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止說,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樣的,你們所經曆的不同,承受不同,沒有人能跟你感同身受。或許你是害羞草,而他是參天大樹。興許蒼穹所滴落的一滴雨露都足夠將你沉沒,讓你顫栗恐懼不以,而雷霆萬鈞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道刮過耳際的清風。


    而她總渴望著做那蒼天大樹。


    當日,夙止和莫涼,石靈,阿柒比了一天的箭法。新的弓弩通過加深,安裝了機械按鈕,拉起來也容易了許多,但縱使如此,一幹人也在黃昏時累的胳膊酸疼。黃昏剛落,夙止便提出要回宮。對此,七號已經形成了自然,你別妄想她能安分守己,向來說風就是雨,一秒一個念頭,一個行動的夙止才是讓人看不透的。


    連夜的趕路,不似來的時候那般悠閑。腳步也加快了不少,蘇孤容賞給她們的駿馬,就像被打了雞血,愣是將在車中熟睡的夙止搖醒了好幾回。


    盡管如此,到主城的時候也已是第二日午時。太陽正烈的時候,二月天親臨,三月天未遠。夙止向蘇孤容請求搬出來太子殿,但任蘇孤容怎麽想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挑了那個地方。


    “胡鬧。”而此時此刻的蘇孤容正蹙著冷眉,對夙止萬般無奈。


    “我就覺得挺好的,清閑不吵鬧。再說,離後門近,沒事幹還可以去小山坡上曬曬太陽。”夙止靠在門框上,絲毫沒有形象的雙手抱胸,語氣悠閑。


    “再等二月,若真想去那小山上,本王給你建一所庭院。隨你折騰。”蘇孤容道。


    夙止微愣,玩真的?蘇孤容若像以前一樣對她,她還習慣。但突然對她寵愛有加,倒讓她心裏那股仇恨不再那麽肆意,有了漸而內疚的情愫。不行,夙止,醒醒。既然要裝就要一直裝下去。


    夙止所求住所,不是別的,正是蘇孤容已故母親的鳳陽宮。自從他母後去世之後,鳳陽宮就一直空置,無人踏進半步。興許是他母親也極愛清靜,本因身為後宮之主理應在這宮中最耀眼的地域,卻是深宮最後,靠近皇宮後門的雅居地帶。


    “請容王成全。”夙止扁了扁嘴,走到蘇孤容的書房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站在她身邊的一幹婢女嚇得往後退了退,天涼,加上化雪,夙止的膝蓋剛觸碰到地麵就被冰涼的水浸濕。


    “起來。”蘇孤容有些生氣,他低吼。


    “不起,不讓我去,我就在這一直跪著。”夙止哼了一聲,為了舒服屁股坐在腿上。跪得一身慵懶。


    “當真不起?”蘇孤容瞧她可愛模樣,不由笑道。


    “不起。打死都不起。”夙止強。


    “行。那就在這跪著。本王去給你泡壺茶。”蘇孤容點點頭,轉頭就走。


    夙止瞪大了雙眼,不是喜歡她嗎?不是再也不折磨她,不是要什麽都依她嗎。這就走了?難道自己的魅力是階段性的?


    “咳咳咳咳咳。”夙止佯裝著彎下腰狂咳起來,她扶著胸口,臉漲的通紅。


    蘇孤容即便知道他是裝的還是忍不住頓了下腳步,他有些搞不清現在的自己,仿佛行動總比腦子快一步。但他卻愛極了和夙止這樣的相處方式,雖辨不清真假,卻也無需辨清。他隻知道,現在的她讓她愛不釋手。


    “起來吧。”蘇孤容未回身,隻強忍著笑意,淡淡道。


    “同意了?大恩不言謝。莫涼,阿柒,石靈,收拾行禮。”夙止蹭的從地上彈起來,哪還顧得上禮節,連再見也不說轉頭就往太子殿跑。


    守在門後以及跟在蘇孤容身後的一群婢女太監無不偷偷的憋著笑。


    蘇孤容待夙止走後才緩緩的轉過頭,他看著她歡快的背影,清脆的聲音,心口又開始蔓延起了酸楚。


    如果你現在所表現的這些都是假的,心,一定很痛吧,阿止。


    而根本看不到蘇孤容的夙止,在回到太子殿關上門的那一刻臉上的笑意就漸漸的僵硬下來,她從袖口裏掏出永遠不離身的那柄金色匕首,將上麵的蓮花輕輕的撫摸,每一個細紋裏都像湧出無數跟刺,刺得她生疼。眨了眨眼,將匕首收起來,嘴角再次揚起來,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剛穿越過來的時刻,那個時候再怎麽疼她都不會哭,再怎麽難,都不會退縮。


    盡管夙止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但因為鳳陽宮需要裏裏外外的清掃一遍,當夜還是不曾遷徙。隻能又在太子殿過了一夜。而那夜對夙止來說是極其漫長的,漫長的好像永遠等不到天亮。


    “姐姐,還不睡?餓了嗎?”莫涼去禦膳房給夙止偷了點甜點,小心翼翼的遞給她。


    夙止笑眯眯的接過,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含糊不清的說“嗯,不困。”


    莫涼捂著嘴,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線。她往夙止身邊靠了靠,小聲嘟囔說,“我一看姐姐就是有心事,隻是不肯給我說。”


    夙止咽下嘴裏甜膩的糕點,猛地灌了幾杯水,“什麽心事,我能有什麽心事。”


    “那姐姐說的要帶我去霍亂天下是什麽意思?”


