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袍袖中世民握住我的手緊了緊,我茫然地回眸看他,他下頜線條冷硬,近乎一字一句道:“她哪裏也不去,她不僅會進大唐後宮,還將是大唐後宮的主人,我的皇後。”


    世民立於蟠龍浮雕的九階沿下,本是仰頭,而說這句話時卻好像立於飄渺雲鼎之上,睥睨天下,俯瞰蒼生般地宣告。


    我一時錯愕,竟辨別不清他們話中隱含的枝楞。


    龍岸上傳來一聲悶響,擺放著的端硯被李淵打飛直衝李世民襲來,他不躲不閃,任由它打在自己胸口。


    黑色墨跡暈染上了淺藍色的錦裳,好似一幅淩亂的畫,宣示著李淵此時的衝天怒火。他將一摞小山般高的奏折堆到岸前,厲色道:“朕已給了你預聞朝政的權力,可還有這麽多人越過你給朕上疏,你尚未登位,已因為這個女人惹來這麽多非議,將來君臨天下,要如何坐穩這江山?”


    因為李淵剛才的動作浮動過大,有兩疏奏折滑落下來,我傾身去撿起,打開,默念。


    臣啟陛下,當今朝野肅定,禦儲初善,實乃根基中虛謹防外憂之時。旦有禍端禦出之側,昔有涇州之敗侳我大唐數萬兵將,今有蕭氏禍亂隕淮陽王於河北,然忠將克死於異鄉,魁首逍遙於法外。何物蒙聵聖英之主,實妖媚上避聖聰,下亂朝綱。我大唐初建,實應避前朝豔糜之禍……


    奏折自我手中滑落,萬千片縷湧入心端,包括這幾日世民的怪異,一同有了答案。我抓住欲爭辯的世民的胳膊,低聲道:“我們回去再說。”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瑤瑤,你放心,我……”


    截斷了他欲出口的話,我故作鎮定,依舊平靜地說:“回去再說。”


    背後傳來李淵高深莫測的聲音:“楊憶瑤,你好歹為前朝帝女,應該明白宮闈之中的那點緣由。這麽鬧下去,隻會讓你更加難堪。”


    我強忍著翻滾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垂眸:“謝陛下提醒。”


    或許察覺到我的手在顫抖,世民不再與李淵糾纏,而是匆匆行了禮,拉起我離開。我們一路上沉默無言,到了東宮,有內侍上前來稟報:“沈良娣她……”


    世民煩躁地揮手,令他退下。


    我心中一動,丹青?忙把那內侍叫了回來,問道:“沈良娣怎麽了?”


    內侍垂著頭尖聲道:“沈良娣未曾按太子指令隨東宮內眷遷居庵堂,而是服藥自盡了,留下遺書,說不管是挫骨揚灰,還是衰草荒墳,她都祈求與隱太子合葬。”


    丹青便是如此,淒楚的境地竟讓人覺出幾分剛烈毅然。那曾畫出無數澹墨丹青的手寫出這般書信時,定也如常信然灑脫。她能坦然地接受宮闈女子涼薄的命運,沒有絲毫怨言,心中定然是愛極了李建成。我隻覺得一陣悲涼,心裏再清楚不過,而今我是依靠著世民的蔭蔽而活,若有一天我失去了這個庇護,下場會比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淒慘。


    思之所慮,我吩咐道:“那就按良娣說得辦。”


    內侍似有顧慮,立在原處,不停地窺探世民的神色。世民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夫人的話沒聽懂嗎?”


