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咱們府裏的粥廠都撤了吧。”司徒俊剛剛坐下,就有些頹然的說道。


    柳靜菡先是一愣,隨後卻是釋然。


    “也罷,如今出頭的椽子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咱們的風頭出的也夠了,否則也不至於因為穆王妃那點子事情也生生被拉下水了。撤了就撤了吧。”


    現如今隻剩下太子、穆王、楚王三家王府仍然在施粥,自然是千百雙眼睛盯著。稍微出了一點的紕漏都會被放大化,所以說這風頭如今也變成了風險。


    “嗯,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今天太子找了我過去。”司徒俊端起身邊的茶杯,卻又訕訕的放下,似是心有不甘,可偏又無可奈何。


    柳靜菡一聽是太子,立即高懸了心。


    司徒儀此人才學高遠,平日最是一副道貌岸然、清心寡欲的學者嘴臉,朝內雖然沒有什麽大臣公然支持他,可是名聲卻是特別的好,讓人幾乎說不出半個不字。


    否則當年,她又怎麽會被他清風明月、芝蘭玉樹的風姿迷住?卻又莫名其妙的做了他母妃的刀下亡魂?


    “你怎麽被他拉去了?那穆王被人背後捅刀子,行善卻成了邀名,隻怕這背後就是他做的手腳!”柳靜菡皺著眉頭,言語中帶著三分的不解。


    司徒俊苦笑一聲:“還不是為了咱們府裏這囤積的糧食?隻怕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柳靜菡柳眉一挑,冷然說道:“府裏的那些個姬妾都是不知道內情的,如果真的有人走漏風聲,隻怕是咱們府裏又出了內殲了。”


    司徒俊的心中也是這麽想的。然而楚王府雖然不大,好歹也有上百號人,如果真的全數篩查一遍,一則工程浩大,二則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關注,反而更加的引人注目。


    如今的形勢,自然是一動不如一靜,越是大的動作越容易引起其他皇子的反彈。


    “他借口說是孝賢太子妃要施粥,卻苦於沒有米糧,所以希望我施以援手。”


    聽了司徒俊的話,柳靜菡就是一聲冷笑:“這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一個寡居的孝賢太子妃,怎麽可能不顧避諱的去找新任太子說這種事情?”隻怕真正缺少米糧以便和穆王府抗衡的就是他太子府。


    司徒俊點頭:“我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既然已經說破,就不怕撕破臉。若是被他給我安上一個囤糧圖利,居心叵測的罪名,咱們之前費勁苦心上的那個奏章,就變成了企圖謀求私立的證據!”


    若非如此,他又怎麽可能輕易答應太子的要求?


    雖然不知道武德帝究竟是否出於真心立了司徒儀做太子,但是起碼明麵上,他現在對太子的話還是很放在心上的。


    柳靜菡也明白,如今的情況,隻怕最尷尬的就屬司徒俊這個楚王。


    肅王做了太子,而穆王則是擺明了架勢要和太子一爭高下。


    周王時時處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什麽事都不出頭。


    而隻有楚王,爹不疼,娘不在,又沒有雄厚背景的母家做依靠,又無法真的跟隨太子或者穆王去做馬前卒,真是四六不著。


    看到柳靜菡眼神中流露出的擔憂,司徒俊反而笑了:“你放心,我也沒有做賠本的買賣。我讓他出四兩銀子一石去買我這些糧食,否則我就轉手繼續賣給穆王府。他也隻能答應了。他還承諾,一定去找父皇幫著我澄清施粥的謠言。”


    柳靜菡“噗嗤”一笑,說道:“難不成咱們夫婦二人都鑽到錢眼裏去了?”


