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舊區並不大,鄰裏鄰間的消息傳得極快,三姑六婆的能耐高過了新聞聯播,沒過幾天周圍居住的人們便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老王家寄養的那個姓李的孩子得到了已故父親的一筆遺產,房子加現金恐怕價值好幾百萬,一些不熟悉李浩然的街坊自然隻是簡單的羨慕嫉妒,熟知李浩然情況的諸如李嬸海叔之類的街坊則是感歎一聲老天有眼,眼看一個這麽好的孩子就要輟學回家,正替他感到不值惋惜的時候,這時候天上掉餡餅,都說一聲好人有好報,老天爺看這孩子前十年命苦,這時候要給補償了。


    李浩然這幾天日子過得與往常沒有不同,一樣的頂著大太陽送貨,一樣的揮汗如雨,經過李嬸的超市時也會停下來和李嬸海叔等人聊一聊。也不知道李嬸從哪裏知道自己將幾萬塊存到王嬸的卡裏的,拉著自己說了好幾次,字裏行間暗示自己趕緊把錢取出來,要不然這筆錢就沒了。李浩然打著哈哈一笑而過,李嬸一副埋怨李浩然不懂事的樣子走開了,找著海叔那邊又開始數落王嬸的不是,連小孩子的家裏人給的遺產都要貪,缺德。


    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了或許便是王嬸貪財,自己受了欺負,但在李浩然看了卻也不覺得是受到了怎樣怎樣的欺壓。說到底王叔一家人對自己是有大恩的,這份恩親無論王嬸在裏麵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也不會改變李浩然是托了王叔的照顧才能讀完高中的事實,幾萬塊,便也就幾萬塊吧,能讓自己心安理得,便是值得的。


    不過李浩然也知道這種事情還沒完,也不知道王嬸找誰打聽的,說是有人聽到老爸留給李浩然的那棟小樓重新有了業主,想租一樓的鋪麵,這幾天李浩然在房間裏的時候,經常聽到王嬸扯著嗓子找王叔抱怨,說這幾年要顧著兩個孩子,就委屈了自己的女兒,現在去大學學費這麽貴,家裏實在是負擔重,沒有那麽多閑錢給女兒做生活費和零用錢,擔心女兒到了大學沒麵子。那意思基本上就是在訴苦了,說王叔的沒本事,最多的還是在暗示看王叔能不能找自己說說那間店鋪的租金能不能分過去一點,當做是報恩也好,補償也好。


    “養了三年了,難道就不該有回報?也不說還錢那麽市儈,但報恩這個詞總是用得上的吧。”王嬸的意思大概就是這些,王叔一直都沒有說話,王嬸大概也覺得拿了幾萬塊之後再去打人家房租的主意的確很不厚道,再說那房子根本就沒她什麽事,說了幾次也沒敢把意思挑明。


    李浩然這幾天又和那位成律師見了兩次麵,一次是成律師過來拿李浩然的身份證明之類的複印件,一次便是去看房子了。看房子的那次王嬸催促跟著王叔一起去,看著三層兩百多平米的一樓眼神發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店鋪。因為王嬸一直在一邊陰陽怪氣的說些有的沒有的,王叔臉色一直都不好看,李浩然簽字將整棟房子據為己有後,便帶著王嬸和李浩然回家了,李浩然自然沒法好好的看一遍房屋,隻知道的確很大,而且二三樓的家具都在,二樓是父親工作時的事務所,裝潢也是照著偵探事務所的需求裝修的,三樓則是單純的居住空間了,裝潢的風格有些老,但對李浩然來說卻是最好不過的了。家具現成,掀開家具商蓋著的白巾,打掃好衛生便能入住了。


    是入住,李浩然想了幾天,覺得還是搬出來住為好,在王樹家裏隻會讓大家尷尬。王嬸雖說最近收了些好處,嘴上開始積德了些,但是在看過李浩然的新居後小心眼又開始打算起來,小動作不斷。王叔在家裏一向爭不過妻子,除了吸悶煙便是沉默,覺得王嬸過份了便說上幾句,但隻要王嬸提起表姐的事,王叔便啞口無言。


    收養李浩然,的確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表姐的生活水品,加重了王叔一家的經濟困難。


    最近這幾天李浩然其實是開心,忽然遭受到來自父親的饋贈,未來重新出現了一條道路,道路的那頭似乎還散發著明媚的陽光。但這幾天王叔家裏的氣氛便不怎麽好了,表姐在外邊的時間多,還沒什麽。但王嬸則話裏話外都有點諷刺的意思,大抵是認為李浩然既然拿到了一筆巨款,現在就丟出這麽幾萬塊打發自己一家人,自己有房子住也不知道替你王叔考慮一下。總之本來欣喜的心情多少被打破了些。


