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傅薇仙離去,季秋陽便吩咐門人,日後若此女再上門來,隻回不在,擋出去便是。言罷,便徑回屋中,照舊溫書不提。


    這日一日無事,到了日暮時分,那李仲秋吃酒歸來,聽家人言說此事,十分納罕。然而問及季秋陽,季秋陽隻含糊其詞。他也不好過於追究人家的私事,此事便也作罷。


    時日匆匆,白駒過隙,轉瞬便已到了三月。朝廷會試定於三月初九日舉行,季秋陽一早便將場中所需一應物事預備齊了。


    帶你到了初九這日,正是風清氣和的溫和天氣,季秋陽同李仲秋一道乘車行至貢院,吩咐了家人考完來接,便分別入場。


    入得場中,那彌封、謄錄、對讀、保管、封送等諸般瑣事皆不用贅言。會試共分三場,一場曆經三天。待三場完結,已是十八日傍晚。


    這日黃昏時分,眾士子自場中出來,無不是熬盡了氣血,恍恍惚惚,步履踉蹌,一場大考竟將命也送進去半條。


    季秋陽出得場來,亦是精疲力竭,慢慢踱步而出。


    李家下人並書童竹心正在場外翹首以盼,竹心一見他出來,連忙迎上前去,接了他手中的應考籃子,又連聲慰問,道:“公子連日辛苦,考的如何?”季秋陽疲憊不堪,搖了搖頭並不言語。竹心見狀,隻道他考場失利,當下亦不敢多言,唯恐惹他煩心。


    少頃,那李仲秋亦自院中出來。兩人會上,因各自疲倦,也並沒別的言語,隻是乘了車子返回寓所,各自歇下不提。


    隔日,季秋陽起身之時,已是日上三竿。他披衣下床,梳洗已畢,走至外間,卻見李仲秋正在院內天井中閑坐,遂走上前去。


    李仲秋見他過來,笑道:“晨起我見哥哥門尚未開,便知哥哥未起,因慮哥哥赴考辛苦,便不曾喊哥哥起床。”季秋陽亦笑回道:“貪睡晏起,倒叫夢泉看了笑話。”李仲秋說道:“咱們之間,還用說這些!”一麵吩咐下人將早間存著的稀飯、鹹菜、金絲燒餅端來,就在天井裏伴著季秋陽吃飯。


    須臾,待季秋陽吃過早飯,家人上來收了碗盞,李仲秋便問道:“不知此次科考,哥哥情形如何?”季秋陽淡淡一笑,說道:“也不過就是那樣,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李仲秋點頭道:“這科舉功名原也是碰運氣的事,命裏有時終是有的。實在不成,再考便了。橫豎朝廷三年一試,時不時還要放個恩科出來,哥哥又不難於路費盤纏!”季秋陽隻笑了笑,並不接這話,又問李仲秋場中情況。李仲秋道:“我是不在這上頭用心的,哥哥也知道,無過是來應個景兒罷了。若是中了呢,那是光耀門楣的好事。如若不中,也隻當我進京長了番見識罷。”季秋陽笑道:“你倒是灑脫。”


    因著會試辛苦,這兩人連著二三日隻在家中歇息,並不曾出外應酬。但有人來邀宴,也都一並推了去。


    到了會試後第三日,正是放榜的日子。


    這日一早,季李二人正在院中坐著吃茶閑話,門上忽然一陣鑼響,又有人在外高聲叫道:“季老爺可在此處?!”李家門上的小廝連忙上去答應,才開了門,便鬧哄哄進來七八個身著穿袍子的人,連聲叫道:“快請季老爺出來,恭喜他高中!”


    季秋陽與李仲秋聽見這動靜,連忙搶出來。這起人問明了誰是季秋陽,便一擁而上,簇著他討賞錢。正亂吵著,那二報三報的人也到了,擠了一院子的人,大夥道:“恭喜季老爺,中了頭榜第四名!”說畢,便將報貼送上,隻見那上頭寫著:捷報貴府老爺季諱秋陽高中會試頭榜第四。那季秋陽看了倒還罷了,李仲秋聞聽此訊,倒比自家中舉還要歡喜,忙將一早預備下的喜錢散與眾人,又在院中款待眾人酒飯。


    好容易略消停些,他便向季秋陽大笑道;“哥哥還要哄我哩,高中至此,還說什麽不好不壞的話!我便說似哥哥這等高才有福之士,再無不中的道理!”說畢,便嗬嗬大笑。


    自那日考完,季秋陽心中雖也自覺文章做得十分順暢,倒也並未料到竟能得中頭榜第四,事到眼前也甚覺意外,便向李仲秋自謙了幾句,又道:“還要多謝老弟替我張羅,若是還在棧中,這許多人隻怕就鋪展不開。”李仲秋擺手道:“你我之間,那是何等的相交,哪裏有這許多客氣話說!”


