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黃色的茶湯緩緩倒入白瓷茶盞中,修長的手指將一隻茶盞輕推到對麵的衛叔的麵前,自己才自顧自地端起身邊的茶盞,細細品茗。


    “這麽好的茶,要慢慢喝才能入味。”衛羽坤似乎並不擔心兵臨城下的三十萬西疆大軍。


    “父皇擺明了是想用蒙戈一戰轉移我的視線,不讓我去摻合北朝那邊的事,所以他必定不會再對我們增兵,既然如此,那我們隻得另想出路!”男子輕輕的將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出路?再這樣下去,我們隻得退回祁門關去!”衛叔擔心的看著他。


    “報告殿下,八部的糧草營已經被我們的人燒了,那邊的水源也被我們下了鴆毒,如今西疆軍營還沒有得到消息,想必很快他們便會如炸了鍋的螞蟻,他們如若不退回去,等我們埋伏在戰鹿草原的人一過來,前後夾擊,必定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探子飛快的來報,驚得一旁的衛叔一愣一愣。


    “好小子,想不到你來的是這手,那西疆女皇萬萬想不到你會派人千裏去偷襲她後方的糧草大營。隻是這下毒,會不會太有失身份?”衛叔忐忑的詢問。


    “兵不厭炸,戰場上哪裏有那麽多光明磊落,她苗刖不是一樣的在我國大勢的投毒,雖然我不善蠱毒,但鴆毒到是多得很,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我從來就不是個善良的人!對於這樣三番五次的挑釁,隻有鮮血才能讓她銘記教訓!”男子不屑的又端起麵前的雪芽,輕輕的啄上了一口。


    “報告主上,暗衛抓到一名北朝奸細,說是奉了北朝龍帝之命前來見你。”侍衛們匆忙進來。


    “北朝的人?”男子猛的放下手裏的茶盞,兩眼泛起期許的神色。


    “殿下,小心有炸!”衛叔見他神色陡變,立馬提醒他。


    “馬上給我帶上來。”男子早已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麽。


    隨著衛羽坤的命令,兩名侍衛兩把長劍架住莫桑的脖子將他押進了營帳。


    莫桑,桑奇人士,二十有二,從小孤苦,父母雙亡,十歲被龍嘯桀之父收養並安排在龍嘯桀的身邊,表麵是普通宮人,實際身手非凡,與龍嘯桀亦師亦友,盡得他武藝上的真傳,其身份隱秘,連呢喃與火麒麟等人都不清楚他的存在。


    衛羽坤看著這個一臉桀驁和自己對視的男子,並未先開口。


    “大膽見了三殿下還不快行禮!”押他進來的侍衛低罵著,就要去踢他的腳踝。在那兩名侍衛動手的一瞬間,莫桑先一步動手,身體朝後仰去,那兩把劍從他麵門掃過,而他的拳頭已經擊中兩名侍衛,兩聲巨響,兩名侍衛的身體立即側飛出去。


    站在門口的兩名侍衛見他反抗,提著長棍閃電般擊過來。莫桑早有防備,意識一動,抓起兩把長劍正好擋住擊來的長棍,同一時間,兩把長劍的劍尖直插向兩個侍衛的咽喉。


    “好了,你千裏迢迢趕來蒙戈,難道就是讓我看你還算不錯的功夫?”衛羽坤揮了揮手,示意其他的人都退下去。


    “三殿下見諒!莫桑生隻跪天地父母!”莫桑雙手抱拳,並未對他行跪拜之禮。


    “你叫莫桑?”衛羽坤頓時覺得這人相當的有趣。


    “說吧,龍嘯桀叫你找我,所為何事?”


    “主上已經殯天了,想必不除兩日這個消息就會傳到這邊了。”莫桑一臉嚴謹,絲毫沒有半點玩笑。


    “什麽!”衛羽坤臉色巨變,連手裏的茶盞都濺了出來,他看得出來他並沒有說謊。


    “莫桑是主上身邊最後的暗線,主上曾經開玩笑的說過桑奇不滅,不用莫桑,如今莫桑出了桑奇城,那麽必定現在城中已經是另外一番天地!”男子依舊冷冷的敘述。


    “這是主上給殿下的信,主上讓莫桑轉告殿下,郡主是北朝的希望,他相信這天下間能義無返顧全力營救郡主的人,就隻有殿下你了。”莫桑從靴子的夾縫裏抽出一封被包裹得嚴實的信函。


    那是怎樣內容的一封信函旁人無法得知,而衛羽坤卻好似有千斤巨石壓在心底。那樣一個氣魄偉岸的北朝帝王,居然選擇這樣的方式了卻了自己的性命?他一定不知道曾經自己是多麽的羨慕他,親情、愛情、權利,財富,仿佛一切旁人所渴望的美好他都一擁在懷。


    軟榻上的男子翻看著手裏的信函,唇邊噙著若有若無的觸動,他越看越將手裏的信函捏得緊緊的。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等北朝的消息,想不到等來的居然是這樣的消息。


    “衛叔,傳令下去,大軍酉時出城,我親自領軍全力反擊西疆大軍,把我們以前購買的家夥都帶上,這一仗務必要上司徒隱那老家夥給我滾回大烷去。明日午時之前我要結束在蒙戈的戰爭!”白衣男子墨眸一閃,淺唇微揚。


    “殿下,既然我們已經燒了他們的糧草,又何須急這一時?”衛叔有點不明白了,剛才都還是一切盡在掌握的,如今反到變得迫切了起來。


    “按我的命令去做,馬上派人給南都帶話,就說我身體恐有不適,讓父皇安排別的皇子來坐鎮蒙戈。”


    “殿下是想離開?去北朝?”衛叔頓時明白了什麽,心下一驚,不由反問道。


    “殿下,眼前蒙戈城戰禍在前,南朝內部又鼠疫橫行,殿下這個時候萬萬不可丟下自己家的事去管別人家的閑事啊。而且北朝如今內亂,我們何必要去趟他們的渾水?”