    “我想搬出去住。”就這樣,李浩然把自己的想法和王叔王嬸說了,王嬸一開始還有些不願意,李浩然自然沒有在自作多情的認為王嬸舍不得自己,她盯上自己的房間,打算拿回去履行原本雜物房的職能的這個想法已經產生很久了。李浩然自然知道王嬸想些什麽,便提出將來一樓的店鋪出租得來的租金分王叔一家一半,算是報答王叔的照顧之恩。當然了,理由還是要找的,不然王叔再怎麽妻管嚴麵子上也過不去,“要不是王叔您一家照顧我,這時候我可能不知道在哪呢,那這筆遺產自然也拿不到手,隻是租金分王叔一半,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個理由還算不錯,王叔到底還是接受了,王嬸則豪爽多了,李浩然這麽一說,她就真當做是自己家的功勞了,眉開眼笑的,李浩然回房的時候還聽她和王叔說“姓李的小子說得對”“要不是我們,他也撐不到這個時候”之類的話,勸王叔心安理得的接受一般的租金,不要再耍什麽倔脾氣。王嬸拿到自己想要的,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將李浩然送出去,表麵上自然說是希望李浩然能早點習慣新家,到時候還要報考學校,免得事情聚到一起太忙。王嬸拍著胸脯說李浩然表姐那邊自然是她負責說一聲,其實也沒什麽好說,本來彼此話就不多,時間又對不上,李浩然估計自己離開這個家一個星期,表姐才會察覺到。


    然後當王嬸家表姐王雨珍發現家裏那位表弟沒有出來和大家一起吃飯而感到奇怪時,李浩然已經將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搬到了還沒有整理過的新居去了。


    李浩然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一些書本,也就零零總總十件左右的衣服褲子,其中還包括冬夏裝。校服倒是有好幾件,但最多的還是課本,不過王嬸趁著李浩然高考結束後將大多數的課本都賣掉了,所以這時候李浩然也算是淨身出戶。兩個大的編織袋,加上滿手的塑料桶等洗漱用品,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一個大袋子裝著,這便是李浩然的全副身家了。


    哦,還有分別裝載衣兜裏褲子夾層裏和鞋底一共一萬元的現金,那是王嬸從那張卡裏取出來給李浩然的。一開始還以為王嬸變性子了,主動從自己口袋裏拿錢出來。後來才知道是王叔說浩然一個人出去住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便打算把那六萬五都給浩然取出來帶上。未免吃到嘴裏的肉被迫吐出來,王嬸急急忙忙的去取了一萬塊,既打發了李浩然,也堵住了王叔的嘴。


    一路走來李浩然沒舍得打車,反正東西也不重,就是周圍人的眼光有些讓人臉紅,大抵也是沒見過扛著這麽一大堆東西還能健步如飛的人而感到好奇吧,尤其是到了步行街時已經是七點多了,周圍已經有不少的遊人,周圍繁華的景致和一身簡樸如一副農民進村架勢的李浩然極有對比性。不少人打量著這位扛著一大堆東西的小夥子是不是賣些稀奇玩意的小販,眼神老往李浩然背上的編織袋上瞧。哦,大約是在看是什麽貨物。


    好不容易趕到新居的三樓門口,李浩然新家的大門是在整棟樓的右側,有著單獨的樓道上下樓。艱難地掏出鑰匙打開大門,穿過過道進入客廳,看著滿屋子的白色遮塵布,李浩然歎著氣將東西先放好,將身前一張沙發的遮布一把掀開,躺在上麵像是小狗一樣吐著舌頭。


    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李浩然坐起身子,從背包裏抽出一件牛皮紙包好的東西,打開外邊的牛皮紙,露出裏麵棕紅色的表皮,便是那本李浩然老爸留給他的日記本。李浩然將日記放在桌子上,也不打開,便這麽看著,過了會兒沒什麽動靜,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差不多完全天黑了啊。”嘟囔一句,之後便又盯著日記本發呆。


