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突如其來的談話內容震撼,天元皇帝宇文贇及在場宦官個個鴉雀無聲,方才拷問鳴翠他們將寺內人等驅散開來,如今就他們幾個留在此處。


    “我也是尉遲家的血脈,她搶了夫君,還搶了陛下,枉費我這一個月來對她好吃好喝供著!”鳴翠披頭散發模樣十分淒涼,不時的喃喃自語,似乎那玉牌是她的命根子。


    搶了陛下?朕何時對你有過興趣?


    宇文贇聞言先是眉頭一皺可隨後從中聽出了重點:一個月來對她好吃好喝供著!也就是說美人尉遲熾繁安然無恙?


    按捺著心中狂喜他細聲問道:“你...你可知道尉遲氏的下落?”


    “我不告訴你!我要讓她活活餓死!我是她姐姐,我也是安固郡公的女兒,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安固郡公的女兒?你誰啊?慢著....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眾人聞言心中漸起波瀾,眼見皇帝示意不要亂來眾人隻得循循善誘讓已經是癲狂狀態的鳴翠冷靜下來:


    有什麽事別窩在心裏說出來嘛,大家幫你想想辦法,這不陛下在這呢麽,定然幫你主持公道!


    場麵慢慢緩和,鳴翠哭哭啼啼的將心中苦悶說了出來:原來她自幼便不知父親是誰由寡母拉扯長大,後來在街坊的指指點點中才知道自己母親原為煙花女子,而父親則不知是哪個恩客。


    長大後自己也步入母親後塵淪落風塵,原本日子也就這麽過了,後來那杞國公看中了自己容貌想獻入宮中自己也答應了。


    可上月偶然遇見西陽郡公夫人尉遲熾繁,竟發現兩人容貌有些相似,隨後追問母親才得知按月份算,那安固郡公尉遲順也可能是父親之一。


    如此一來鳴翠便篤定自己是安固郡公血脈,可找上門去卻被亂棍打出,二月二十七日晚上,她返回樂坊之時撞見蒙麵賊裹挾著一名女子潛逃,蒙麵賊見自己帶著仆人心慌意亂隻顧逃命便落下了那女子,救下一看卻是和自己容貌相似的尉遲熾繁。


    聽到這裏宇文贇心中狂喜差點脫口而出問具體下落還好硬是忍住了,耐著性子聽下去。


    她心中起了小心思,將尉遲熾繁軟禁了起來然後接近西陽郡公,自認為憑著容貌能讓失去夫人的宇文溫動心結果卻是撞了南牆,後來被宮裏宦官帶到皇帝那梅開二度,可皇帝還是念叨著尉遲熾繁,自己也被皇後趕出宮來。


    後來杞國公也將她遣散不再收留,萬念俱灰之下投河自盡被安業寺住持救起,本想著就此青燈古佛可那西陽郡公又尋上門來,原以為峰回路轉可卻發現西陽郡公找的還是尉遲熾繁!


    既如此索性一了百了,她會易容術變化了容貌安坐寺內就等西陽郡公再度上門便同歸於盡,結果未曾想是皇帝衝進來了...


    “你們都念著她,我偏要她死!”說道這裏鳴翠情緒又激動起來,“這一個月我好好養著她都沒讓人動一下,早知就扔到窯裏去了。”


    “別,別!”宇文贇聞言滿頭大汗,一個勁的勸著:“你要什麽條件朕都答應,莫要傷了美人!”


    一邊的宦官也高聲附和,說皇帝的話就是聖旨,姑娘你有什麽盡管說我們幫你做主!


    “我要父親認我,我要西陽郡公娶我!”


    “好,朕準了,朕準了!”宇文贇一口答應下來,心中狂喜不已,按鳴翠所說尉遲熾繁自那晚被她關到如今都是好好地,沒有缺胳膊少腿,沒有被別人的男人染指,如此一來自己很快就能如願以償了。


    如今誰都知道西陽郡公夫人失蹤,如此真是省去許多功夫,隻要將美人帶回宮中換個名字也不怕朝野非議了!