    那內侍立馬如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慌忙退下。


    殿宇中僅容我們二人,我凝望著羊脂玉屏中有些頹蔫的海棠花瓣,隨不及往日嬌豔,但醇香依舊。或許世事就是如此,有些東西看似不經意,影響卻是如此深遠。


    世民握住我的手,神色冷鷙道:“你不必憂心,我有辦法解決,隻需要殺一兩個多事之人,就再也沒有人敢胡言亂語。這些諫官看上去大義凜然,實則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我任由他握著,也不掙紮,更無辯駁,隻是悠然地一笑:“太子殿下未登基便要戮殺言官了。你忘了當年我父皇因何而亡國,斬殺諫議大夫,致使言路堵塞,滿朝文武無人敢說真話,即便烽煙四起,依舊一片粉飾之詞。”


    他不讚同地搖頭,“我絕不會成為第二個隋煬帝。”


    我的手一僵,麵上靜怡如初:“他當年何曾不是滿懷雄心,開疆辟土,想要締造傳世盛舉。”


    他一時語噎,竟未想出話來駁斥我。


    軒窗半開,陽光自那兒蜂擁而入,澄澈明淨,正照亮世民胸前的墨跡,我望著他的前襟喟歎:“世民,不要讓我成為你錦繡山河上的一塊永遠也洗不去的汙點。”


    他美如冠玉的麵上盡顯哀楚:“不,你不會是我的汙點……”忽而轉身,錦袖拂過地麵,掃起淺淺微塵:“帝辛立妲己,幽王寵褒姒,連深受詬議不清不白的趙飛燕都能當上皇後,為什麽你不可以,為什麽我不能像他們那樣做?”他撫著我的肩胛,懇切道:“我隻獨斷專行這一次,隻這一件事,從今以後我一定從善如流,勤勉政事,做個好皇帝。”


    “妲己?褒姒?”我有些錯愣地笑了:“你隻說了這些紅顏禍水如何風光,如何傾國傾城,可他們下場如何?帝辛*於鹿台,妲己亦不能幸免。而褒姒隨幽王流放,半生漂泊淒苦。這些亡國之君看上去一照為紅顏,端得繾綣情深,實在懦弱無用得很,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男人。一時痛快,圖了自己心安,全然不顧生前身後自己的女人所要承擔的淒風苦雨。”


    “雖然陛下對我成見頗深,但他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若任流言蜚語傳下去,隻會令我更難看。”


    麵前疾風掃過,他陡然擁我入懷,臂膀箍得我骨骼生疼,“瑤兒,我不甘心。我即將登基,手握天下至尊的權柄,為何還是這般無用。”


    我反撫上他的背脊,隻覺心中滿是充盈,“世民,這個世上沒有哪個人是能完全隨心所欲得,即便是皇帝也如此。你不要覺得歉疚,也不要擔心我,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這些惡毒的流言中,早就已經學會了如何安之若素。我比你想得要堅強得多,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災難劫數,我經曆了許多,也早已不懼怕。隻害怕你和恪兒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受到傷害。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憑靠,我全部的幸福都係在你的身上,你若想讓我後半生安然無憂,免受離苦,隻有先保護好你自己。”


    他將我抱得更緊,幾乎要填平我們之間最微小的間隙。淡天一片琉璃,隱有浮雲低垂,宛如我心中的寂寥。


    將要離開,我卻依舊什麽都帶不走,而不一樣得,唯有這個正在我腹中成長的骨血。


    我不忍再看他的神色,隻是仰頭看向天空,道:“世民,我給你三年的時間,三年後,你讓這普天之下除了你再無第二個人敢堂而皇之地指著我,讓我滾出太極宮,離開你。”


    玉階冗長,連天空中的陰霾也顯得綿延無盡頭。好像我們那總也曆經不完的劫難。


    可是縱然曆盡滄桑,我仍然對這一段塵緣心存感念。我們都不是長情的人,卻將彼此珍藏在心間堅持到了最後。邁出太極殿的這一刻,我已經釋然,結果於我而言已經不再重要,這無盡的廝殺與謀奪將我心底最後的一絲陰鬱惡念洗滌幹淨,從今往後,我楊憶瑤的心裏沒有恨、沒有怨、沒有對人世命運反複的不甘,沒有愛而求之不得的執念,我的生命裏隻剩下愛,愛曾經和現在與我相伴休戚與共的親人,愛我的孩子,愛我的……夫君。


