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蔣瑤這官當的還算清明,身為揚州知府,對治下的百姓非常關心愛護,真所謂是愛民如子。


    蔣瑤經常坐著頂小轎子,在揚州街道上轉悠,體察民情。很多揚州百姓都認識這位揚州知府,說來揚州人攤上這麽一個好官,也算是莫大的幸運了。


    今天蔣瑤又出來視察民情,剛剛見到許多人神色慌張的從這裏離開。是以便讓轎夫在此處停下官轎。


    林英等人看是知府大人,眾人無一例外,紛紛慌忙跪倒拜見蔣瑤。


    沈煉不認識蔣瑤,但見蔣瑤頭戴烏紗帽,身著緋色官服,官服的補子上繡的是雲雁,知道是四品官員,也急忙跪下磕頭。


    蔣瑤看了一眼,看秦厲也跪在地上,心裏不禁稍稍喜悅。說來蔣瑤自從第一次見到秦厲之後,便對秦厲沒有什麽好印象。認為他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隻知道巴結逢迎,乃是一個典型的諂媚之徒。得知秦厲是吳經的義子之後,蔣瑤更是對秦厲深惡痛絕。


    秦厲雖然也是一個小民,但他甚得皇帝寵愛。他不跪下,蔣瑤還真不好說什麽。


    今日看來秦厲不恃寵而驕,也著實不錯。


    蔣瑤沉聲說道,“起來吧,這裏剛才發生了何事?”


    秦厲和蔣瑤相識,便把老薑頭家的遭遇,以及他被揚州百姓打了圍攻之事毫無隱瞞的詳細說了。最後說道,“小民雖是認了吳經做幹爹,但小民並未幫著幹爹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還請知府大人明察。”


    聽到老薑頭家竟發生了這樣的事,蔣瑤的臉色越發沉重。瞥了一眼秦厲,心道,“查什麽?本官自然曉得你沒幫著吳經幹這缺德事兒。但你既認了吳經做幹爹,你也絕非好鳥,你就應該受到這樣的懲處。”


    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好說出來。看也不看秦厲,上前扶住老薑頭,關切道,“老人家,事情已經出了,還要節哀順變,養好身體呀!悲傷過度,又有何用?你家女兒的喪葬費用由知府衙門出了!”


    沒辦法呀!吳經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自己一個小小的知府想要彈劾他,隻怕還沒彈劾成,自己的官位便不保了。況且說來這也是皇上交待給吳經辦的,更是毫無辦法。


    隻能是悄無聲息的給吳經擦屁股唄!


    薑老頭急忙跪下謝恩。


    老薑頭現在還真是為女兒的喪葬發愁。女兒活著的時候,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年紀輕輕的死了,總不能用破席子卷了,簡簡單單埋了吧?那樣的話,可能女兒到了陰間還是受苦受窮受罪的命呐。


    “哼!一點兒喪葬費就想把這事兒了了嗎?這是人命呐!你身為揚州知府就是這樣做官的嗎?這等糊弄百姓,愚弄百姓的事兒虧你想的出來。”


    沈煉本來以為蔣瑤來是要為老薑頭討回公道的。不成想他隻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說,便想作罷。頓時怒火中燒,高聲說道。


    別看他小小年紀,但膽子卻是著實不小。


    蔣瑤當即愣住了。雙目微微眯起,瞪視著沈煉。


    沈煉意猶未盡,挺了挺胸膛,麵無懼色,繼續高聲說道,“我看你和吳經是一丘之貉,來這裏衝什麽好心人,衝什麽好官?薑老伯不需要那一二兩的破銀子做什麽喪葬費。我身上有錢,不夠了,還有秦厲大哥呢。秦厲大哥已經答應要照顧薑老伯後半生了。”


    在四品大員麵前,沈煉小嘴巴一張一合,就跟爆豆一樣慷慨激昂的說。


    看沈煉如此表現,秦厲一時呆了。心裏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反正是對沈煉產生了由衷的一種敬意。


    蔣瑤聽了,一時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隻是好奇,這是從哪裏來的少年,怎麽就有這麽大的膽子。


    而且他說的話,句句在理,深刺人心。


    蔣瑤不由得老臉一紅,不怒反笑道,“敢問這位小友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會稽一童生沈煉。”


    “那依你之意,本官應如何處置此事?”蔣瑤沉聲問道。


    “你是揚州知府,在你治下出了這等事,你理應保護你治下之民,為薑老伯討回公道。這樣才是一個一心為民,愛民如子的好官。而不是像你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百姓白白遭受如此苦難。”


    沈煉說的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秦厲此時深深受到沈煉的感染,他雖不便這樣說蔣瑤,但也認為沈煉說的很對,十分解氣。


    蔣瑤雙眉緊皺,默默站立良久,緋色袍服迎風飄飄,微微作響。


    “小友說的很有道理,本官慚愧啊!本官這就去找皇上,告禦狀。豁出破頭也要撞一撞這金鍾!”聲音低沉,十分堅定。


    這大明有很多正義之人,慷慨激昂,為民請命之士呐!


    此情此景,任何一個人處在其中,也不免要熱血沸騰,豪氣陡增。


    受到感染的秦厲胸中仿佛有一股熱血,在灼灼燃燒,沸騰不已。他想道,“我來大明本是想逍遙自在,嬌妻美妾,享盡榮華富貴的。可是和這些人比起來,我那想法未免太……太有點兒低俗了吧!”


    此時他臉色也甚是凝重,輕聲說道,“剛剛聽聞知府大人言語,小民深受感動。秦厲雖是一介小民,但願隨知府大人去見皇上。今日咱就告告禦狀,為揚州百姓討回公道。”


    蔣瑤是萬萬不曾想到秦厲會突然說出來這樣的話。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眼睛死死盯在秦厲身上,不由得再次上下打量起秦厲來。


    見秦厲一臉鄭重,精亮的雙眸中隱約迸射出一股怒氣,身上也似乎散發著一股浩然正氣。


    此人秉性純良呐!


    可蔣瑤轉念想到,秦厲是吳經的幹兒子,那吳經搶占民宅,收集美女,草菅人命,肆無忌憚。秦厲若不是和吳經秉性相投,如何會認下吳經做幹爹?況且秦厲又在揚州推出了麻將,讓揚州賭風日盛。他這樣一個喜好玩樂之人,怎麽就突然間有了正義之心呢?


    想及此處,蔣瑤涎下臉,沉聲問道,“你是吳經義子,你真想和吳經決裂?再有,據吳經所言,征集未婚女子乃是皇上下的旨意,此一去說不準要惹怒了皇上。你現在可是很得聖寵,難道你真不在乎聖前失寵,甚至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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