    條件也好說,隻要聖旨一下那安固郡公和西陽郡公還敢說半個不字?


    “隻是朕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宇文贇狂喜之餘倒是沒有失去理智,他生怕眼前這女子訛自己,畢竟剛才可還是個刺客。


    “容易,你扣住我一日明日便能見那娘子橫屍街頭了,哈哈哈哈!”


    “不要啊!朕答應你,隻要你放了美人朕為你做主!”


    雙方經過“友好協商”後,宇文贇讓人解開鳴翠要她帶路去找人,鳴翠卻說不急,今日才是四月三日她和手下約好四月四日才會動手滅口,自己被鞭子抽得渾身是傷好歹上些藥。


    “今日已是四月四日了!”宇文贇聞言急得滿頭大汗雙目發紅,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就要到手怎能不讓他著急,安業寺離城十餘裏要是回城晚了美人香消玉殞那可怎麽辦!


    出了寺門宇文贇胡亂點了一隊禁軍騎兵領著那幾個宦官帶著鳴翠馬風風火火的往長安城裏趕去。


    沿途有禁軍站崗不怕有逆賊行刺,入城時守門兵丁也不敢阻攔,一行人很快便進入長安城徑直往一處街坊趕去,來到街坊路口宇文贇在禁軍簇擁下站定,看著幾個宦官挾持著鳴翠向她所說院子走去。


    急歸急防範還是要有,站在四通八達的街口萬一有突發情況禁軍們也能護著自己撤退,長安城裏有各路巡邏兵丁,隻要堅持一會便能得到增援。


    若是真能救出尉遲熾繁,朕便饒你一條命,若是敢欺瞞,朕便將你淩遲處死!


    “啊!”一聲淒厲的女聲在院子裏響起,隨後響起一個少年的叫罵聲:“都滾開,不然我劃了這勞什子夫人的臉!”


    院子裏隨後人聲大作,宇文贇心中急躁率著禁軍擠入巷道向前趕去,禁軍們依舊將其護在中間。


    巷道右邊是小院門口,再往前五六米則是盡頭搭著些許破草席,正當禁軍們簇擁著宇文贇就要來到院門時巷道盡頭草席裏忽然弓弦之聲大作,數杆長槍應聲飛出向他們紮去。


    “噗嗤”聲連番響起將聚在一起身著盔甲的禁軍們紮成數串,宇文贇僥幸躲過長槍又聽得院內慘叫聲響起心知不妙趕緊轉身向外逃去。


    “昏君休走!”鳴翠手握匕首從院裏追出,她左肩膀被鮮血染紅一大片,跌跌撞撞的向宇文贇跑去,忽然院內躍出一名宦官如同老鷹撲食般向她後背一掌拍個正著。


    ‘噗’一口鮮血從鳴翠嘴裏噴出,隨後一個趔趄向前撲倒在地上,當啷一聲匕首甩脫出手,眼見著仇人宇文贇越跑越遠她咬牙正要起身卻被人一腳踩在地上。


    那人正是一掌將鳴翠打倒在地的宦官,也是跟著她進院子裏的宦官中唯一生還者,他正要將手中短劍紮下卻給背後飛來的一隻長槍刺穿胸膛。


    隻見一名老頭從巷道盡頭處的草席衝出,舞著手中長劍向護著宇文贇的幾名幸存禁軍撲去,刀光劍影過後,老頭砍翻了三名禁軍後被長槍捅穿,就在咽氣他之前又將長劍紮入一名禁軍胸膛與之同歸於盡。


    鳴翠倒在地上看著一個禁軍提劍向她走來,又看看那個大難不死的昏君,掙紮著要起身卻被禁軍一腳踩在地上,他倒持長劍就要紮下卻聽得宇文贇喝道:“留活口!”


    眼見再無機會殺死昏君鳴翠拚命朝著宇文贇大喊:“昏君,你不得好...”


    “朕要讓你不得好死!”


