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燈跟著頒獎旁白四處掃動,最後定格在何翩然身上。


    麵前是領獎台,邁上去隻需小小一步,然而她走到這裏卻必須長途跋涉越過無數艱難險阻。


    當然,全部的一切都還隻是個開始。


    何翩然聽見自己的名字和國籍用英語報出,冠在前麵的稱號,是銅牌獲得者。


    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樣坎坷的賽季會有這麽好的收場,自由滑出色的表演讓她彌補短節目的失誤,最後得分201整,不止刷新了個人最好成績和賽季最好成績,還闖入了二百分俱樂部,獲得銅牌。


    時隔多年,中國女子單人滑再次回到世界榮譽的強手之林,何翩然在對麵記者的海洋裏看見了中央電視台的台標,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踏上領獎台,掌聲包圍過來,歡呼密不透風,頒獎嘉賓是國際滑聯主席斯維特拉娜烏瓦諾夫,一個精神矍鑠的俄羅斯女士,銀白色頭發在腦後梳起得一絲不苟,她走上前來何翩然馬上按照禮儀主動伸出手,斯維特拉娜點頭微笑,略顯枯瘦的冰涼手指緊緊握住何翩然的手。


    “上次我在英國在這個領獎台上見到中國人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把鮮花遞給何翩然繼續說道,“但那時她可不是站在這裏。”


    順著主席的目光,何翩然看到空空如也的冠軍領獎台。


    一九九五年,陳露在英國舉辦的世錦賽上獲得女子單人滑世界冠軍。


    “我會繼續努力。”何翩然說著謙遜低下頭,直到脖子突然一重,她才再緩緩抬起頭,和麵帶微笑的斯維特拉娜握手。


    等她重新站直的時候,廣播裏剛好響起夏天的名字。


    亞軍和冠軍在領獎前都要繞到已經領過獎的選手麵前和她們擁抱或是貼麵,這算是一種約定俗稱的禮儀,何翩然看著夏天在掌聲中走進自己,大家都還穿著自由滑時的比賽服,她的黑衣在燈光流轉下有種說不出的華麗。


    “祝賀你,”夏天仰著頭,沒有笑容的臉上晃過光線的陰影,“加油。”


    她說話沒有抑揚頓挫,平靜得像是湖水,何翩然笑了出來,率先伸開雙臂,“也祝賀你。”


    這動作讓夏天明顯一僵,她好像突然才意識到應該這樣禮貌,趕忙抱住何翩然,動作迅速,兩個人的身體剛剛接觸旋即馬上分開,何翩然看她像被追殺一樣匆匆不自然地走到亞軍領獎台後,如果不是約定俗成,還以為是自己太豪放嚇到她了。


    夏天不擅與人交流,性格偏冷,何翩然明白她可能天生不喜歡接觸和交流,所以才這麽拘謹。


    這時斯維特拉娜已經給夏天戴上了銀牌,兩個人說了幾句俄語,夏天恢複自然,舉止大方,臉上似乎浮現起轉瞬即逝的笑意,可沒等何翩然捕捉到便再難尋覓影蹤。


    兩個領獎台之間隻隔了一個冠軍的位置,何翩然聽見斯維特拉娜和夏天說得是俄語,內容卻聽不懂,可兩人似乎說得又不止是簡單的祝福,一共七八句話,最後,斯維特拉娜點了點頭,站到一側。


    頒獎儀式最重要的就是給冠軍頒獎,伊維特一登場,尖叫和掌聲便沒有停過。


    伊維特走到何翩然麵前,按照禮儀祝賀她取得的成績,然後擁抱,貼麵,緊接著又完整地對著姿態有些僵硬的夏天又重複了一次。


    最後,她站到了冠軍領獎台上。


    何翩然輕輕偏頭,因為角度,她不得不仰視才能看到咫尺之遙的伊維特。


    與其說是豔羨,不如說是期待,何翩然覺得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個位置上,不是為了讓別人仰望也不是為了自己的俯視,隻是因為這個位置是她的夢想。


    收回視線的瞬間,她的目光和夏天相撞。


    夏天也在看伊維特,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角度,兩個人目光的交匯像是意外,也是一種必然。


    可是最高點永遠隻能站下一個人。


    伊維特戴上金牌後,奏國歌儀式開始。


    法國國旗在五星紅旗和俄羅斯國旗的簇擁下伴著馬賽曲的旋律緩緩升起。


    儀式之後,冠亞季軍要一起站在冠軍領獎台上合影,何翩然和夏天邁步上去,領獎台有點小,三個人不得不摟在一起迎擊閃光燈的進攻。


    下來後,何翩然的眼睛都花了,繞場一周向觀眾致謝時,一個留學生模樣的觀眾一邊用中文喊著她的名字,一邊丟下個半人高的玩具熊。


    何翩然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黑,被巨大的毛絨熊砸個正著,一直跟著她們的攝像機馬上對準被巨熊壓住的她,何翩然隻聽見笑聲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臉也早被尷尬燒得通紅。


    真是好臂力……


    於是剩下的繞場致謝,何翩然隻能抱著腰圍比自己粗三圈腦袋比自己還要大的棕色毛絨熊跟在夏天後麵亦步亦趨,走到哪裏,哪裏都有笑聲。


    因為晚上隊裏越好要出去吃慶功宴,女子單人滑是最後比賽最後頒獎的項目,所以隊友們在等候通道裏都看見了這一幕,等何翩然完成所有儀式抱著熊過來和隊友匯合時,袁錚趕忙上前接過巨熊,原本身形龐大的毛絨玩具在他懷裏顯得一下子嬌小起來。


    “陳教練不一起去嗎?”何翩然沒看到陳教練在等候的隊伍裏。


    “他給我們訂了飯店說讓咱們自己玩,”許伊紅光滿麵,整個人都光彩照人,“快去換衣服!”