    =====


    武德九年,九月三日,李淵頒布製書,將皇帝位傳給太子李世民,自為太上皇,仍居於大內皇宮正殿太極殿。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甲子日,太子李世民在東宮顯德殿即皇帝位,並大赦天下。即位第二年正月初一改元貞觀。


    中原山河動蕩多年,幾番易主,至今終於塵埃落定。


    而當新帝大赦天下的詔書遍及四海,我已經在姐姐住過的竹寮安了家。來之前我特意看過姐姐給我的那個錦盒,裏麵的內容讓我既有驚訝又有感慨。而隨後,我便將那絲帛扔入了火爐中,還往裏添了幾塊炭。幾經流年,我的性格漸漸被磨去了棱角,不再執念於那些本不該屬於我的東西。


    當我坐在陽光下的木椅上安靜地曬太陽時,才終於切實地體會到這種知足常樂的性格是多麽得有益身心健康。


    年輕的小禁衛正搬了妝台過來,我們相處了近半個月,都已經熟絡了很多,鄉野之中也沒有那麽多清規戒律,他們見了我也比之前隨行多了。


    我掃了眼木頭上柔軟綻放千姿百態的百合,大加讚賞:“不錯啊,小禁衛,刀工可以啊。才兩日就刻出來了,我還以為至少要半個月呢。”


    那禁衛手中活計不停,淡淡道:“夫人過獎了,這是我們兄弟十個參照夫人給的圖紙不眠不休兩天兩夜刻出來得。”


    “哦。”我應了一聲,道了謝,然後漫不經意道:“之前世民,不,是你們皇帝跟我說這個小村落裏埋伏了兩百多個禁衛,看來有些誇張了,他的話總是不盡不實。”


    小禁衛停下活,擦了擦額頭上汗,說:“陛下可能沒有騙你,我們這一組十個人主要負責東南角的守衛,其餘七個角上各有守衛。”


    我仰頭看他:“那也不夠。”


    他撫腦想了想:“剩下的人應該散落在各處,還有一部分人是負責隨時向陛下報告夫人近況得”,應向我狐疑的神色,他淡定道:“我前幾天進城幫夫人買做妝台的梨花木無意間撞見得。”


    我感歎:“你這麽有前途,怎麽就被派到這裏來了?”


    “因為之前要從禁衛軍裏抽調人手保護夫人安全,大家都不願意來,就算趕驢子上陣也都不情不願得”,我完全理解他們,像這麽個走獸飛禽四散的山坳裏有什麽前途,他繼續說道:“後來陛下許諾,凡是願意來得回去之後皆官升三級。”


    小禁衛將妝台掃下來的木屑收拾利落,言辭鑿鑿道:“所以後來大家都爭破了頭,夫人盡管放心,在這裏保護你的人都是精挑細選拚殺出來的精英。”


    我嘴張開的時間太長,以致下巴差點脫臼。但更讓我驚訝得在後麵,小禁衛想起什麽似的懊惱地敲敲腦袋:“我怎麽忘了,陛下不讓隨便說這事得。”


    “怎麽?”我揉著僵硬的下巴,問。


    “他說魏征最近總盯著他任免分親疏,若讓他知道了還了得。陛下讓我們守口如瓶,待將來回了太極宮他會找幾個理由分別給我們升遷,總之要做得不留痕跡。”


    我啞然失笑,世民這皇帝做得也真夠不容易得。午後溫暖的陽光投下,失了烈陽的火焰,然後青草清冽的香氣,讓我莫名地心安。我越來越堅信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得,不若現在深在宮闈,時時看到群臣諫議的奏折,定然不如現在閑適安寧。


    總之,一切都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行,所有人都平安無事,包括我肚子裏的這個。


    秋色連波,寒煙翠色,山映斜陽天接水。我看見一片茫茫蒼翠中,一個人影從蔓蔓青蘿,萋萋芳草中走出來,乍一看有些像隱修,仔細一看還真是隱修。


    我奇怪,倒不是奇怪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而是奇怪那些號稱精英的禁衛怎麽任由個生人靠近我方圓百裏之內。


    果然,在我這個念頭轉了轉,還沒成型,隱修已經被五個孔武有力的禁衛四仰八叉地架了起來。


    我真得相信他們是精英了。前一刻山坳中還風動有聲,一片靜謐,下一刻,隻見荒叢中細草顫了顫,便從天而降了這幾個高手,以迅雷不見掩耳之勢擒住了過境的隱修。


    “何方妖孽,膽敢到這裏來撒野?”


