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長安城外,渭水河畔,隋軍雲集,周軍就在不遠處的長安城內,若按兵力來說隋軍明顯占了上風,可自從新年到現在,雙方都一直在對峙。


    隋軍將領都在等,靜待局勢發展,所以一直在觀望。


    這些隋軍若要強攻長安不是沒把握拿下,可接下來呢?


    隋帝楊堅、皇後獨孤氏、太子楊勇已經沒了,朝中重臣大多陷在長安,隋國群龍無首如今情況不妙,隻要不是傻瓜就該知道良禽擇木而棲。


    擇哪根木?


    表麵上看隋國實力還在,並州、洛州隋軍主力還在和周軍作戰,勝負尤未可知,但國不可一日無主,幾位皇子之中誰來繼位?


    誰繼位都有人不服!


    晉王楊廣理所當然繼位,可在洛州的秦王楊俊會服麽?在益州的蜀王楊秀會服麽?都是出鎮一方的藩王,手裏握有兵權,誰會甘心俯首稱臣?


    當年南朝梁國的侯景之亂,梁武帝蕭衍及太子完蛋後,即便後來侯景完了可梁國也跟著完了,因為群龍無首所以各地蕭氏藩王相互火並爭皇位,偌大個國家瞬間瓦解為北朝所趁。


    此時也差不多,兄弟鬩牆不可避免,那麽隋國完蛋也是指日可待。


    周軍即便放棄長安,死去的皇帝已經不能複活,事已至此沒必要跟著隋國一起完蛋,所以沒多少將領願意認真攻打長安,如何利益最大化才是關鍵。


    現在就投靠周軍麽?


    太早,因為並、洛、益州方向均有軍隊正向長安趕來,要是投了周軍,免不得要死戰一番,萬一周軍撤退,那自己和士兵們的家眷怎麽辦?


    至於攻打長安就更蠢,除了入城後能大肆劫掠一番的好處,壞處大把,周國遲早會滅了隋國,到時候算起賬來吃不了兜著走。


    更別說隴右的各總管們還要坐鎮治所提防突厥來犯,在長安外的勤王隋軍相互之間並無隸屬關係,無人可以名正言順節製諸將。


    攻城?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已經暗中投靠周軍,若是自己在攻城時被人在後背來那麽一下,要多冤有多冤。


    很多將領都在等,等幾位宗室藩王趕來長安,再看看能否拿下長安,拿不下,那該“反正”就反正,拿下了,還得看哪家藩王實力比較強,免得站錯了隊倒黴。


    眾人心裏門清,加上周國援軍又趕到了幾撥,雙方實力差距在縮小,所以勤王的隋軍便這麽頓步長安城外,都在觀望,想著利益最大化。


    舉步不前的理由很多,什麽糧草不足、什麽周軍勢大,什麽害怕將對方逼急了來個玉石俱焚一把火燒了長安,這罪過末將/下官可擔當不起呀!


    正是因為如此,長安城經曆最初的幾日混亂後,進入了一種微妙的狀態:不戰、不和、不進、不退。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可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


    周軍入城,當夜便攻入皇宮,城內的隋楊宗室自然要倒黴,即便是年幼的皇太孫楊儼也不例外,當年楊堅殺得宇文宗室血流成河,如今周軍主帥、杞國公宇文亮報複也理所當然。


    同時也是以防有變,免得哪個隋楊宗室逃出城去,成了勤王軍的主心骨。


    除此外,那些楊堅的心腹大臣該殺的殺,該抓的抓,連著一家老小軟禁起來,長安要是守得住還好說,要是守不住的話...


    長安一隅,張\定發轉入某處小院,房間內一人已等候多時,見著張\定發將一袋珠寶放到麵前,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


    “不知那件事情...”


    張\定發瞥了一眼雲定興,低聲說道:“你的事情,尚書令知道了,隻是如今局勢不明,一旦官軍撤退,你怎麽辦?”


    尚書令,指的是山南道大行台尚書令宇文亮,文縐縐的稱呼應該是“宇文尚書”,但通常口語稱呼沒那麽講究,都稱其為“大行台”或“宇文行台”。


    “我願跟著官軍走!”雲定興回答得斬釘截鐵。


    “是麽,尚書令說了,你為刺殺楊堅立了大功,若是賞宅院,如今的局勢怕不合適,若是散官銜,畢竟還得等朝廷下旨才作數,你等得起麽?”


    “等得,等得!”


    雲定興忙不迭答應,他如今哪有回頭路可走,隻能一條路走到底了。


    眼前這位姓吳之人,一個多月前和他接觸,說要刺殺仇人楊堅,按說他應該報官,但此舉卻暗合心意所以就狼狽為奸了。


    雲定興的女兒是太子楊勇的寵嬪,生下的兒子是皇太孫,一旦楊堅死了,即位的就是楊勇,到那時女兒必定扶正為皇後,那麽他就是國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楊堅夫婦討厭雲昭訓,連帶著討厭其父,這些事情雲定興都知道,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楊堅要是早點死那他是求之不得。


    所以收了許多好處後,雲定興讓“吳先生”等人扮作女裝混進東宮,就等著哪日有機會混進皇宮,把楊堅幹掉,當然最好順便把那個母老虎也幹掉。


    結果呢?楊堅夫婦確實被這些人幹掉了,可太子楊勇也同時戰歿了,周軍衝入長安控製了局麵,這讓雲定興的願望落了空。


    太子沒了,周軍入城來個一鍋端,他的女兒和外孫沒有逃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何攀上另一棵大樹才是最關鍵的。


    “吳先生,不知小女現在如何了?”


    “雲昭訓?還軟禁在宮裏,怎麽,想女兒了?”


    “不是不是,小女頗有姿色,又善解人意,若是能為貴人們端水...”


    張\定發心中暗罵“人渣”,不過麵上卻不露痕跡的說道:“這種事情我可沒資格說,也不敢提,隨緣吧。”


    “是是是。”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張\定發告辭而去,雲定興將那一袋珠寶小心翼翼收進懷裏,聽了聽前院動靜便轉入後院,那裏守著幾人,見著雲定興出來鬆了口氣。


    “沒事了,那姓吳的倒沒有事前想的那般手辣,要殺人滅口。”


    “郎主,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


    “先在城裏另找個院子藏起來,等風頭過了再說。”


    一行人打開後院側門,先是左顧右盼一番,確認小巷沒人之後溜了出去,他們的一舉一動,被不遠處小院裏的貓隊成員看得清清楚楚,有了潛望鏡這種監視利器,不要太方便。


    張\定發轉走進小院,一人上前詢問:“頭領,是不是要斬草除根。”


    “對,斬草除根,摸清楚他們的落腳點,全都殺了!”


    作為現場指揮,張\定發自然要將所有不穩定因素清除,他們刺殺楊堅的行動,要對外保密,那麽相關知情人越少越好。


    宇文行台和宇文襄州知情,那當然是例外,除此之外的任何非貓隊參與者都得滅口。


    尤其雲定興,連人都算不上,出賣自己女兒,又自告奮勇入宮親手下藥毒死外孫,做了這種事情後,還恬不知恥打算獻女兒討好別人,為的是讓自己能夠榮華富貴。


    喪盡天良,你根本不配活在人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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