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翩然今天的比賽到此結束,她脫下冰鞋,呆坐了一會兒,估計時間差不多該到夏天上場才返回場地。


    “你跑哪去了?”


    瑪麗安娜見到何翩然馬上把手機回頭遞給身後的隨從,“大姐大來了,剛剛還在找你。”


    “我?”何翩然沒想到伊維特來了,“她在哪?”


    “她在和夏天說話呢,瓦萊也在。”瑪麗安娜跑過來挎起何翩然的胳膊,“我們快點過去。”


    剛接過手機的黑衣男人這時突然開口:“瑪麗,你的比賽結束了,大使館希望你能馬上回去。”


    一盆涼水澆在頭上,瑪麗安娜剛才還一副看好戲表情的臉頓時陰雲密布,她多次惹麻煩劣跡斑斑,現在跟著她的保鏢和負責人快趕上國家隊後勤的配備,想跑是不容易的,最後她隻能告訴何翩然伊維特在哪裏,然後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伊維特正在場邊不遠的休息室裏,何翩然猜測她大概是來看自己比賽,於是趕忙跑過去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反饋,還沒推開門,夏天驚慌的叫聲就闖入耳朵。


    打封閉那麽疼,夏天硬漢一樣沒有叫出聲,何翩然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充滿畏懼的聲音,連忙推門。


    裏麵的情況讓她也差點尖叫出聲。


    “你放手!”


    “我看看嘛!讓我看看!”


    夏天被壓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瓦倫蒂娜坐在她大腿上同時背對著她,搬起受傷的那條腿正查看纏滿繃帶的腳踝。


    瑪麗安娜不得不離開錯過這樣一幕真是遺憾。


    坐在兩人旁邊的伊維特絲毫沒有受影響在擺弄手機,一臉事不關己,看見何翩然愣在門口才起身招了招手,“你來了,我剛好有事要說。”


    “好像傷的很嚴重……你真要去比賽?”瓦倫蒂娜拿手指輕輕戳了戳夏天纏著繃帶的腳踝,雖然包裹在運動絲襪下麵,但隆起清晰可見。


    “你再坐下去我才真的不能參賽了!”夏天麵向長椅被壓,胳膊回身猛撈卻打不到瓦倫蒂娜,又氣又急,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八度。


    何翩然哭笑不得,隻好說道:“瓦萊……你……你在做什麽啊?”


    “大姐大剛剛說小粉受傷了,我想看看情況,可是病人不配合,你看我這麽多年都沒受過大傷,她還不肯向我學習,風扇你說怎麽就有這麽固執的人呢?”瓦倫蒂娜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坐在夏天身上的動作有任何不妥,十分認真地對何翩然說道,“真是個不聽話的病人!這要是在美國早就被我的教練取消參賽資格了!這麽不懂得愛惜自己。”


    何翩然的到來讓夏天更加氣急敗壞,大概總是透著高貴冷豔的她這輩子也沒被人坐在身上教訓,硬是仰頭彎腰揪住瓦倫蒂娜的外套,“下來!”


    “還不過來?”那邊打的激烈,伊維特就像什麽也沒看到一樣對何翩然說道。


    “那個……她們……”何翩然露出為難的神色。


    看何翩然吞吞吐吐,伊維特頭也不回說道:“瓦萊,你不下來就永遠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們來歐錦賽。”


    伊維特的話比夏天的任何動作都更好用,瓦倫蒂娜跳下椅子,老老實實站在一邊。夏天狼狽地爬起來運動外套皺成一團,她一言不發冷著臉低頭將冰鞋係好。


    “我來找你就是說之前電話的事情,”伊維特強調,“順帶看比賽,夏天,你快上場了吧?還不趕緊去準備?等你回來我們再說。”


    夏天聽了這話誰也不看,帶著滿麵怒容從何翩然身邊走過離開房間。


    “她不喜歡別人說她受傷,”何翩然對瓦萊說道,“你還刺激她。”


    “我隻是好奇她受傷怎麽還比賽,我剛剛摸她腳踝的時候她都不會疼,一定是打了可的鬆!”瓦倫蒂娜信誓旦旦,“真是胡來,要是不好的話,兩三個月後的世錦賽她還能再打一次嗎?”


    沒有想到,平時看起來粗心大意的瓦倫蒂娜輕易看穿了夏天的腳傷,何翩然也沒再隱瞞,把之前在醫療室看到的全部說了出來。


    “哦。”伊維特還是那麽平靜,好像聽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你們兩個沒受過大傷,當然不能理解,其實夏天這也不算大傷,等到你們遇到真正的傷病時候就根本不會考慮各種藥物的副作用了,那時你們唯一的心思就隻有盡快康複,然後感激科學的發展能讓你們用健康去交換職業生涯短暫的春天。”


