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宇文溫的手臂恢複得差不多於是複職回到宮裏值守履行小左宮伯的職責。


    雖然是個樣子貨,但朝廷看來不想讓宇文溫過得太舒服在家睡覺就能拿俸祿,派來的禦醫仔細查看他的雙臂情況後下了結論:痊愈,故而宇文溫想裝也裝不了。


    受委托提供‘技術服務’的鄭譯努力了幾日也未能說動丞相楊堅調整宇文溫的職務,他還得在皇宮裏宿衛除非離開長安。


    值守官署內,無所事事的宇文溫從行囊裏掏出一封信看起來,那是遠在安陸的妻子尉遲熾繁所寫的家書,由驛使一路帶過來昨日剛收到。


    信中洋洋灑灑上千字寫滿了妻子對自己的思念之情,與之相比上月宇文溫那兩個字的信就有些缺乏‘誠意’了,昨日他反反複複看了一宿依然看不夠索性隨身攜帶以便不時瞄上一眼。


    妻子在信中詳細介紹了家中近況,她的父母一家已經平安抵達安陸在府中住下如今已適應了江南氣候,府中一切正常有家公(安州總管宇文亮)的關照沒人敢上門騷擾。


    因為同朝廷達成協議休兵,安州和黃州、襄州三處總管府正在休養生息,因為宇文溫出使有功兼之在長安留任(做人質),總管宇文亮又賞下送來財物牛羊若幹奴仆數十人。


    長兄宇文明被任命為襄州刺史不日即將帶著幕僚赴任,待得那邊安頓好就把家眷接過襄州州治襄陽居住,空下的院子就留給弟弟的嶽父一家居住。


    妹妹尉遲明月不依不饒要和姐姐尉遲熾繁同住,父母拗不過答應了同時也好讓獨守空房的大女兒有個伴。


    劉彩雲近日匯報說那什麽玻璃鏡有了突破最遲年底能見到成品,親兵陳五弟稟報說三百親軍每日均按先前定下的內容訓練如今已有模有樣。


    家中一切安好勿憂,盼君早日歸來。


    看著皺巴巴的信紙宇文溫心中一片難過,也不知信紙被妻子多少滴淚打濕才會皺成這樣,想必她是邊哭邊寫的吧。


    “作孽啊,熾繁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宇文溫摩挲著信紙喃喃自語道,張目四顧發現左右沒人他將信紙放到鼻下輕輕嗅著,似乎能從其間聞到妻子那淡淡的香味。


    翻來覆去又看了幾遍,宇文溫戀戀不舍的將家書收到行囊,自己一身臭汗可不想把信中的淡香弄沒了,入宮宿衛值守要持續數日不能出宮故而宇文溫是用行囊裝著換洗衣物‘上班’的。


    時辰到,令人膽戰心驚的例行巡視開始,今日沒有朝會不需要穿著白銀套裝值班故而宇文溫身著輕便的官服佩刀公幹。


    九月的天氣依然炎熱無比他倒是佩服起一身盔甲在宮內各處值守的侍衛們,一路巡視風平浪靜宇文溫從寢宮南門轉到北門都沒遇見什麽突發事件。


    接下來要到皇城北側的皇家寺廟巡視,自從上月下旬丞相楊堅遇刺‘身亡’漢王宇文讚衝入宮內來到寺廟,意圖對兩位出家的先帝皇後不軌未遂之後,對皇家寺廟的值守加強了一些以免兩位法師再受人驚擾。


    對於漢王宇文讚入宮不去爭奪皇宮處控製權卻先去搶女人的行徑宇文溫十分不齒,這宇文宗室藩王們一個個都不著調也難怪丞相楊堅會有想法,誰特麽願意對一幫酒囊飯袋稱臣效忠啊!


    宇文讚是先帝宇文贇的弟弟,如此德性看來和他那昏庸好色的哥哥不相上下,難怪他們的‘阿耶’周武帝宇文邕也頭痛無比:朕知道宇文贇不行,可其餘的兒子更加不堪,不傳位給宇文贇怎麽辦?


    怎麽辦,玩完唄,作為父親要把基業傳給親兒子就算是熊孩子宇文贇而不是賢能的弟弟齊王宇文憲誰都可以理解,所以你兒子兩年就把大周玩完了,自己勵精圖治打點得蒸蒸日上的江山便宜了親家隋國公楊堅。


    以宇文讚的德性要是做了皇帝,宇文溫覺得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尉遲熾繁搞不好也會被其惦記上,所以對其所作所為都沒什麽好感。


    在寺外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宇文溫聽著寺內隱約傳來的誦經聲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很好,今日沒有遇見女克星,希望以後日日如此。


    剛想到這裏宇文溫瞥見遠處一隊車駕近前不由得感到一種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站在寺廟門口與其他侍衛肅立。


    車駕近前停下,上麵下來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宇文溫瞥了一眼發現正是太後楊麗華,他心中暗暗叫苦隨即低頭行禮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麵數螞蟻。


    魂淡,每次見到楊美女都沒好事,待會趕緊走人老天保佑今日不要出什麽幺蛾子!