    看著這個幾次戲弄自己的女子,宇文贇雙目通紅,他在心中默默發誓要在其身上用盡世間所有酷刑,要把她身上骨頭一寸一寸的敲碎,要讓她痛不欲生,要讓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要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巷口忽然飛來一物,落到宇文贇附近猛然轟隆一聲響同時爆裂開來,待得煙塵散盡他和那三個禁軍都已頭破血流東倒西歪。


    兩個人出現在巷口,穿著尋常衣物分別頭戴兔、羊的生肖麵具,二人麵具眼眶中冰冷的目光正凝視著眼前之人。


    “有刺客,護駕!”禁軍們扯開喉嚨來大喊希望引起周邊巡城兵丁的注意,就在這時聽到四周忽然響起劈裏啪啦的雷鳴聲,突如其來的響聲將他們的聲音淹沒,四周響起呼喊聲那是街坊被白日落雷嚇到四處奔跑,一時間也無人顧及到這裏。


    兔頭麵具人忽然手臂一揮隻見寒光閃過一把飛刀正插在鳴翠身邊禁軍的喉嚨,而羊頭麵具人先是用手弩射倒一人隨後拔劍前衝將另一個沒回過神的禁軍砍翻。


    宇文贇掙紮著要反抗被羊頭麵具人一腳踹倒地麵,兔頭麵具人則越過他去將鳴翠扶起。


    “雲妹!”


    鳴翠聽得兔頭麵具人的話瞬間愣住,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定格在對方麵具上:“張大哥?”


    “別別,別殺朕,你要什麽條件朕都答應!”宇文贇被羊頭麵具人逼到牆角退無可退,看著那滲人的劍鋒宇文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朕不能死,朕是天之子,朕還有雄兵百萬,還有後宮佳麗無數,還有大好河山,朕不甘心,朕還沒有活夠...


    極度驚恐之下宇文贇襠下開始有濕跡並且慢慢擴大,他背靠土牆開始瑟瑟發抖如同被一群壯漢圍在角落的女子。


    “陛下,請體麵些。”那人將麵具取下,露出本來麵目,“微臣送陛下上路。”


    “是你!”宇文贇看清楚那人的麵容後瞪大了眼睛:“宇文溫,你竟敢弑君!”


    “弑君?那又如何!昏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


    宇文溫持劍逼上前來。


    “陛下那日強灌臣妻時可曾想過何為廉恥?”


    他揚起手中劍。


    “陛下將先帝嬪妃收入後宮時可曾想過何為不孝?”


    他將長劍揮下。


    “陛下屠戮忠臣時可曾想過大周江山?”


    血光飛濺,一隻斷手飛到旁邊,宇文贇用手擋下一劍隨即起身向一旁跑去,宇文溫趕上去補上一劍。


    “陛下可曾想過九泉之下如何麵對先帝!”


    宇文贇身後吃了一劍劇痛下一個趔趄跪在地上,眼前卻是兔頭麵具人攙著的鳴翠,原來他慌不擇路下竟往鳴翠這邊逃了。


    “嗚啊!”鳴翠大喊一聲撿起地上匕首猛地向宇文贇胸膛紮去:“昏君,去死!”


    她呆呆看著宇文贇麵目扭曲痛苦的捂著胸膛,四周一下安靜下來,耳邊回蕩著著弟弟的聲音:


    “阿姐,你不要去樂坊,不要去啊!”


    “阿姐,我攢夠錢娶媳婦了!到時再攢錢幫阿姐贖身!”


    “阿姐,皇上為什麽要搶我媳婦,我要和他們拚了!”


    淚水溢出眼眶滑落地麵,仇人如今就在眼前!她猛地拔出匕首不顧鮮血濺到臉上再度刺入。


    宇文贇忽覺耳後生風接著脖子一陣劇痛隨後發覺自己飛了起來,眼前景色翻滾著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地麵,還看見了一個身著宦官服飾的無頭屍體。


    朕是天之子,你們怎麽敢!


    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來,隨即眼前一黑一切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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