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被迫搬出段府,最遺憾最惋惜的,是張歆。叫她上哪兒再去找這麽方便這麽好用的借口應付段世昌?


    清理過門戶,段世昌理直氣壯了,連連催她搬回府中。劉嬤嬤也跑了兩趟做說客。


    天氣涼了,孩子也快出來了,繼續住在莊子上確實不便宜。張歆設法拖了幾天,也就乖乖搬了。


    段世昌記得孫老夫子說的,涵院陰氣重,對玉婕不利,夫妻住處分開太遠,容易離心不合。上一次,就想讓張歆搬去上房,被拒絕。張歆說上房人事太多,不如涵院清靜。


    玉婕原是喜靜不喜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涵院就是特意照顧她的愛好改建過的,也是清靜。段世昌想出了折衷的辦法,騰空緊鄰上房的院子,在牆上開一道門,連通兩邊。院裏改造一遍,同涵院一樣設了繡房和小廚房,考慮到玉婕將在冬天生產坐月子,又在三間正房修了地炕。


    別的還罷了,張歆從前就怕冷,眼看這裏取暖設備落後,對那地炕還真有幾分動心,便答應搬遷。


    搬家少不得亂哄哄一兩日,張歆把紫薇叫回來,同白芍一同打理,自己帶著黃芪和銀翹避到白衣庵去。


    近來張歆往這邊走動次數較多,熟了,不需拘禮,如塵師太不再迎出庵門外,惦記著張歆身子不便,生怕她在庵中摔著傷著,還是拋下正在應酬的女客,趕出來,親自扶了張歆一隻胳膊。


    一邊寒暄一邊往裏走,卻見那位女客從靜室走了出來,對如塵笑道:“師太這裏來了香客,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同師太說話。我說的那件事,還請師太放在心上,幫忙打聽著。”


    如塵宣了聲佛號,指著張歆說:“陳奶奶,這位是段奶奶。段奶奶娘家夫家都是城裏的大戶,開著好些鋪子,興許能幫你把房子租出去。”


    陳奶奶聽見,連忙與張歆見禮。她家是山東客商,在揚州有處小鋪子,家住在離此不遠的金魚巷。老家來信,公公病重,年紀大了,恐怕過不去,她夫妻要帶著孩子回鄉,探病侍疾,弄不好還要送葬守喪。揚州這邊隻留下一雙老仆看房子,照顧鋪麵。陳奶奶是個節儉過日子的,想著離開這段日子,騰空一進房子租出去,換幾個錢給老仆家用,也省得自家還要發月錢。


    聽說原委,張歆安慰幾句,答應幫忙在親戚下人中問問,又仔細問了她家地址,房子的租金和出租的期間。


    見她這般認真,真心是想要幫忙,陳奶奶歡喜感激不盡,轉回家就命下人送了一大包上好的紅棗紅糖花生過來,給張歆月子裏用。


    銀翹接了那包東西進來。張歆見了,訝笑:“陳奶奶真是急性子,這可叫我怎麽好意思?”忙命銀翹拿了錢出去打賞來人。


    稍頃,銀翹進來:“那婆子說什麽也不收,說家中有事,忙忙地走了。”


    如塵笑道:“來的,想必就是那白家的,指望你幫忙把房子租出去,他兩口子才好有進項,哪好意思收你的賞錢?”


    “原是順口一說,也沒把握,陳奶奶這般客氣,倒叫我如何是好?”


    “她就是這樣性子,厲害起來極厲害,遇上看對眼的,又極豪爽不過。奶奶肯幫忙,就是不成,也是一番心意。她家鋪子賣的就是山東土特產,這些實不值什麽。奶奶別往心裏去。”


    “如此,隻好盡力幫忙了。她們這一去一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我記得金魚巷從此出去還有一段路呢。”


    “那是走大路。奶奶說的是巷頭。她家住在巷尾。從謝五老爺和謝三老爺兩個府第中間那條斜巷子穿過來,極近的。那巷子窄處,隻容一人過,行不得車,故而奶奶不知道。”


    閑話一陣,取了放在白衣庵請尼姑們誦經開光的福壽玉牌,也就回去了。


    天冷了,不好再到室外活動,好在三間正房有地炕,又修了內走廊,張歆每日還能來回走走,活動活動,也堅持做著孕婦操。


    孩子很大了,把那個小空間擠得滿滿的,活動不開,也就不愛動,很多時候,對媽媽做遊戲的邀請和挑逗,毫無反應。張歆不大適應這個變化,提心吊膽,憂心忡忡,想到這個可能,那個可能,生怕有什麽意外。


    吳大夫一兩天過來診一次脈,又將李嫂子的母親方嬸派過來照料。


    張歆突然喜歡清點整理東西,將給孩子預備的衣服尿布和各項用品點過一遍,又把自己的冬春衣服翻出來,首飾和財產也被清理一番。


    丫頭們被支得團團轉,方嬸卻看得笑,叫院中眾人打點起精神:“這是快要生了。”


    肚子大得礙事,白天還好,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加上隔層肚皮看不見,不安心,反正足月了,張歆也盼著孩子早些出來,每日摸著肚子打商量:“兒子,差不多了,出來吧。出來媽媽陪你玩。”


