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胙國公府花園,西陽王世子宇文維城正和胙國公世子尉遲嘉德玩耍,雖然兩人是甥舅關係,但年紀差不太多,所以輩分對於宇文維城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此時此刻,宇文維城正在向小舅舅展示如何玩“飛車”,他手上拿著的飛車,又稱“竹蜻蜓”。


    竹蜻蜓由兩部分組成,一是竹柄,二是“翅膀”,竹柄和翅膀形成“丁”字,玩的時候雙手一搓竹柄,然後手一鬆,竹蜻蜓就會飛上天空。


    這在西陽已經是很常見的玩具,但是尉遲嘉德卻是第一次見到,玩著玩著覺得頗為有趣,和外甥的關係很快便融洽起來。


    宇文維城此來,帶了很多“裝備”,還特地用名為“百寶箱”的木箱裝著,打開之後讓尉遲嘉德看花了眼,什麽空竹、陀螺、沙漏,還有可以用來燒螞蟻的放大鏡,以及十分神奇的萬花筒等等。


    尉遲嘉德就著光亮看萬花筒,隻覺得震撼異常,宇文維城見小舅舅喜歡,小手一揮便把這寶貝送給對方。


    他見著小舅舅似乎什麽都沒玩過,便好奇的問:“舅舅從來沒玩過這些麽?”


    “沒呢。”


    “那有去摸過魚麽?玩過泥巴麽?捏過麵人麽?”


    宇文維城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見小舅舅都是搖頭,他不由得奇怪,不過沒有追問那麽多,又拿出一件東西和對方分享起來。


    用竹子做的唧筒,往唧筒兩邊塞上濕的紙團,然後拿推杆一捅,嘭的一聲,另一端的紙團便射了出去。


    眼花繚亂的玩具,讓尉遲嘉德目不暇接,他比宇文維城大幾歲,可玩起東西來反倒不如對方老練,而且和活蹦亂跳的外甥比起來,有些束手束腳。


    尉遲嘉德,是故資中郡公尉遲誼之子,大象二年時,相州總管、蜀國公尉遲迥在鄴城起兵反楊,派人到晉陽勸說並州總管李穆一同起事。


    並州總管府治下有朔州,尉遲迥之子尉遲誼為朔州刺史,見著李穆舉棋不定似乎要投向楊堅,便帶著部曲往鄴城潛行,結果半路被李穆抓獲並送往長安。


    不久之後尉遲誼遇害,尉遲迥和李穆的宿怨裏又添新仇,所以後來周國攻入關中之後,尉遲迥沒有放過李穆家族。


    萬幸的是,楊堅雖然殺了尉遲誼,但放過了他的幾名幼子,沒有將其送入蠶室淨身,所以尉遲誼的血脈延續下來,這也是尉遲迥放過楊堅之弟楊瓚的一個原因。


    從大象二年被關到後來為官軍解救、回到祖父身邊,尉遲誼的幾個幼子渡過了將近八年的軟禁生涯,他們的阿耶和阿娘沒了,沒有人對他們噓寒問暖,成日生活在恐懼之中,所以造成性格上的軟弱,變得唯唯諾諾。


    尉遲嘉德比宇文維城大幾歲,即便不說輩分,按著孩子們玩耍時的慣例,自然是年紀大的說了算,可如今反倒是宇文維城拿主意,玩什麽、怎麽玩,都是宇文維城說了算。


    昨晚尉遲熾繁和母親王氏徹夜長談,所以今日睡過頭,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沒了掣肘的宇文維城,此時愈發活躍起來。


    見著小舅舅的竹蜻蜓掛在樹上,急切間又沒有竹竿去打,他二話不說便開始挽袖子。


    胙國公府的仆人見狀大驚,知道這位是要爬樹但又不好硬拉著,西陽王府的小伴當們倒是盡職盡責,趕緊上前勸阻,奈何宇文維城動作極快,如同猴子般三兩下便爬了上去。


    那棵樹不高,但人若跌下來也能摔得夠嗆,伴當們趕緊手拉著手組成人墊,等在宇文維城下方以防萬一,這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動作,在西陽時可多次派上用場。


    “小心,小心...”


    尉遲嘉德提心吊膽的喊著,但見著外甥靈活的在樹上搖樹枝,他也有衝動想爬樹,但這不可能,因為仆人們會攔著,所以隻能昂著頭旁觀。


    樹枝卡著的竹蜻蜓被宇文維城搖下,見著下麵一群人呼喊著讓自己下樹,他卻在樹上顯擺起來,其打算很簡單,就是要展示自己的身手。


    不遠處的回廊下,兩人駐足而立,其中一名是國公府管家,另一名中年男子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幕。


    麵帶寒霜的尉遲熾繁轉過回廊,領著侍女快步前進,方才她得侍女來報,說世子頑皮居然爬上樹了,趕緊衝來花園興師問罪,正好和那幾人打了個照麵,先是一愣,然後向著那中年人行禮:


    “叔叔...”


    “啊,是三娘啊,嗬嗬嗬,那小家夥就是西陽王世子吧,身手不錯嘛。”


    尉遲勤笑道,見著尉遲熾繁心急如焚的樣子,又看向那邊樹上的小家夥,笑了笑便繼續前行,身後傳來尉遲熾繁的喊聲:“棘郎!”


    話音剛落,小孩子們的驚呼隨之而起。


    。。。。。。


    “你那女婿夠狠,把林邑國的國都典...典衝給屠了,真是做得出啊,還命人日夜兼程將奏章送到鄴城,生怕別人不知道。”


    書房內,尉遲勤正與尉遲順交談,尉遲順剛結束守孝不久,還沒有從半隱居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所以消息不是很靈通。


    “林邑國?我記著是...嶺表還要往南吧?”尉遲順一下子沒回過神,因為林邑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陌生,不過他知道女婿宇文溫是在帶兵攻打陳國嶺表地區,所以大概能判斷其方位。


    “對,就是以前的日南郡,聽說那裏很熱,甚至連太陽都在北麵,真不知道那林邑王做了什麽,惹得你女婿大動肝火。”


    尉遲順很快便想到女婿這麽做的後果,開口問:“他屠了林邑國都?那...朝廷恐怕物議洶洶?”


    “總有人不發牢騷就覺得難受不是?放心,西陽王的首尾處理得很好...其實這有什麽好議論的!”


    尉遲勤說到這裏嗤之以鼻:“帶兵打仗,就是要有一股狠勁,換做是我,要是林邑國不老實,一樣要築京觀!”


    聽得女婿宇文溫屠了人家國都還築京觀,尉遲順頗為意外,他尋思著女婿的火氣如此之大,莫非是被嶺南炎熱天氣弄的?


    “阿順,伯父沒說錯,宇文家的二郎可真是不錯,你啊,日後有得頭痛了。”


    尉遲順笑了笑沒有接話,尉遲勤是他堂弟,但兩人年紀相仿,當年周國滅齊時,尉遲勤率軍追擊,把齊國太上皇高緯、皇帝高恒、太後胡氏等一眾皇族抓了,立下第一大功。


    算是如今尉遲家最會用兵的人,有他誇自己的女婿,尉遲順這個做嶽父的本該高興,可是想到以後的時局,哪裏高興得起來。


    “我呢,過幾日便要離京,方才剛到丞相府走了一轉,有些事想找你談談。”


    尉遲勤收起笑容,開始切入正題:“不是我多事,如今伯父的喪期已過,你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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