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的口味偏好與玉婕的差異,張歆隻往養生養胎上說,還叫管家去買相關書籍,準備找點這時代的理論基礎,以備萬一。


    張歆叫丫頭們先把七夕拿來的書分門別類。發現有講養生的,有講食療的,有講胎教的,有藥膳菜譜,有粗淺的醫書,還有好幾本某某《本草》。翻了翻,沒有最著名的《本草綱目》,大概還沒有成書刊行。


    瞧見幾部傳奇話本小說,張歆隨手翻閱,好幾個熟悉的故事,應該是《三言二拍》裏讀過。沒見《三言》,想來也還沒成書。


    白芍看著手中的幾本書,噗哧笑出來:“也真難為了他們,連釀酒的方子和泡醬菜的法子都能寫成書,也虧他們找得來。”


    張歆丟下小說:“這樣的好書比那起無病呻吟的酸文更加有用。拿來我看看!對了,起廚房時忘了叫他們順便挖個地窖。”


    黃芪一聽,連忙把手裏抱著的書放在桌上,往外就跑:“我這就去對管家說,再挖個地窖。”


    張歆一下沒叫住,搖搖頭:“拿根雞毛當令箭,說的就是黃芪吧?”


    白芍卻笑:“有什麽呢?大不了主子自己出工錢。主子賠了幾年小心,也該揚眉吐氣,作威作福了。”


    張歆啐道:“我哪裏作威作福了?是你們想狐假虎威吧?”


    白芍被她慣壞,才不怕她:“主子花容月貌,嬌滴滴一個美人,哪裏像老虎?我們自然也做不成狐媚子。”


    劉嬤嬤也給逗得笑了,罵她:“做不成狐媚子倒虧了你了不成?”


    白芍拍手笑:“哪裏就虧了?那狐媚子哪有我們主子又威風又自在?”


    劉嬤嬤一想,表小姐斷了情思,轉了性子,比以前開朗,連氣色都好了許多。以她如今的脾氣手段,斷斷不會吃虧,比起委曲求全討好大爺,確實更自在威風。這胎若能生個小少爺,更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張歆叫把八寶格上的擺件收起來幾樣,換上書,一邊拿了本藥膳菜譜坐到窗前翻看起來。


    劉嬤嬤駭道:“好小姐,你莫不是真要把這些書都讀一遍吧?”


    “嬤嬤,這叫胎教。我讀書,肚子裏的孩子也跟著讀書,將來生出來,也會喜歡讀書。不好麽?”張歆已經習慣拿孩子堵嬤嬤的嘴。


    劉嬤嬤怔了下,咕嚕道:“那就該讀《四書五經》。小少爺讀這些有什麽用,也不能科舉,難道將來去做廚子?”


    張歆一愣,捧著肚子吃吃笑起來。考慮作廚子的,是她呢。想到將來要獨立生活,撫養孩子,沒有一技傍身,總有些沒底。在古代做女人,能做的事不多,研究點膳食草藥,一來保命,二來指望找條出路。


    第二天,七夕果然過來詢問地窖要挖在哪裏挖多深多大。這筆費用又是從段世昌私房錢裏掏銀子付的。


    消息傳開,輿論的風向開始變了。就有人說起周姨奶奶本來就是段府正夫人,不過是為了對先前的常氏夫人表示尊重,暫時退下一步,以明心誌,要不然別的府那麽些正房奶奶也不會肯與她來往。一邊是名門小姐,大家千金,才貌雙全,明媒正娶,冰清玉潔,一邊不過是從良的□□,以色侍人,千人騎,萬人枕。大爺是做大事的,下半身雖被月姨奶奶使手段勾住,頭腦仍然清醒,明白什麽要緊,所以頻頻討好周姨奶奶。論起青春美貌,也是周姨奶奶略勝一籌,眼下懷著少爺,身子不便,才讓月姨奶奶侍奉大爺。少爺落地,定是嫡子。等夫人養好身體,大爺眼裏哪還看得見殘花敗柳?