    “權勢咱們是不敢沾的,可是這錢卻是萬萬不能少的,否則將來,隻怕是想要有個容身之所都難了。”司徒俊拉著柳靜菡的手感慨。


    柳靜菡卻是沉吟不語。


    當初太子引了災民入城,本市想要彰顯自己的仁君風範。可是卻被穆王到處散播謠言、挑撥民變把災民變成了暴民,以至於朝野人人指責太子婦人之仁,引了禍水入京。


    如今,太子依樣畫葫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利用謠言讓穆王花錢又費力的一番心血打了水漂。


    兩個人如今可謂是打了個平手。


    看來將來想要真的分出個勝負,隻怕還要有假以時日,從長計議了。


    ----------


    這一場浩浩蕩蕩的災民潮就在幾位皇子“同心協力”和戶部、工部、順天府的聯合努力之下,算是圓滿的解決了。


    至於這場水災以及由於官員在處置災民問題上並沒有百分百的按照楚王的初意來做,所導致的後續一係列的麻煩,那就是後話了。


    柳靜菡雖然提前撤了粥廠,沒有真的堅持了十日,可是卻反而得到了武德帝的明旨嘉獎,說是“深明大義,宅心仁厚”。


    反倒是那一直和太子牟著勁的弄到最後的穆王,最後卻是沒有落下任何的好名聲。


    然而,不過三天,這穆王就又春風得意起來。


    不為別的,乃是他府上的鄧夫人終於生產了。


    而且還是成功的誕下了一位男嬰。


    這就是穆王的長子,也是武德帝孫輩的第一人!


    這樣的特殊,即便是身份上略有缺憾,也盡可以彌補了。


    穆王終於在子嗣上了又占了先機——那太子可是至今沒有婚配!


    一時之間,那皇宮裏各位妃嬪送出的賞賜和各個府邸奉上的禮物流水介的到了穆王府,就連是前陣子回京出盡風頭,最近確實深居簡出的靖王都讓人送了一堆碧玉如意過來。


    穆王妃看到這種情況,再想起鄧氏那小人得誌的猖狂嘴臉,登時就咬碎了一口的銀牙。


    然而,這個時候,她就是再蠢也不會明著去觸穆王的黴頭。


    他正是得意的時候,如果穆王妃傻乎乎的過去說什麽,根本就是存心找不自在。


    她也隻能忍下心中的不甘,幫忙著操持三日後的“洗三”。


    到了那日,穆王府果然是賓客盈門。


    人人都是喜氣盈腮,滿口的吉祥話,就仿佛幾日前的水災都是過眼雲煙,又仿佛這誕生的孩童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穆王心中著實歡喜,於是臉上也少了三分往日的冷峻肅穆,反倒是有些喜笑顏開。


    前幾日,雖然穆王妃的母親到處暗示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不要過來參加洗三,然而如今皇上如此的重視這個孫輩的第一人,甚至還讓正得*的麗貴人親自過來慶賀,這些夫人們都是耳聰目明的,哪裏還會理睬褚夫人的幾句話,自然都是興致勃勃的過來祝賀了。


    麗貴人雖然位份不高,說句難聽話,其實那品階還比不上在場的大多數夫人們,可是人家貴在得*,自然就是身價百倍了。


    柳靜菡遠遠看著帶著恬淡笑容的麗貴人,她如今已經能夠遊刃有餘的應對那些夫人們拋來的唇槍舌劍和糖衣炮彈,那模樣倒是真的有了三分*妃的風範。


    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初需要儀仗錢貴妃的施舍才能生存的小小宮女,隻怕是也用不著楚王和她的扶持了!


    “楚王妃,別來無恙?”麗貴人淡淡一笑,儀態萬方。


    “參見麗貴人,麗貴人萬福。”柳靜菡的態度也很恭敬。


    麗貴人顯然也很滿意她這種態度。


    “楚王妃也得多多保養,皇上也盼著能早日看到楚王的長子呢!”麗貴人這話倒是像是長輩說出來的。


    柳靜菡心裏其實對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感到有些不舒服,可是說到底麗貴人還是代表武德帝過來的,她也不好太過駁對方的麵子。


    “貴人說笑了。”柳靜菡說得很含蓄。


    麗貴人也知道這位楚王妃雖然身份不高,可是卻不是個好惹的,於是也不願說得太過,就笑一笑點頭過去了。


    “哪裏是說笑呢?楚王妃嫁到王府這麽久還沒有動靜,會不會是身體有問題?”這聲音尖酸刻薄,而且其中充滿了陰毒。


    柳靜菡心裏一顫。


    董清?!