    小家夥卻沉得住氣,戀戀不肯離開那個唯我獨一的溫暖世界,不管大人們做足做好了準備,就是不出來。


    張歆都有些急了,雖然吳望淮大夫再三保證脈象無異,孩子平安,不能親眼看見,親自感覺,總是不安,日日尋方嬸打聽催生的法子。


    終於,這一天來了。


    張歆在睡夢中感到一陣不適,醒了過來,過了一陣覺得沒什麽,又睡下,在醒來時,覺得下身有些不對勁,悄悄臉紅:這麽大人,還鬧這種事,怪臊的!白芍聽見動靜,連忙起來掌燈服侍。


    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張歆明白過來,是羊水漏了。拾掇好衣物,重新坐下,規律的陣痛就開始了。


    白芍看出不對:“奶奶,可是要生了?我叫黃芪起來,讓她去叫人。”


    張歆看看窗外,搖搖頭:“沒這麽快。天亮了再叫人。你扶我走走就好了。”


    她了解分娩過程,也知道這裏的女人是怎麽生孩子的。方嬸她們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她進產房躺著,卻不知仰臥是最不利於孩子出來和緩解疼痛的姿勢。


    白芍年輕,雖然經方嬸教導過,到底也沒明白生孩子是怎麽回事,見主子輕描淡寫,也就不覺得要緊,隻管扶著她在室內來回走動,一邊隨意聊些話題。


    疼得漸漸厲害,張歆頭上冒汗,開始大聲喘氣。


    白芍有些慌了,要叫人,又被張歆攔下:“不急,還早。回頭要仰仗她們的地方多了,且讓她們再多歇歇。”


    直到天邊發白,羊水破了,院子裏有了動靜,張歆才讓白芍把黃芪銀翹叫醒。


    方嬸趕來,聽說經過,連聲埋怨白芍不早叫她,就要送張歆進產室。


    張歆換好衣服,在陣痛間隙中笑道:“我餓了一夜了。嬸子好歹心疼我,讓我先喝碗粥,養些力氣。”


    大戶小戶,方嬸不知給多少女人接生過,還是第一次見到第一胎就能這麽鎮定的,見她咬牙喘氣,冒汗發抖,就是不肯叫出聲來,心中大為敬服,便不肯勉強她:“今天長著呢,奶奶是該墊點東西,卻也不能多吃。”


    少頃,放了桂圓紅棗枸杞的甜粥端上來。不疼的時候,張歆慢慢喝粥。疼得厲害時,方嬸就教她趴在桌上,用灌了熱水的大銅壺捂熱大毛巾蓋在她後腰,輕輕為她按摩。


    段世昌這些日子也是心神不寧,夜裏睡不踏實,隨時等邊上院子的消息,其他人和事都丟到了一邊。


    隱約聽見些動靜,段世昌醒了。果然,小廝來報:“奶奶要生了。穩婆已經進去了。”


    段世昌連忙起身:“告訴管家,去請吳大夫,另外再請一位穩婆來。”


    沒一會兒,七夕有些為難地過來:“奶奶讓人傳話出來,說有方嬸子在就夠了,她信得過方嬸子。”


    段世昌無奈道:“那就聽奶奶的,隻請吳大夫。”玉婕同他唱反調,這是唱得來勁了!


    趕到鄰院,隻見丫頭婆子來回穿梭,準備熱水毛巾,正房裏頭卻沒多大動靜。段世昌一驚,忙問:“奶奶呢,為何聽不見奶奶的聲音?”玉娥生孩子時,叫疼可是叫得人心發慌。


    黃芪聽見,迎出來回道:“大爺,奶奶很好,正喝粥呢。”


    段世昌鬆了口氣,猜想還沒開始發動。


    陣痛終於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張歆仍舊不肯躺下,扶著李嫂,坐著大口喘氣呼吸,偶然痛苦地□□。


    也許之前太平靜,突來的壓抑的痛呼嚇了段世昌一大跳,想起早先玉娥難產的情形,坐立難安,來回踱了幾圈,想到什麽,急忙走回自己院子,進了後堂,對著供桌上幾個牌位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頭:“祖父,父親,母親,玉婕腹中是段家嫡子,請你們在天之靈保佑玉婕,保佑孩子。”


    燃上香,祝禱一陣,段世昌又匆忙往回走。


    吳望淮已經來了。分娩過程,沒有意外,他是幫不上什麽忙的。然而,有他在,段世昌和眾人都覺得安心許多。


    午飯送上來,頗有幾道新鮮菜式。吳望淮胃口不錯,可看著段世昌強顏歡笑,食不知味的樣子,也不好放開了吃。


    好在不久,就有婆子進來報信:“聽正房裏的人說,已經看見小少爺的頭了。”


    段世昌坐不住了,趕到正房門口等待。


    小家夥倒沒讓他久等。不多時,正房中傳來一陣歡聲,有婆子趕出來報喜:“恭喜大爺,果然是位少爺!”


    段世昌歡喜得落下淚來,段家終於有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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