    這話說得殘酷又狠毒,連快人快語的瓦倫蒂娜都張著嘴半天什麽也說不出來。


    最後,她和何翩然決定去看夏天的比賽,伊維特讓她們比完再回來,到時她自然會說到底有什麽事。


    “你之前大腿拉傷是什麽感覺?”走著走著,瓦倫蒂娜突然開口。


    何翩然想了想,搖搖頭,“不嚴重,雖然挺疼,但恢複很快。我之前也被檢查有疲勞性損傷,但教練強製我休息加治療恢複,已經好了。”


    “所以你也沒有受過大傷?”瓦倫蒂娜聳聳肩,“我更沒有了,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跳躍的時候明明跳的很高摔在冰麵上,教練和師兄都嚇壞了,可我就是沒事。”


    “你身體好,”何翩然笑了笑,“這才是真正的天賜的寶物。”


    兩個人還沒說完,曼陀鈴的聲音就從走廊盡頭的賽場傳來。


    “夏天不是滑莫紮特的歌劇《唐璜》嗎?這麽變態的配樂怎麽這麽溫柔?”瓦倫蒂娜有點詫異。


    “好像是小夜曲的部分,”何翩然閉上眼睛,這聲音喚醒了點藝術課的回憶,“我們快走!”


    果然,夏天已經開始比賽。


    她穿著紅色和黑色相間的裙子,輕佻地徜徉在冰麵上,小夜曲那麽浪漫,而她卻對這浪漫喊著嘲弄般的笑容,詭異美麗。她的女版唐璜也是個玩弄感情的好手,隻不過,何翩然的吟遊詩人是真的享受愛情再將人拋棄,但唐璜隻把愛情當做放浪形骸的工具,更讓人咬牙切齒。


    何翩然一直盯著夏天的腳腕,雖然她知道打過封閉後,這隻腳不會受到影響,可她還是控製不住。


    夏天裙子紅色,上身黑色,顯得更加挺拔婀娜,她進入跳躍的準備越來越短,技巧越來越強,起跳發力時刀齒點冰,受到衝擊的傷腿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空中,路茲三周姿態飽滿,落冰更是激起掌聲,第二個後外點冰三周跳沒有任何瑕疵,落冰平穩,絲毫看不出有傷的痕跡。


    隻是這樣的唐璜讓人摸不著頭腦,何翩然一直以為,夏天回選擇《唐璜》的序曲作為開篇,她隱約覺得沒有這麽簡單,從她的服裝還有以前的表演風格來看,後麵一定有更精彩的內容。


    何翩然沒有想錯。


    第二個跳躍是阿克謝爾兩周,當落冰發出清脆響聲的同時,音樂倏然切換,管弦交響,振聾發聵,巨大的頓音讓人呼吸急促。這是歌劇最後一幕的配樂,一尊石像從地底升起痛斥唐璜的放浪形骸,他隻是笑笑,並不在意,甚至荒唐地挪揄邀請石像去屋內用餐,石像希望他能痛改前非,伸出自己的手,求他浪子回頭,拋棄從前的荒謬,重新做人,然而唐璜拒絕了他。


    大地裂開,來自地獄的火焰奔湧而出,魔鬼們獰笑著爭先恐後捉住唐璜,最終將他拉入地獄。


    夏天在冰麵疾馳,她嘲笑石像的迂腐,堅持自己的看法,她不願意改變,也永遠不想改變,就算這一切是錯的,就算她正在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她也在所不惜。


    這樣激烈的配樂和之前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唐璜從不是一個正麵角色,但在夏天的演繹下,你卻不得不佩服這樣一個冷酷自私的人始終不肯向任何事低頭。夏天冷傲起來的氣質和唐璜如此相似,她昂著頭,輕蔑就那麽寫在年輕美麗的臉上,弧形接續步速度很快,音樂震撼人心,她手臂動作簡單極了,但卻從始至終都在驕傲的滑行。


    飛揚的紅色裙裾就像是烈火,燃燒掙紮掙紮吞沒她的肉體,強大的震顫音色如同她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烈焰焚身,魔鬼追逐,夏天沒有像歌劇中唐璜那樣驚慌失措地尖叫,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要得到這樣的結局,沒有半點悔意,也不搖尾乞憐,她用決不妥協為荒謬人生的最後畫上血色句點。


    飛利浦三周跳在音樂最□閃現,燃燒的裙子和黑暗的靈魂,地獄張開雙臂擁抱它等待許久的美味,魔鬼狂歡著迎接新的同胞,夏天在跳躍結束後旋轉再旋轉,單獨站立的傷腿筆直堅定,支撐起整個身體,直到音樂結束的瞬間,一直屹立不倒的身影終於被魔鬼拉入地獄深淵,而她,始終仰著不屈的頭顱,高舉起一隻孤零零的手臂,向著天空。


    掌聲席卷賽場,夏天在冰麵上坐了一會兒後才慢慢起身,何翩然看到葉戈爾尼偷偷擦了擦眼角,那裏皺紋密布,縱橫的溝壑裏困住了他所有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太卡現在才更新上,抱歉!


    唐璜最後一幕真的超震撼,不過不好找,大家可以看電影《福爾摩斯2》中,莫裏亞蒂去看歌劇和福爾摩斯鬥智的那一段,正在表演的就是《唐璜》最後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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