    正說話間,外頭又一波報錄人趕來,都各自嚷著:“給李老爺道喜!”送了報貼上來,原來那李仲秋也中了第三榜第十五名。


    這一回卻令李仲秋喜出望外,季秋陽也忙向他道喜。李仲秋喜不自勝,一麵招呼那來報喜之人,一麵連聲打發下人到城裏宜賓樓定酒席宴客。街坊四鄰眼見這院子裏一舉出了兩位舉人,都上趕著來道喜稱賀,亂哄哄的擠了一院子的人,李家下人擺了一地的條凳,也還坐不下。


    正自亂的不可開交之時,周家與林家皆打發了家人送了盒擔禮物過來,稱給他二人賀喜。這兩人收下禮物,又細問那兩家來人,方才知曉原來林常安也中了二榜第七,說道:“我們公子聽聞二位高中,十分高興,本要親自來賀,奈何家中賓客盈門,不能抽身,這才打發了小的等來給二位道喜。些許微禮,給二位老爺賞人,還請兩位老爺不要嫌棄才是。”季秋陽同李仲秋聽聞林常安也中了,連忙打點禮物回禮,又使人請林家下人進屋吃茶。


    便在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喝道之聲,守門的小廝隻見一頂轎子在道邊落下,跟著的是周景初身邊的小廝,連忙向裏報了。


    季秋陽同李仲秋一道迎了出來,那周景初穿著玄色大氅,寶藍深衣,淨襪緞靴,下的轎來,望著兩人深深一拜。那二人也忙還禮不迭,便將周景初讓到屋裏去了。


    待進的堂中,李仲秋是此間主人,便請周景初上座,令下人燉了好茶上來。


    周景初便向著兩人道:“在下早知二位必非池中之物,果然今朝高中!尤其是這季公子,咱們相交之時,在下在旁冷眼旁觀,隻覺公子正氣凜然,品格高潔,必然不是俗世中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可笑那日那些娼妓優伶隻當公子是凡夫俗子,隻要來吊公子的膀子,當真自不量力。還是在下斥退了他們這些人畏懼在下,這才好些。不然公子日日隻被這些小人肆擾侵犯,哪裏還得個清閑,又怎能靜心念書!又或為本方學政查訪得知,不說這些小人可恨,反論公子德行不修,也於科考無益。”說畢,便連道了幾個僥幸。


    季秋陽聽他嘴裏那話是非顛倒,肚裏暗暗發笑,當麵卻也不戳破,隻是一臉正色道:“周兄所言正是,在下中這功名,多得周兄之力!若無周兄,在下念再多的文章,恐也是無用了。”


    那李仲秋在旁聽著,也是暗暗偷笑。偏生周景初聽不出話中端倪,點頭說道:“季公子這話可是不錯。”又轉言道:“一則是在下之力,二來呢也多承了周老大人的情。公子的才學自是不必講的,然而如今這個世道,單有才學是萬萬不夠的。今次主考的劉大人,乃是周尚書老大人的同窗同年,那至交之好自不必提。咱們既相交一場,在下豈有不為公子效力的?往日在周老大人跟前,在下也曾極力稱讚公子的人品才學。周老大人便問起公子是何人,周府上的清客相公,卻沒一個知道的。還是在下說了,周老大人才知道,還說既是這樣的人才,便該為朝廷效力。公子且想,周老大人既有這等言語,豈有不同劉大人舉薦的?那劉大人為國家選拔人才,也是一心招募賢良之士,又同周老大人是多年至交,故此成全了公子這番功名。公子如今金榜題名,來日還該到周府上去道聲謝才是。”


    季秋陽聽他這番言語顛三倒四,心裏雖不大高興,麵上倒不好指摘,當下說道:“周兄所言甚是,然而如今我也不算功德圓滿。下月還有一場殿試,待殿試完了,我再去拜見幾位老師方才,當麵請教,才是正理。”


    周景初點了點頭,說道:“公子到底是讀書識禮的人,比我這粗人要精細的多。公子所言不錯,我倒是急躁了。”


    三人說了一陣閑話,李仲秋又問道:“聽聞林公子也中了,周兄不知可去道過賀了?”周景初頷首說道:“那自然是一早去過的,雖則林公子的榜放的晚些,但似俺們這等本家,自是上心的。今兒天不亮,我便打發家人到貢院外頭守著了,待榜一發出來,便叫人抄了來。看頭榜沒有,我心裏雖焦急,但知曉林公子是個有大福的人,也不擔憂,果然第二榜就有了!”說畢,又滿口稱讚道:“到底還是周老大人為人清廉,便是自己的親外孫,也不曾借半分情兒與他。不然林公子便中個頭甲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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