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在慢慢消退,天井裏不時掠過一陣涼風。


    武大在天井裏擺好桌子,端上飯菜,在樓梯口等著潘金蓮下了樓來,並隨著手搖團扇的潘金蓮,屁顛屁顛地走到飯桌前。


    他要作出一個重大決定,這個重大決定也必須得由潘金蓮同意。


    武大拿起潘金蓮剛放在桌旁的團扇,用力為潘金蓮搧著,嘴裏說著:“吃吧,吃吧。”


    潘金蓮感到武大心裏有事,遂放下筷子說:“大郎,你有什麽事,照直說吧。”


    “也沒什麽事,就是,就是我想讓二郎兄弟回來住。”


    這倒是潘金蓮未想到的。


    “叔叔回來住哪兒,這家這麽小,又這麽亂,你讓他睡這天井裏?”


    “那咋能呢?”武大一指樓梯口。潘金蓮沒有反應過來:“那房間太小,也放不下兩張床?”


    “我兄弟一個人住。”


    “你睡哪兒?”潘金蓮問。


    “這不用問,我當然睡樓上”武大有些得意地說。


    潘金蓮一聽,邊搖頭邊說:“那不成,你在樓下找個地方安個鋪。”


    “娘子,我同你是夫妻,不在一個床上睡覺,我兄弟會怎麽看?”武大有點喪氣。


    一聽說武大要住到樓上,潘金蓮心中就有了厭惡感,一時拿不定主意。


    一口回絕武大,不讓武鬆回來住,於理說不過去,傳出去街坊四鄰會怎麽看?於情內心似乎說不清。


    她似乎陡然感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希望在心底汩動,又覺得這希望是縹渺的、迷茫的。


    她似乎如饑餓時看到了一桌好菜,看得眼饞心熱,而主人卻未招呼她入席。


    她腦海裏又浮起了武鬆高大威猛的形象,她如同欣賞著一塊美玉。即使不是自己的,看著那閃動的光澤,心中也自然有一種舒服感。


    想到這兒,潘金蓮抬頭仰望著天空,夜幕正在降臨,她感到明亮的星星正從遠天向自己走來,那是一種希望,正在自己心田升起,那一股厭惡之感也隨風消失。


    於是潘金蓮對武大說:“你明天叫叔叔搬回來住吧。”


    武大一聽,樂得連跳了三個圈,又使勁地為潘金蓮搧動扇子。


    武大自以為得計。


    武大到死也未明白,也許就是自己埋下了地獄的火焰。


    晚飯後,潘金蓮在樓上衝涼,她端詳她自己的胴體,自己為自己的優美身材而讚歎。


    她感覺自己正用一種又溫柔而又冷酷的眼神,打量著一個美麗而高傲的陌生女人;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女人;一個充滿了野性欲望的女人,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分都仿佛燃燒著的火焰,隨時隨刻都可以把男人活活燒死的女人。


    她也真的認為自己實在是一個非常美的女人,不但美麗得讓人心動,而且美得離奇。自己的腰、自己的腿、自己身體的彈性、自己堅挺飽滿的ru房,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在某一方麵來說,她又是一個非常脆弱的女人,美得那麽纖細,好像就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樣,連碰都不能碰,一碰就會碎了。


    她的手、她的足裸、她的柔頸,都會讓人有這種感覺。


    在另一方麵,她又是非常理智的,雖然美,卻有原則,而且是堅強地護衛著自己的美。她每次洗澡的時候,都會把門從裏麵拴上,沒有人看過她的美麗的胴體,連武大也不能看她的胴體。


    她的美,帶給她一種滿足,也帶給她一種無奈。


    她看著自己的美,她的心就好比山崖上的一朵俏麗的花,在守候一季落寞之後,隻能無奈地凋謝了。


    武大這一夜睡得非常踏實,踏實得竟忘記了打餅。


    潘金蓮也懶得叫醒他,因為家裏有了武鬆送來的銀子。


    一吃過早飯,武大就急急地來找武鬆。


    武大:“二郎,今天哥來求你一件事。”


    武鬆:“哥哥有什麽就吩咐武二。”


    武大:“哥求你搬回家住。”


    武鬆笑起來:“我以為是什麽大事,不就是搬回家住麽,待我稟告大人一聲就是了。”


    武大咧嘴笑了。


    武鬆又道:“暫時不行,天氣較熱,家中地方不夠寬裕,我住縣衙倒也寬敞涼爽。再說我剛上任,有很多事要理一理,辦公也方便。過個十天八日待暑日過去,我就搬回家去住。”


    武大也隻好依著武鬆,心想這十天八日不算長,一年的日子我也捱過來了。


    武大走時,武鬆說:“明天晚上就不要做飯,我從鋪子上帶點酒肉,陪哥哥好好喝上幾碗。”


    第二天將晚,武鬆向縣令請了假,從街上買了酒食,一路向紫石街走來。


    武大和潘金蓮也早早開門等著。


    待收拾停當,潘金蓮向武鬆身邊飄來,就如一陣暖風吹來。


    武鬆不僅感受到了這股暖風,而且也聞到了這股暖風。


    因為這風中有股濃鬱的清香。


    潘金蓮拉武鬆坐上主位,那親熱的動作讓武鬆不好意思不坐。


    “叔叔,你雖來縣衙已半個多月了,今天來家裏還是客,你就客隨主便吧。”


    武鬆隻好作罷,潘金蓮在武鬆對麵坐了,武大隻好自己打橫坐著。


    酒過三巡,潘金蓮兩眼望著武鬆說:“叔叔一直在縣衙安歇,那些士兵都是粗人,怎能服侍好叔叔?你哥同奴家已商量好,讓叔叔搬回來住,早晚奴家親自安排,雖是粗茶淡飯,也讓叔叔吃得舒心,吃得放心。”


    武鬆道:“謝謝嫂嫂關心,武二已答應哥哥十天八日就搬回來。”


    潘金蓮又道:“叔叔別處可有嬸嬸,以一並搬來居住,相互有個照應。”


    武鬆道:“武二隻是單身一人。”


    潘金蓮聽了心中莫名其妙地一喜,又道:“叔叔青春多少?”


    武鬆道:“虛度二十五歲。”


    潘金蓮一笑,這一笑,足可讓天下的男人都拜倒在石榴裙下,但武鬆未作他想。


    潘金蓮說:“叔叔還年長奴家三歲”,說著端起酒碗:“讓奴家也敬叔叔一碗。”


    武鬆連忙站起推辭:“嫂嫂不可。”


    被晾在一旁的武大見狀,忙也站起:“我們一家人同吃一碗。”


    武鬆又分別敬了武大夫妻二人一碗,飯罷,招呼了一聲,自回縣衙。


    潘金蓮回到自己的小閣樓,心中喜氣洋洋,芳心蕩漾……


    武大在耳房高興得拍手高唱:“夏季裏來柳絲長,街上來了賣餅的武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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