夙止微紅的半張嬌容,麵容一冷:“你這是做什麽?”


    夙止吸了吸鼻子,捂著自己火辣辣的臉徑自蜷縮在馬車角落:“我想睡會,你先回吧。”


    蘇孤容臉色更冷:“本太子在問你話,怎的連敬語也不會用了?”


    “奴婢無事。隻是乏了,還請殿下先行回自己的車內休息吧。”夙止並未回頭,病懨懨的說。


    以後得改一改這清醒的方式,揉了揉臉真疼。不止疼,還半分沒用,這蓮遲淵的影子硬是從自己腦海裏扇不走。


    蘇孤容何時被這樣晾過,這小丫頭定是被蓮遲淵寵的無法無天了。可恨。


    伸手將夙止的胳膊扯住,用力一拉拽進自己懷裏。翻身一壓將夙止壓在身下。“你休要在挑戰我的耐心,夙止。”一字一句陰冷的說。


    彼此呼吸可聞,夙止漲紅了臉,憤恨的盯著身上人。這禽獸居然敢這般對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嬸都忍不了。


    這一眼神無非勾起蘇孤容內心狂熱,還未等夙止開口,腦子驀然被炙熱燃燒,俊臉一低,銜住夙止嬌唇。


    夙止驀然睜大雙眼。初吻。這是她來到這世界的初吻啊。渾身血液沸騰,憤怒從腳燒到頭頂。


    蘇孤容卻不想夙止嬌唇如此誘人,一旦沾染便不想放開,渴求不滿,在她唇上摩擦片刻,忍不住想要深入。


    掙紮無用,這蘇孤容力氣如此之大,呼吸被逐漸剝奪,嘴唇炙熱,呼吸濃重。夙止無力,張嘴咬住自己舌頭,猛然用力。


    血腥之氣將蘇孤容神誌帶回,略帶幾分錯愕的離開夙止,一股腥紅色液體從夙止唇角湧出。


    “你竟尋死?”一股無法抑製的挫敗感席卷全身,這天下要奉承他,要貼近他。要傾心他的人萬千,而夙止竟為了他這小小一吻,想要尋死。她竟這麽厭惡他碰她。


    疼。夙止側過身子捂著嘴,血液還是半分不停的從指縫滲出。比起口中之疼,心裏更疼。


    “停車。傳禦醫。”


    馬車停駐了半晌。夙止柔舌被軟布輕輕包裹,她也沒有想下這麽重的口,現下連說話都困難。逐漸腫起來,火辣辣的疼。這些疼痛被剛才那個吻衝擊平淡,好像自己背叛了誰一樣,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蘇孤容從頭到尾細細打量著夙止,這姑娘一聲不吭,連眉都不蹙。不看他,不看任何人。對自己如此真狠。


    正欲開口,忽聞空氣震動,細微逐漸清晰的刀劍聲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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