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大仇將報,怨氣將滯的快感,已經開始在他年輕的臉上彌漫。


    側目四掃,那龐大的艦隊,那五萬名精銳的朝鮮士卒,那浩浩蕩蕩的軍氣,給了金天莫大的自信。


    “高順匹夫,任你再詭計多端,我看你如何擋得住我五萬大這的進攻,哼~~”


    金天的心頭,傲然之意油然而生。


    神思之際,艦隊已逼近敵營不出裏許。


    金天目光陡然一聚,猛的拔劍而出,向著狠狠一指,厲聲叫道:“傳令下去,全軍進攻,給我一舉攻破敵營――”隆隆的戰鼓聲衝天而起,號角聲蓋過了滾滾江濤,一千餘艘大小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陣,開始向著位於長江北岸的北倉楚營進逼。


    根據事先的偵察,金天得知高順麾下亦有步兵和水軍兩萬,戰艦近五百艘之眾。


    金天原先以為,高順為了阻擋的大軍進攻,會選擇盡起全部步兵和水軍,拚死攔江阻擋。


    而今之勢,卻是高順的幾百艘戰艦,兩萬步兵和水軍盡皆龜縮在了北倉大營中,根本不敢正麵迎擊他的大軍進攻。


    高順的龜縮戰術,更加增添了金天傲慢的資本,他知道,高順這是自知步兵和水軍不敵,不敢正麵決戰,所以才隻有采取固守戰術。


    敵人的忌憚,令金天雄心大作,遂是催督金虎所統的前軍,不可稍有遲疑,立刻對敵營發起進攻。


    金虎所統的兩萬朝鮮軍,乃是朝鮮軍精銳中的精銳,其中有近半乃是當年跟隨金天父親平頂朝鮮內亂的老卒。


    此外,金虎還有鬥艦百艘,艨衝與走舸更是不計其數。


    旗艦的號令傳達下來,金虎便是率領著他的前軍艦隊,擺出攻擊陣型,向著北倉敵進逼而上。


    北倉水營中,高順早有準備。


    眼見敵艦逼營而至,將近兩百步時,高順遂下令弓弩手亂箭射之,絕不可使敵艦衝人水營。


    鼓聲驟起,布列於舟船和棧橋上的數千弓弩手,緊扯已久的弓弩,旋即鬆手。


    嗡嗡的巨鳴聲中,數千支利箭離弦而出,挾著破風之勢,如無盡的飛蝗一般撲向迎麵而至的敵艦。


    戰船上的朝鮮人早有準備,甲板上的刀盾手們,急是舉起木盾,抵擋如雨傾至的箭襲。


    弓弩手們則避於船側女牆之下,一麵躲避敵箭的攻擊,一麵瞅得空隙來。向著敵營放箭反擊。


    第一輪的齊射之後,岸上的楚軍弓弩手,便開始任意瞄準敵艦,進行自由射擊。


    “嗖嗖”的破空聲甚至蓋過了戰鼓之音,飛射的箭矢寒光流轉,在半空中交織成了一片天羅地網。


    箭雨之中。慘叫之聲不時而起。不斷的有朝鮮人中箭,有的倒落在甲板上,有的則墜落人滾滾江水中,很快就被吞噬無蹤。


    若論雙方弓弩手的數量,本是不相上下,但兩軍箭襲的效果,卻是相差甚多。


    位於岸上的楚軍弓弩手,他們可以橫腰立馬,穩穩妥妥的瞄準敵人。輕鬆的開弓放箭。


    而處在船上的朝鮮人弓弩手,卻因為船身的搖晃,射擊的準確率大為削弱。


    同時,岸上楚軍弓弩手一字排開,可以全部投人作戰,而戰艦上的朝鮮人。卻隻能集中在船頭楚軍放箭,如此一來,反而更容易被楚軍箭矢殺傷。


    水戰攻營的難度,幾乎不壓於攻城。


    隨著朝鮮軍艦船逼近,楚軍箭矢給他們所造成的殺傷力便在成倍的增加,當金虎的艦隊逼近至百步時,他已損失了近七百多士卒。


    “將軍。敵箭甚密,我軍這般前進速度,損失太大,不若一鼓作氣加速衝人敵寨!”副將金豹大叫道。


    金虎卻沉眉道:“高順還有連弩未曾動用。我料他必定伏於水營邊,我軍這般急著衝人敵營,一旦登岸,必遭敵連弩毀滅性打擊,萬不可衝動。”


    “可是――”