    雖然知道董清不過是被禁足了一個多月,沒想到她居然又冒出來招搖?


    柳靜菡對於這個瘋狂的女人,雖然不怕,可是的確是不願意招惹。


    她不過是看了董清一眼,就對麗貴人說道:“貴人,我先告退了,我去看一下鄧夫人。”說完,就從董清身邊直接過去了。


    董清也是難得的,居然沒有和柳靜菡繼續爭辯,也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反而意有所指的看著柳靜菡的背影,眼中一閃而過的刻毒,讓人不寒而栗。


    柳靜菡雖然說是要去看鄧夫人,可是實際上哪裏有這個心思。


    她在穆王府的花園裏亂走。過了盞茶的功夫,她總算是平複了多少因為董清出現,而變得紛亂的心情。


    她知道那嬰兒所在的房間應該就在這花園附近,因為這裏僻靜適合產婦和嬰兒休息。


    她突然就想要看看那可愛的小嬰兒,想必那生機蓬勃的新生命能帶給她更多的希望。


    於是,她按照之前聽到的,就在附近找了片刻,果然就看見一座小小的精舍,出現在眼前。


    她看著那小舍很是精致,一陽一陰,再加上兩個倒座,院內種了兩株特別繁茂的梧桐樹,想必是取了風起梧桐的好意頭。


    而且那門口恰好掛著一柄特別可愛精巧的弓。


    京城的風俗,產婦生了男孩子正是要在門口掛上弓箭的。


    想必這應該就是那鄧夫人所在的院子。


    隻是這院子,怎地如此的安靜?


    人都去了哪裏?


    她正想要離開,卻聽見嬰兒撕心裂肺的哭泣。


    柳靜菡心中一軟,以為是那嬰兒餓了或者是尿了,所以才會哭泣。


    她因為沒有生產過,所以卻是沒有想到,為什麽嬰兒啼哭,那乳母卻是沒有立即哄孩子,反而由著孩子繼續啼哭?


    她剛剛走進院子,就看見那房間閃過一道人影,隨後,孩子就突然沒了聲響。


    她正心驚,想著要走近了再聽一聽個究竟,卻突然就是聽見身後有人大喊道:“你是什麽人!你要幹什麽?”


    柳靜菡一臉愕然的回頭,就看見穆王妃和麗貴人以及身後一群的女眷們都直直的看著她。


    隨後,她突然覺得一陣的眩暈,居然還沒等張口,就突然倒地,人事不醒了!


    ----------


    “王妃!楚王妃!”


    柳靜菡迷迷糊糊之間,就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


    她心裏一驚,費力的睜開眼睛,就看見那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正是麗貴人。


    “貴,貴人……”她想要多說兩句,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壓根沒法隨心所欲的說話。


    麗貴人的表情有些古怪,剛要開口,卻是被一聲淒厲的呼喊給打斷!


    “jian人,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然後就有一個狀如瘋婦般的女人一把撲了過來,不停的拍打柳靜菡。


    柳靜菡被她拍的直咳嗽,卻是沒法掙脫和反抗。


    麗貴人看著實在是不像樣子,就趕忙厲聲說道:“穆王妃,難道貴府上就是這麽管教女眷的嗎?一介小小的夫人竟然可是如此責打皇子的王妃?”


    柳靜菡就斜眼看見穆王妃褚遙卿一手拿著帕子擦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一邊假惺惺的說道:“貴人恕罪。鄧夫人驟然痛失愛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完,好歹還是讓人先把像瘋子一般的鄧夫人拉到了一邊。


    柳靜菡越發的納罕,什麽痛失愛子,什麽還她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


    麗貴人看到楚王妃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顯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可是那這麽些個人都眼睜睜的看見楚王妃出現在這個院子裏,隨後等她們進去的時候,孩子就已經斷氣了!