    李浩然這幅樣子,飯也不吃,屋子也不整理,盯著一本日記本發呆,若是讓王嬸看見了免不了又撇嘴說一聲“神經病”,但這時候李浩然已然是一個人,自然沒人多管。


    這幾天李浩然每天晚上都會讀著父親的日記入睡,時間一久便終於讓他發現了一些古怪的事情,其中自然包括那本日記在晚上會發光的奇怪現象。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日記的表皮有類似夜明珠的效果,但白天將它放到被子裏卻並沒有發光。幾天下來各種嚐試,便也最後發現,這本日記本隻有在太陽落山天空完全黑暗後,才會發生。


    若是如此,倒也沒什麽特殊的,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兩種能發光的材料做的書也不是沒有,但如果加上日記上的另一個現象,就有些古怪和神奇了。


    日記裏的字會變化,這是李浩然在發現書本發光的當天便發現的現象,一開始以為眼花了,後來才發現不是,包括封麵寫著日記的五個英文字母以及日記開頭的幾張紙,都會在日記發光的同時產生變化。那種變化迅速卻並不引人注意,若不是李浩然對著書本看說不定還不會察覺,日記會從頭第一個字開始變得模糊,似乎是想要從一個字變成另一個字一般,但是總是在變到一半的時候像是遇到了什麽阻礙,一下子便打回原形,好幾個晚上都會這樣。


    這不科學。


    作為一個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加三年高中,並且在高考中考出了六百多分的好學生來說,李浩然感到難以理解,這種現象已經超出了常識,現有的知識連百分之一的狀況都沒辦法分析。所以他趕緊搬出了王叔家,來到新居所後既不參觀也不打掃,就這麽盯著日記本發呆。


    冷靜下來想一想,如果這玩意是老爸故意留給自己的,那麽便不是巧合或是玩笑,而是老爸真的留了個“奇怪”的事物給自己的兒子。十年的百家飯讓李浩然練出了堅韌的精神,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冷靜下來慢慢思考。


    這個日記每到晚上便會變化,似乎是想要變成另一種樣子,但是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總是半途而廢,如果老爸不是開了個惡意的玩笑留了件殘次品,那麽這本日記便少了每個條件,所以隻能發光沒能完成變化。


    這本日記在落到自己手中之前至少在別處呆了十年,不可能沒人摸過,成律師也是完全沒有保護措施的就拿出了日記,十年來卻沒有出現發光的現象這顯然不合理,也就是說其中一個條件是自己?因為自己摸過了才會讓日記發光?很好,繼續沿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假設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那麽日記當晚便發生了變化,可是隻能做到發光卻不能完成變化,嗯,條件不夠?那還差什麽?


    父親留了三樣東西給自己,票子、本子、房子


    等等,應該隻有兩樣,成律師說過那十幾萬是父親為了用來支付各種費用二預留的錢,本來沒打算留給自己,那麽遺物隻有兩樣,日記和房子,日記,房子,日記,房子,日記


    加房子?


    便是日記加房子了。


    這便是李浩然得出的結論,要想日記完全變化,便需要日記,和房子一起,哦,對了,可能還要加上自己,這個有點多餘,但不能少。


    所以李浩然來到新居後什麽都沒有做,隻是拿出日記盯著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邊已經完全陷入黑夜,彌紅燈已經亮了起來,代表著市中心的夜生活正式開始,而李浩然隻是盯著日記。


    還沒有變化,是不是哪裏弄錯了,李浩然扭了扭有些發酸的脖子,感受到一陣饑餓感上湧,才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測,現在想來這樣的推測太過理所當然,也太過奇幻了些。


    也就在這時,日記本又開始放光,宛如鮮血的暗紅色光芒一閃一閃,比起前幾日更加耀眼,日記本上封皮上的寫著“日記”這個單詞的英文字母也開始變化。


    來了,李浩然聽到自己心裏這麽一喊,瞪大眼睛。


    字在變化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卻不可察覺的方式進行著變化,像往常一樣,像是安裝程序時的讀條一般,緩緩推進變化的進度,唯一不同的是,以往總是在讀條讀到一半的時候便打回原形,但今晚,卻有了些不同。


    讀條順利完成了。


    日記本的表麵開始變化,diary五個字母的首字母d本就像是兩個d重疊在一處,這時候開始分開,一上一下,diary的其餘四個字母跟著向下移動的d往下移,單獨向上移動的大寫字母d沒過多久便停住,在其身後陸續出現幾個字母,李浩然緊張得屏住呼吸,照著字母出現的順序一個字母接一個字母地讀了出來。


    “e,m,o,n


    demon?”


    順著李浩然將英文單詞讀出口,日記便變化完畢,紅光消失,日記恢複原狀,除了表皮上的“diary”變成了“demondiary”。


    “日記”竟然變成了


    “惡魔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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