    這番說辭有鼻子有眼有實據,怎麽聽都更加可信,原先巴結指望月姨奶奶的慌了神,忙忙反水。涵院自成天地,輕易進不來,巴結不上,就幫著踩月姨奶奶,以明心誌。月桂的背景來曆擺在那裏,也實在有很多可說可嚼的。


    下人間,有關月桂的秘聞滿天飛,有名有姓的曾經入幕之賓似有奔兩位數的勢頭。據說,月姨奶奶聽說,把屋裏能砸的全都砸了,哭了一夜。那兩晚上,大爺沒回府。


    張歆很懷疑那番話是有人為了幫她出氣,有意放出去的。說的有條有理,有根有據,不是她跟前這幾個,會是誰呢?


    這人是好意,可她卻不怎麽領情。做人最重要低調,大家拿月姨奶奶閑磕牙也夠了?何苦又把“周姨奶奶”拿出來說事?月姨奶奶要是懂得低調,就不會弄成今天這樣。


    沒幾天,府裏又有新說法,月姨奶奶雖然不幸落入風塵,卻是剛烈堅貞,潔身自好,還是小姑娘時認得了大爺,從此一縷情絲牢牢係在大爺身上,為了大爺守身如玉,吃了許多苦頭,才到了大爺身邊。


    不管古代現代,不論老少尊卑,是女人都愛八卦。聽說有月姨奶奶的八卦可聽,銀翹馬上被打發出去,不打聽明白,不許回來。張歆還特地提供兩包糖一盒點心作為她這次出任務的經費。


    一頓飯過後,銀翹兩眼發亮,昂首挺胸地回來。


    月姨奶奶,姓氏不祥,四歲被人拐賣到瓊華院。依稀記得家中亭台樓閣,呼奴喚婢,父母在堂,隻是當時年幼,記不得故鄉籍貫姓名。得當時瓊華院頭牌瓊芳憐愛,帶在身邊做了小丫頭。瓊芳後來入了鹽幫幫主的眼,最終被鹽幫幫主抬進家門,收做了第四房妾,生了一兒一女,非常得寵,幾乎言聽計從,在鹽幫中有一定勢力和影響。


    月桂初見段世昌時,段世昌不過誌學少年,剛剛在鹽幫嶄露頭角,得到幫主青眼,調到身邊跑腿。他相貌堂堂,文質彬彬,待人誠懇,進退有據,做事極有分寸。當時瓊芳大概還在欲擒故縱,鹽幫幫主已經深陷情網,隔三岔五地去,不去的日子,也要送點小禮物過去。因為段世昌比較拿得出手,經常被派去跑這個腿,一來二去和瓊華院上下人等都認得了。段世昌會來事,每次去都會順便帶點小零食給瓊芳身邊的丫頭。丫頭們自然沒少在瓊芳跟前幫他,幫鹽幫幫主說好話。


    鹽幫幫主終於俘獲美人芳心,歡喜之餘,聽了美人的舉薦,認段世昌為義子,開始重用他。


    月桂容貌出眾,聰明過人,彈琴唱曲跳舞都學得很快,假以時日,必是一名紅牌。鴇母自然不肯讓瓊芳帶走。


    月桂接受訓練的時候,段世昌成了鹽幫幫主的得力助手,又被常老爺看中,招了女婿。


    月桂十四歲開始掛牌見客,果然很快紅了起來。她小小的芳心裏早住進一位良人,盼望再見的一天,心上人傾倒於她裙下,從此恩愛纏綿,攜手一生。


    可惜此時,段世昌正勤奮而老實地做著常家上門女婿,絕無緋聞豔遇,偶爾跟別人來捧她的場,也是來去匆匆。


    月桂做了幾年清倌人,拒絕了好些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一親芳澤的要求,得罪了客人,也得罪了鴇母。雖有如花的容貌,過人的技藝,奈何心有所屬,不識抬舉,漸漸失了客人歡心,沒等大紅,門前就冷落下來。鴇母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都不能改變她的心意。要將她轉賣,她又尋死。