    “楚王妃,你方才去了何處?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院子之中?”麗貴人雖然不願意理睬此事,可是如今被她遇上,她也隻能是歎一句倒黴了。


    柳靜菡仔細回想,這才沉聲的說道:“貴人,我方才不過是想要過來探望一下這個孩子,所以才過來,至於發生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穆王妃聞言,陰陽怪氣的說道:“荒謬!難道隻要說一句,什麽都不知道,就可以把一切都推脫幹淨了?”


    柳靜菡雖然身子不舒服,可是依然立即反唇相譏:“穆王妃的話更加荒謬。如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都不知道,我又做什麽要推脫?”


    “哼!此處也沒有其他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態!鄧夫人剛剛誕下的麟兒,卻被人發現就死在這房間一旁的房間裏!而你恰巧又在此處,你要如何解釋?”


    什麽?


    穆王的長子死了?


    剛剛生了三天的孩子就死了?


    柳靜菡自然是大驚失色!


    她看了看那雙眼呆滯,如同木頭人一般,滿臉都是淚水的鄧夫人,就知道穆王妃說的不是假話。


    她想了想,知道這離剛才自己暈倒的時候也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


    當時……


    她迅速的冷靜下來,隨後艱難的直起身子,說道:“敢問貴人,那嬰兒的屍體,現在何處?”


    麗貴人很是驚訝,她沒有想到柳靜菡問這個問題,就有些呆愣的說道:“就在那外麵矮榻上放著。”


    柳靜菡跌跌撞撞的就走了出去,果然就在外屋的矮榻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呈現青紫色的屍體。


    穆王妃趕忙追了過來,冷笑著說道:“難道楚王妃還是沒有泄憤?居然還想要拿這孩子的屍體做什麽?”


    說完,她就有意無意的想要阻擋柳靜菡接近那小小的屍體。


    柳靜菡眯著眼睛,冷冷的看著穆王妃:“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是害了這個孩子,誰心裏清楚!隻希望她不要夜裏做惡夢,夢見這孩子夜夜向她索命!”


    穆王妃聽了陰氣十足的話,頓時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她的身子一軟,柳靜菡就趁勢推開了她,然後當著那眾多的丫鬟婆子的麵,就把三指輕輕放在了那幼嫩的小手上。


    過了片刻,她睜開雙眼,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的驚喜。隨後,他又繼續摸了摸小嬰孩的脖頸處。


    終於,她確認了內心的想法。


    她大喊一聲:“鄧氏!你快些過來!”


    那本來隻顧著哭泣的鄧夫人看了柳靜菡的這一番作為,早就驚呆得忘了哭。


    此刻聽柳靜菡叫她,她隻會呆呆的回答:“做……做什麽?”


    “你的兒子,可能還沒死!”柳靜菡的話石破天驚。


    鄧氏已經是傻在當場了。


    柳靜菡急急的說道:“你快過來!對著他的嘴吹氣,他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鄧氏聽柳靜菡說讓她對著一具死嬰的嘴吹氣,頓時一陣惡心。她的眼中一陣驚恐,哪裏肯走過去,反而不停的後退。


    “不不不,他……已經死了,已經斷氣了……我……不……不”說完居然掩著麵就這麽跑了。


    嬰兒的母親都不肯做這樣的事情,在場的其他人自然是更加不肯做了。


    而穆王妃更是冷冷的看了那幾個躍躍欲試想要邀功的仆婦們一眼。那些人瞬間就都縮了回去,誰都不敢再動了。


    柳靜菡冷然的看著一臉嫌惡的麗貴人,和臉上帶著陰笑的穆王妃,不再猶豫。


    她將嬰兒的下頜抬高,然後自己俯下/身體,用口對著嬰兒的口鼻吹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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