    夙止嘿嘿嘿嘿嘿的奸笑兩聲,其姿態格外誘人,她大臂一揮,胳膊抵在桌子上拖著下巴,揚起臉看著莫涼,挑了挑眉頭,“霍亂天下不過說笑,不過免不了出大亂子。來,我給你講。幫我去辦幾件事。”


    莫涼也像做賊的一般偷偷的靠近夙止,兩人趴在桌子上麵麵相覷,夙止本想說話,但看著莫涼的眉眼不由自主的愣了愣,有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一閃而過。以前不注意,現在仔細看來總覺得哪裏自己曾見過。


    “我覺得你好熟悉。”夙止望著她喃喃道。


    莫涼手指一顫,卻在下一秒,嘻嘻嘻嘻的傻笑起來,瞪著無辜的大眼睛道,“可是在夢裏?嘿嘿。”


    夙止額頭青筋跳了跳,“興許。”擺正了身子,小聲道,“這幾件事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就算要打聽也要小心翼翼的。特別是蘇孤容。”


    莫涼嚴肅的點點頭,“是。”但這個嚴謹在夙止看來配上她呢個稚嫩的小臉卻格外好笑。輕輕的咳了咳,“事情是這樣的,你可知道硝石?就算你不知道也沒關係,硝石雖不常見,但在製作火折子的鋪子裏絕對有,要找一家大一點的店,並且不要暴露身份。去打聽在哪裏可以弄到大量的硝石。一定要問到。”


    莫涼沉思了片刻,突然揚起臉道,“我知道硝石,姐姐說的可是苦硝。”


    夙止眼睛大涼,“對對對。是苦硝,也可以這麽叫。你怎麽知道的?”


    “姐姐不是都說了,做火折子的地方都有,況且,其實我懂的可也是很多的哦。所以姐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就是。”莫涼衝夙止眨眨眼。


    夙止不知為何突然對眼前的莫涼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難道以前隻當她是小孩子,現在突然一下發現她小孩子的性格身體裏有大人的智慧和思想,不習慣了?


    一定是這樣。夙止自顧自的點點頭,繼續道,“另外我還需要三樣東西,但是這些東西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取,首先是雄黃、雌黃、硫黃,前兩樣想必可以輕易得到,第三個我也不清楚你們這個時代有沒有,不過連孔明燈都沒有,估計也沒多大希望。言歸正傳,還有,鬆脂(香)和各種油脂為主的東西也盡量去找一些。當然還有另外一條路,因為沒實踐過所以,在找一些木炭。”


    莫涼若有所思的聽,卻完全不能將她所說的東西聯係到一起。好像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


    “我去找阿柒姐姐她們商量一下。”莫涼眨眨眼。


    “別去。”夙止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喊出來的這句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相信莫涼,但她還是垂了垂眼簾道,“我會找理由讓你出宮,你先去打聽一二,暫且不要給任何人講。我。”頓了頓,“我目前為止,隻信一個人。”夙止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


    莫涼的心裏莫名的跳了跳,她對夙止揚起一個格外燦爛的笑臉,“我決不辜負姐姐。姐姐放心好了。”


    夙止伸手拍了拍的她的小腦袋瓜,往她嘴裏塞了一塊玉米糕,兩人眯著眼睛趴在桌子上笑成一團。


    突然莫涼不笑了,她伸手小手輕輕的撫上夙止的臉,看著她的眼睛道,“姐姐,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夙止卻沒有停住笑意,她把手擱在桌子上,下巴輕輕的抵了上去,一雙靈動的黑色大眼睛望著莫涼,柔聲道,“我們已經如此信任彼此,我不會隱瞞你什麽。”


    莫涼的指尖有些冰涼,愣是被夙止這從裏散發出來的熱氣燙的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蹙了蹙眉,問,“姐姐,現在對奉天可是真心?”


    夙止正在揚起的嘴角,終於在她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有半分僵硬,莫涼這麽問,足夠清楚,足夠明白。她在讓她擺清自己的立場,她在讓她對自己百分之百的交出真心。她在等她的實話。


    輕輕的張了張口,夙止的話終是卡在嗓子裏無法滲出來。


    莫涼手指從夙止的臉頰,滑到了她的唇邊,她看著她終是笑道,“姐姐不必說,莫涼已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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