    我捂住眼睛,不忍猝睹。這幫人因為太過閑,最近迷上了傳奇。


    隱修對著天嘰哩哇啦地亂叫:“我是郎中,哦不,我不是一般的郎中……”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到點子上。


    我看不過去了,起身朝他們比劃了一番,他們立即以風一般的速度放開了隱修。由於速度太快,來不及反應的隱修徹底地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吻。


    待他一臉塵土草灰地爬起來,看到我,瞬時笑靨如花地展開胳膊:“小瑤瑤,我想死你了。”


    我躲到一邊,一臉怪異地問:“你怎麽到這來了?”


    他一臉得色道:“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出現,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消失。”


    我撫摸著下頜思索了一陣兒,實在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於是指著我住的竹寮旁平地而起的十幾間屋舍,“看見沒,正數第五個,裏麵住著兩個醫女”,我用手擋住嘴,悄然道:“據說特別擅長看婦科。”


    隱修的白眼珠翻得甚是俏皮,“你敢確定她們擅長得過我?”


    悻悻然地縮回腦袋,這當然不能確定。醫女是女人,隱修是女人中的女人。


    於是,我決定讓剛才那幫太閑的禁衛去再建一座竹寮,兩天內完成。


    於是平靜的山坳一片磨刀霍霍的伐竹聲,激起鳥雀哀鳴,四散飛去。


    一直到我腹中的孩子出生,我和隱修還有盈珠和暮夕,我們四個人一直過著愜意而舒適的化外生活。


    而這一切都隨著這個小魔王的誕生而煙消雲散。


    貞觀元年的春天,我在一片桃花緋雨中生下了我和世民的第二個孩子,一個粉妝玉砌的男孩。我的左鄰右舍,禦廚,醫女,舞姬還有專門管灑掃的掌事姑姑都來道賀,他們一見繈褓中的孩子,都有片刻的呆愣。


    這孩子不像尋常,一生出來就皺蔫蔫得,像個小老頭。而是膚色白皙,五官精致,一雙狐狸眼,眸色含春,甚是撩人。


    大家傾聲讚歎了一番,最後紛紛歎息:“男生女相,將來肯定要禍害一群小姑娘了。”


    我躺在床上,望著垂灑下來的青羅煙紗,卻在想,那些禁衛此刻有沒有把孩子出生的消息送到世民的麵前呢。


    ====


    為了慶祝孩子出生,隱修組織了篝火晚會兒,烤了十幾頭羊,大家圍著火束唱歌跳舞,好像一群從遠古來的未加開化的野人。


    我深刻地體會到,環境使然這四個字。


    孩子出生後的十天,我收到了世民的書信,摸上去很薄,有些忐忑地打開,果然隻有一張,上麵隻有一個字——愔。


    我有些氣惱地想把那張紙揉搓了扔到一邊,卻終究沒舍得,而是極為用心地將它夾入書冊,壓平整了,然後放進最堅實的箱子裏。


    從此我們便喚孩子為愔兒。


    愔兒滿月之後,我甚有些焦慮,有的沒的向禁衛打聽世民的近況。大家眾口一次,突厥進犯,陛下忙於軍務,焦頭爛額。我甚加狐疑,於是讓暮夕溜去了城內打探,她帶回來一個不怎麽好的消息。長孫皇後為陛下覓娶鄭家女,但因其有婚約,此事作罷。