    瓊芳聽說後,找來段世昌,對他講了月桂的一片癡心。正好那時玉娥難產毀了身子,不能再生育,很長時間內也不能同房,段世昌心情煩悶,荷爾蒙無處發泄,被月桂感動,在鹽幫眾人攛掇下,擺了三天酒,梳攏了月桂。


    月桂好容易心願得償,可沒多久,段世昌又娶了玉婕,再次乖乖做起好丈夫。


    不管鴇母如何打罵折磨,甚至下藥,月桂就是不肯接客,鐵了心要等段世昌,隻落得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還是瓊芳憐惜她的心誌,幫她贖身,叫了段世昌來見她。段世昌買了一個小院,安置月桂。


    段世昌不方便在常府接待鹽幫大小頭目,三教九流的人物。有了外宅後,常常把這些朋友帶到月桂處。月桂周旋於這些人中,又幫幾位原來的姐妹找到歸宿。女眷交好,段世昌與這些人也進一步拉進了關係。段世昌在鹽幫的實力勢力快速膨脹,也有月桂的一份功勞。


    段世昌另立門戶,月桂懷孕。玉婕還在常府照顧玉娥,安排玉娥的葬禮,渴望子嗣的段世昌已經把月桂接進新的段府。雖然沒多久那個胎兒就掉了,畢竟讓月桂進了段府的門。


    不知別人如何,張歆聽了這個故事,還是很為月桂的癡情感動的。並且私下覺得,相比之下,段世昌和月桂的故事,更加文藝,更加唯美。一邊是草根出身的黑道大哥與堅貞不屈的紅牌□□,曲折堅貞,可歌可泣的愛情,一邊是大姐夫和小姨子糊裏糊塗的婚姻,選題材的導演編劇投資人會挑哪個?不言而喻。


    隻不過,月桂把自己的過去擺出來讓人八卦,很不智。即使她不在乎,段世昌在乎自己的過去啊!


    張歆覺得段世昌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如今發達了,有錢有勢,過去的落魄和倒插門越發成為他不願觸及的傷疤。作為旁觀者,張歆差不多可以肯定,玉婕盛怒之下口不擇言的一句話,是導致她後來被段世昌冷淡打壓的起因。


    玉婕不過說了一句氣話。月桂可是把段世昌最不堪的過去攤開來,晾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段世昌會是什麽反應?


    月桂應該是會看臉色的,愛了跟了段世昌這麽多年,應該清楚他的忌諱,怎麽會傻得出這個昏招?張歆很奇怪。


    銀翹又領了一筆“經費”出門,費了些力氣,帶回如張歆猜想的答案——故事的原始出處是前幾天來串門的某鹽幫頭目的小妾,也是瓊華院出來的,當初沒有月桂紅,如今的男人粗鄙醜陋。


    這位好姐妹是出於打抱不平,好心做了壞事,還是因為什麽緣故,居心不良,隻有她們姐妹自己知道了。


    昏招的後果,月桂卻是不得不擔。


    聽說段世昌回府,月桂立刻趕過去見他。段世昌卻叫了三個管家進去,關起門來議事。月桂在院子裏站了小半天,隻等到段世昌傳話叫她回自己院子呆著。月桂吹了風,回去第二天就病了。


    段世昌又是好幾天不著家。張歆這才聽說他在外麵還有女人。月桂進了段府後,鹽幫接待處的外宅又迎進一個女主人。前些日子,有位大人物送了他一個歌姬,本來是要抬進府的。那女子機靈,主動要求住在外麵。段世昌又租了一個小院。


    想想他在常家夾著尾巴做了十多年人,也夠壓抑的,張歆頗能理解他如今的風流——原是匹種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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