    金豹還待言時,猛聽身後一道急促的銳響,似有利箭襲來。


    猛回頭,但見一道青光激射而來,身旁一名士卒急是舉盾相擋。


    卻聽“噗”的一聲撕裂聲響,襲來的鐵箭力道生猛之極,竟將木盾輕易射*穿,不但將那名士卒當胸貫穿,而且穿胸而過的箭矢力道未消,竟將身後另一名士卒也射*穿。


    慘叫之聲中,兩名士卒便如被串起的螞蚱一般,嚎叫著一起滾倒於地。


    那一支鐵箭,正是銅弩車發出的鐵箭,其強勁的穿透力,足以貫穿當世最利的盾牌,更何況是區區木盾。


    金虎和金豹還不及駭然時,第二支,第三支鐵箭,便如長了眼睛似的,不斷的向著金虎所在的旗艦攻擊過來。


    如此恐怕的殺傷力,如此高的命中率,金虎還是生平頭次見到如此厲害的弩箭。


    為了避免被不幸擊中,金虎隻能一退再退,躲到了船側。


    北岸水營處,駐馬觀戰的高順,看著不遠處正在發射*的那三十餘輛弩車,嘴角不禁掠起一抹冷笑。


    為三十輛射程遠,殺傷力大,準確度高的弩車,乃是高順專門從香山調來,為朝鮮軍旗艦準備的大禮。


    如果說普通的弓弩,乃至於連弩,是普通的步槍和機槍的話,這弩車便可被視作是冷兵器時代的狙擊槍。


    曾幾何時,高順曾利用弩車的強勁穿越力,輕易的擊破了冀州兵的盾陣,而今他則要借助弩力的準確性,來遠程狙擊朝鮮軍的旗艦。


    三十餘輛弩車,數尺長的鐵箭呼嘯而去,那可怕的殺傷力,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承受得了。


    金虎的旗艦之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不斷的有士卒被鐵箭成對的貫穿,甚至那些躲進船艙中的士卒,竟也被不可思議的射穿。


    麵對如此強大的弩箭,金虎的旗艦上層很快就亂成了一團,無論是弓弩手還是令旗手,都不敢再稍有露頭,隻能或蹲或趴的伏在甲板上,盡可能把自己的身體壓低,以免不幸被那強大的弩箭穿透。


    旗艦一亂,其餘正自進攻的朝鮮軍艦船,旋即也開始出現軍心不穩的跡像。


    “將軍,敵人這種弩箭太過厲害,而且看起來專門衝著咱們旗艦射*來,眼下可如何是好?”金豹有些慌張的叫道。


    金虎抬頭看了一眼漫天襲來的箭襲,皺頭一眉,沉聲道:“這般強攻不是辦法,速傳令下去,讓全艦約退,重整陣型以待再戰。”


    金豹急是貓著身體爬上上層甲板,傳達了金虎的號令。


    令旗手隻好冒著巨大的危險,拚死揮動令旗,向各艦傳達暫退的命令。


    號令傳下,諸艦如蒙大赦,急是轉向掉頭,迅速的退出了楚軍箭雨的覆蓋區域。


    岸上觀戰的高順,眼見敵艦開始退卻,便也不浪費一支箭矢,當即下令停止箭襲。


    箭雨漸息,指揮步兵和水軍的甘寧和指揮旱軍的副將,二人先後策馬而來,臉上皆帶著幾分擊退朝鮮軍的興奮。


    “將軍,敵軍即退,何不趁此時機命步兵和水軍出擊,趁勢一舉擊破敵軍。”副將興奮的叫道。


    “興霸,你怎麽看?”高順將目光轉向了甘寧,畢竟水戰方麵,甘寧才最有發言權。


    甘寧掃了一眼敵艦退卻的方向,“朝鮮人雖退,但末將觀其陣型未亂,看來那指揮的金虎頗有幾分統兵之能,我軍縱然出擊,未必就能擊潰敵軍。不過將軍如要出擊,末將自當盡全力。”


    這時,張寶卻道:“金天以金虎做先鋒,其麾下尚有半數的戰船沒有投人戰鬥,末將猜測金天必有誘我軍出擊的意圖,依末將之見,還是穩安營盤,不為所動是為上策。”


    張寶的分析,深得高順之心,當下高順便命各營繼續警戒,不得命令不許出擊。


    江心處,重整了陣形的朝鮮軍艦隊,終於從槍林彈雨中喘過了氣來。


    金虎重新回到船頭時,卻見甲板上已橫七豎八的躺了大片的屍體,船壁上竟還有不少士卒,被楚軍的鐵箭生生的釘在了木壁上,其狀慘不忍睹。


    看著士卒的慘狀,金虎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高順這狗賊,竟然有如此利器,實在是可恨。”


    “將軍,敵箭太利,我軍隻怕是難以闖過敵人的箭網,這仗不太好打啊。”金豹憂慮道。


    金虎扶劍立於船頭,那張同樣不再年輕的臉沉如鐵,凝眉沉思著。


    一場激烈的箭矢大戰,雖然未曾用什麽力,但金虎卻已浸出了一身的熱汗。


    此時忽然風起,江風從背後吹過,隻令他渾身一震,打了一個冷戰。


    “南風起了……”


    金虎回過身來,享受著那份江風撫麵的愜意,眼眸之中,陡然間閃過一絲喜色。


    “這風來得正好,攻破敵營,正在此時。”


    金豹愣怔了一下,旋即猛然省悟,不禁也麵露驚喜。


    金虎猛然轉身,渾身重燃鬥誌,厲聲道:“速速傳令下去,命各艦準備施放火船。”


    號令傳下,隻見一艘艘滿柴草火油的走舸,迅速的從後陣中被駛往前麵來。


    三十餘艘火船,很快便布列在了整支艦隊的前方。


    朝鮮軍此番對北倉的大舉進攻,事先已做了充分的準備,光火船就隨軍攜帶了五六十艘。


    而今南風漸重,經驗豐富的金虎,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機會,打算借著南風之勢,向北岸的楚營發動火攻。


    一刻鍾後,重新組列的朝鮮軍艦隊,以三十艘裝滿易燃物的走船為前驅,借著順風之勢,開始向北岸楚營重新發進了進攻。


    旗艦之上,金虎傲然而立,深陷的眼眶中,噴湧著複仇的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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