    我當即氣得打碎了屋內的紅珊瑚。但回過神來,看著滿地妖嬈晶瑩的珊瑚片子,還是不解氣,於是書信一封——瑤瑤近來甚是想念蕭哥哥,希望陛下允準讓瑤瑤帶著愔兒去江都看望他。


    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回信。


    瑤瑤剛生下愔兒,有些產後焦慮,為夫可以理解。你蕭哥哥現在在江都愛妻美眷抱著,沒空接受你的看望。令,我根本沒見過那個姓鄭的姑娘,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我抱著書信對著燈燭看了一會兒,不禁笑出了聲。半分因信中內容,半分因為夫二字。他是九五之尊,對我卻仍是舊時稱呼,可見並沒有因尊望情。但隔著朦朧月色,看見外麵偷偷摸摸談情的禁衛和宮女,我又感歎,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


    ===


    四季風景異,雁子回來還複往,轉眼已到了貞觀二年二月。


    愔兒已會叫娘,還說些簡單的話,當然,偶然還會冒出一兩句文言,是看傳奇的禁衛教的。


    這一日是個節日,叫做春耕節,俗稱二月二龍抬頭。


    忌去河邊,井上擔水,盡量安靜,以免驚動神仙。


    大家還真像模像樣地過起了節,像生活在這裏的百姓一般。


    我帶著愔兒去隔壁村子,閑來無事的隱修喜歡四處給人看病,懸壺濟世,當真救了不少人。隔壁村子有個癱瘓在床六年的中年女人,隱修給她施了幾次針,已經能坐起來了。那女人心懷感激,卻不知我們這邊的情況,隻聽隱修無意間提起有個不足歲的小孩兒,於是做了一個虎頭小帽給愔兒,愔兒很是喜歡,一戴上便咯咯笑。於是,我依著民間你來我往的風俗,準備去看看這個素未謀麵的女人。


    飛雲冉冉,蘅暮淺薄。這個我從未涉足的村子有著大片皎潔白嫩的百合花,風簌簌吹過,漾起細密的波漪。


    因抱著愔兒,惹來不少采花女的搭話。她們拉著我在花海中靜坐,將一朵百合別在愔兒的小繈褓上,逗弄他笑。我望著漫山遍野的花蕊浮浪,如在夢中一般恍惚。


    一個聲音如銀鈴般的女孩咯咯笑道:“人家都說二月二龍抬頭,你們說今天會不會有飛龍降世?”


    另一個女孩嘲笑道:“天上的龍我不知道,但人間的龍隻有一個,那就是真龍天子。難不成皇帝陛下會在今天到我們這個小村子裏來嗎?”


    那女孩嚶嚶地笑了,傾身拿花去扔她。


    我聽得心裏竟有些淒愴,將愔兒包好站起來,想要走。身旁的女孩笑問道:“姐姐,怎麽不見你家夫君,他怎麽放心讓你抱這麽小的孩子獨自出門?”


    因為他是個沒良心得,還有可能……他可能變心了。我連忙止住自己無稽荒唐的念頭,卻突然有些不安,竟喃喃問出了口:“你們說皇帝陛下現在正想誰?”問完這句話我悵然地環顧四周,卻發覺,花海之外樹木搖動,隱有金鱗甲光迎著晚霞熠熠生輝,樹影下腳步挪動,迅疾而密匝。


    我抱著愔兒的手有些鬆軟,不,不可能得,沒有三年,連兩年都沒有,才過了一年零七個月。


    循著我剛才的話,旁邊傳來一陣清脆的笑音。


    “想國家大事?當今陛下可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一個著白裙的姑娘便將花投入花籃,邊說。


    “我猜,可能是想心上人,陛下高高在上,難道就沒有孤獨的時候嗎?”


    一個女孩托著腮沉思:“可是陛下為天下至尊,他若心裏想著什麽人,難道不會去看她嗎?”


    我的心已經快跳出來了,伸出去摘前麵的百合花,在手觸到花瓣的瞬間,聽見身後傳來朗如清風般的聲音。


    “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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