    何翩然匆匆換下比賽服套上隊服和統一著裝的羽絨大衣,一隊人馬有說有笑到達陳教練給他們預定的飯店。


    剛到門口,大家都傻了眼。


    這裏似乎也太高級了些?


    許伊頗為擔心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負責帶隊的舒涵,“記得給陳教練開發票……”


    雖然是高級餐廳,但實在不適合慶功,可為了不辜負陳教練一番心意,大家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裝潢精致,座位疏散,餐廳的光線昏暗卻足夠視物,隱隱散發著令人倍感莊重的氣氛。高級西餐廳沒有包房,隻能訂座位,他們被領到已經拚好桌的座位上,四周都是安靜就餐的情侶,一時間隊裏沒人再說話,氣氛尷尬得不得了。


    終於這壓抑的氣氛在第一道菜肴端上來時徹底爆發。


    “這裏是最好的英國傳統風味餐廳?”許伊盯著菜,好看的臉愈發扭曲。


    “好像……大概……可能……是吧……”何翩然頭皮有點發麻,原本比完賽體力消耗極大,饑腸轆轆的她天真的以為有一頓大餐在等待。


    “翩然你英語最好,再問問服務生,這東西到底叫什麽名字?”舒涵實在不忍用“菜”來形容。


    何翩然問過後比被毛絨熊砸到後臉色還難看,“他說……這是英國名菜,叫仰望星空……”


    的確,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盤黃澄澄不明物體,裏麵豎著插了幾條魚,腦袋向上魚眼圓睜嘴巴大開,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五分鍾後,各自鼓足勇氣嚐了一口的九個人都已經站在餐館門外。


    “我靠……”袁錚買來九瓶礦泉水一一發給大家,“這東西也叫菜?”


    淩凱看著幹嘔得最厲害的許伊,一臉關切遞過去水,“你沒事吧?”


    “我吃咱們集訓中心外的地溝油炒麵都一點事兒沒有,看來之前還是沒遇到厲害的,下回我再不以不挑食自居了。”許伊的表情都快哭了。


    最終,大家決定找到最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時麥當勞解決晚飯。


    和這間豪華餐廳相隔不遠便是他們的目的地,和中國的麥當勞幾乎沒什麽區別,除了一切都是英文外,黃紅相間令人倍感親切。


    冬天的倫敦空氣陰冷,九個人迫不及待地擠進麥當勞的大門,剛一入內便聽到熟悉的旋律悠揚回蕩。


    不是麥當勞內放的音樂,而是有人在合唱,因為是花樣滑冰選手,大家音樂素養都不低,再加上這首歌實在耳熟能詳,大家對視一眼,立刻有了默契。


    這歌分明就是《友誼地久天長》。


    順著音樂傳來的方向,大家齊齊看過去,都愣了愣。


    唱歌的是美國隊。


    他們深藍色的隊服非常好認,再加上大家在同一個冰場上較量多年,一看便知。


    “他們在幹嘛?”許伊好奇地問。


    何翩然忽然想到伊維特的話,恍然大悟,“這次世錦賽是美國男單一號阿瑟格裏夫的退役賽,他們是在慶祝吧。”


    “從前的男單一號,”袁錚補充,“現在的男單一號是埃文特納。”


    對於拿到冠軍的對手,袁錚還是很清楚的。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何翩然問舒涵。


    沒等舒涵回答,音樂戛然而止,喊聲突如其來。


    “親愛的!”


    緊接著,何翩然就看到瓦倫蒂娜大刀闊斧地跑了過來,像那隻巨熊一樣撲到她的身上。


    “你們在這聚會?”何翩然習慣瓦倫蒂娜的作風,隻是笑了笑,友好地拍幾下她的後背。


    “是啊!全倫敦就這家西餐我們能吃得進去。”瓦倫蒂娜說得直白,聽懂的人都會心一笑。


    “瓦萊,介紹一下吧!”一個沙色頭發深藍眼睛的英俊男人邊叫著瓦倫蒂娜的愛稱邊走了過來,滿含笑意的目光最終落在何翩然身上,“你認識的倒都是美人。”


    緊跟著他,美國隊的隊員全都過來了,因為他們的冰舞有兩對參加,女單也是兩人,人數一下子顯得比中國隊龐大的多。大家都看到自己冰場上的老對手,捉對打起招呼,並且給其他項目的隊友介紹。


    “這是何翩然,我以前和你說過的,”瓦倫蒂娜摟著何翩然的肩膀,指了指剛才說話的男人,“埃文特納,我密歇根大學的學長,也是同一個教練的前輩。”


    說完,瓦倫蒂娜微微低頭湊近何翩然的耳邊,低聲說道:“他可是幹掉你那個不爭氣亞軍男朋友的世界冠軍,不賴吧!”


    她聲音不大,但也不小,至少何翩然注意到,對麵的埃文露出頗為感興趣的表情,英挺濃密的眉毛微微上挑,他一定是聽到了。


    何翩然尷尬的心底隻剩下一個聲音,這種中國七大姑八大姨的特殊技能,瓦倫蒂娜是怎麽會的!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傳說中的英國菜仰望星空!我終於可以黑一下大英帝國的傳統“美食”了!嗯!心滿意足!


    還有新男配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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