    正所謂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楊麗華下車後在宮女的簇擁下往寺裏走去原本是不會注意到兩邊的侍衛,可她瞥見其中一人頭壓得特別低似乎是生怕被人認出,所謂鶴立雞群故而多瞥了一眼隨即心跳加快了許多。


    ‘是他!他怎麽會在這裏...’楊麗華一愣隨後釋然,宇文溫是小左宮伯有巡視各處侍衛的職責,這增強皇家寺廟守衛工作的旨意還是她本人的意思對方巡視到這裏也理所當然。


    前幾日傳聞宇文溫是刺殺父親的真凶她氣急敗壞之下試圖打對方兩個耳光全部落空,如今當麵碰上想想也是有些尷尬,楊麗華沒有停下和宇文溫說話的想法,對其視而不見徑直走入寺廟內。


    眼見著克星入寺自己毫發無損宇文溫鬆了一口氣,待得她的隨從們都入內後趕緊轉身走人尋思著回值守官署裏喝杯酪漿壓壓驚。


    還不夠,午飯時要加幾碟小菜慶祝一下,遇見楊美女沒出事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哎!


    然而還沒走多遠便隱隱約約聽見身後有女子不停喊著小宮伯,宇文溫心中一凜隨後裝作沒聽見越走越快,結果左右隨從不識好歹的善意提醒有人在喊他。


    “聽錯了聽錯了,本官內急趕緊走著!”宇文溫裝聾作啞領著隨從一路疾走最後都小跑起來。


    那女官被甩得老遠又追不上一跺腳轉身回去複命了,寺廟裏太後楊麗華正和已經出家的朱滿月談話,聽得女官回稟不由得啞然。


    方才她尋思著好歹對先前扇耳光未遂的事情表個態便讓女官去傳宇文溫過來談話讓他不要往心裏去未曾想其竟然躲得如此迅速。


    ‘看來真是對那未遂的兩耳光很介意啊’楊麗華如是想,隨即讓女官繼續傳召宇文溫來寺廟見自己。


    為了這點事情專門在宮殿召見宇文溫沒必要反而讓人覺得自己低聲下氣有損皇家威嚴,可要是在寢宮裏召見那就不像話,楊麗華覺著今日在這寺廟裏倒是很合適也不會顯得很刻意。


    她先和如今法號為法靜的朱滿月說了一下如今小皇帝宇文闡的情況,原本麵色平靜問一句答一句的朱滿月聽起親生兒子的近況好歹有了些變化,緊縮的眉頭也鬆了許多。


    朱滿月原為宮女負責照顧當時還是太子的宇文贇,結果太子一次酒後將其臨幸後來便有了身孕最後產下如今的小皇帝宇文闡,宇文贇對這個大自己十二歲的女人沒什麽感情隻是看在兒子麵上給了個名份。


    楊麗華雖然被冷落但好歹還有過新婚燕爾的一段時光,朱滿月除了那次被酒後臨幸從頭到尾都沒有得到過什麽寵愛兒子宇文闡可以說是她唯一的指望。


    和朱滿月談了一會楊麗華起身告辭去和另兩位前姐妹陳月儀、元樂尚‘座談’,這兩位法師十餘日前差點被突然闖入寺內的漢王宇文讚強占如今尚是驚魂不定中。


    該見的人見完可楊麗華派出去找宇文溫的女官還未見回來便和住持攀談起來,可談來談去話都要說完了還是不見人來。


    楊麗華柳眉一皺正要起駕回宮隨後想了想讓住持騰出一間禪房讓她使用,尋思著要化解一下宇文溫對那兩耳光的怨氣。


    以太後的尊貴地位本不用如此小心,隻是宇文溫先前舍命在馬蹄下救了她母女二人可沒多久又差點被她打了兩個耳光想想也是有些過意不去。


    再說也不想讓父親為了宇文溫的事情煩惱,那家夥憋了一肚子氣若是在宮外亂來父親就有得頭痛。


    在住持的指引下楊麗華帶著貼身女官阿奴走進禪房,阿奴在房內走了一圈發現擺櫃裏放著個造型別致的小香爐便將其拿出發現裏麵放有香料,征得太後同意後便將香爐點起來隨即退了出去將房門關好。


    淡淡清香彌漫開來,楊麗華覺得這香味有些奇特不是自己曾經用過的任何熏香類型,她起身去看那小香爐發現形製亦非中原常見似乎為番邦物品。


    ‘這寺廟裏怎會有如此異香?’楊麗華有些疑惑,因為靠得香爐近了覺得身子有些異常可異常在哪裏卻說不上來。


    就在這時門外宮女稟告小左宮伯到,楊麗華坐好後讓女官阿奴將其領進來其餘人等退下。


    宇文溫麵無表情的向太後楊麗華行禮,他看著麵前的‘克星’心裏打起了鼓:魂淡,怎麽躲都躲不掉你今日又想怎的!


    因為覺得會有大事發生所以他下定決心一不喝水二不吃東西,免得讓什麽奇怪東西下肚弄出事就玩完了,還有萬一待會地震雷劈或是房子塌了先保住自己小命要緊莫要玩什麽英雄救美。


    上次躲了兩巴掌,這次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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