    “這蒙戈城原本也不是我們南朝的事,不是嗎?軍令如山,衛叔你還是先傳令去吧,其他的我們梢後再議。至於蒙戈,放心,不管是哪個過來接手,我都必定萬無一失的交予他們。”男子語氣堅決,雖然聽似柔和,但絕對不容質疑。


    衛叔忿忿的看了莫桑一眼,不得不出了營帳。


    “劍客莫桑,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瑞王府的人了,沒有人會知道你是從北朝過來的,但是你必須全心全意信任我忠於我,機會我向來之給一次,而我希望這一次就是一輩子。等我把你們郡主帶回來了,你就跟著她,記住,她是你們北朝的希望,如若還想北朝能存在,你一定要誓死保她周全!”衛羽坤沉聲的說道。


    “莫桑誓死效忠郡主,請殿下放心。”男子一身黑衣,淡漠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堅韌,他潛伏桑奇皇宮多年,龍嘯桀從來就沒有打算要用他。他就這麽平凡的活在那巨大的皇城之內,偶爾他也有失意,大丈夫誰不想做一番驚天地的大事出來。如今他終於可以一展抱負了,而他的知遇恩人卻再也不複存在,連家園也落入了亂臣賊子之手。為了他的國家,為了那片他們都共同熱愛的土地和人民,他願意,傾其一生。


    一迷彩色的圓形大帳隱匿在與則別渡口有三十裏之遙的山林之中,周圍都是埋伏妥當的飛虎戰士。


    “郡主,麒麟來晚了。”火麒麟脫了鮮紅的胄甲,一身素色麻衣跨進了臨時搭建的大帳。還沒有看見呢喃,卻見帳內的塌上直挺挺的趟著已經過世多日的龍嘯桀。


    這個的時代的駐顏防腐技術還不錯,雖然已有幾日,但那一身金光的男子神色依舊栩栩如生,仿佛睡著了一般。雖然換上了嶄新的皇袍,但依舊掩飾不了那華麗的布料之下,那些千創百孔的傷口裏血液被腐蝕的腥味。


    火麒麟整顆心如同萬丈高空跌落,碎了一地。雖然這些日子他內心預計過千百次與他再見的情景,卻都不如現在來得真實與突然。他想伸手去拉他一把,或許又想拍拍他的肩頭,可最後步子才邁了一小步,就一個啷蹌的癱坐在了一旁。


    “龍則文,我定要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男子兩眼發直,身體顫抖著,他拳頭和脖子的青筋跟著巨大的情緒波動不斷的起伏,看不出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隻覺得整個營帳內都是無法宣泄的憤怒,一觸即發。


    “把地圖給我拿進來,我馬上要和火將軍商量。”女子撩帳而入,看見那癱坐在地上的人,走了上去,輕輕的將他扶了起來。


    “不要這樣,你現在可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女子輕輕的開口,安撫著火麒麟。


    “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他大哥?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虧他一直為他籌謀打算,還將天下拱手相讓!”男子猛的甩開女子的手,就要去抓一旁的刀。


    “我現在就進城去宰了那畜生!”


    “火大哥,冷靜點,現在幾萬將士的命都在我們手裏,我們不能那麽自私!”女子一把拽住了他。


    “你放開我,我不殺了他,我枉自為人!”男人發瘋一般的咆哮著,全然不顧一切的要掙脫女子的手。


    “啪!”一聲巨響,女子猛的跳起來就給了火麒麟一巴掌,打得他愣在當場。


    “你以為我不想,看看外麵,到處都是追兵,這幾萬將士是北朝僅存的忠義之師了,北朝最後的希望,難道我們真的就讓他們在這裏等死?我們沒有時間了,龍則文一旦大軍揮入,桀這輩子都不會瞑目了。”女子死死的抓著他的袖子,聲嘶力竭的阻止著他。


    “看看,我們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身為主帥,你必須馬上拿出一個決定來,下步怎麽走?其他的事情統統給我放下!”女子一把抓過侍衛遞過來的地圖,丟在了火麒麟的身上。


    “他對我有再造之恩,是他帶我回桑奇,是他在北朝給了我一個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我有多麽重要,如今我都能放下,別給我說你做不到!”女子邊說邊深情的回頭望了一眼那躺著的人兒,強忍著淚水,她知道這個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強,再也沒有人站在她的背後了,再也沒有人能救她於危難了,現在她靠不了任何人,卻還有那麽幾萬人要靠她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對,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有機會奪回他的一切。


    “沒有辦法,我們沒有船,則別渡口兩岸有接近七萬守軍,是北朝第一軍事要塞,這麽多年,多少人想過這個渡口進軍桑奇,都以失敗告終,天塹不可破,硬拚不是沒有機會,但傷亡肯定也不會少。”火麒麟看也不看地圖,早前他就已經反複研究過,要出桑奇不走則別渡口就要借道戰鹿草原,但如今他們已經進退唯穀,根本不可能再折回去穿越草原。


    “郡主柴火已經準備好了!”幻雀進了營帳,看著正在僵持的兩人,臉色並不見得好太多。她默默的打點著一切,那個躺這的男人,她默默守護了很多年,偷偷愛了很多年,或許他還不知道,他就這麽去了,連一句話也沒能留給她。


    “你要做什麽?”火麒麟瞬間望向呢喃。


    “你難道要燒了主上?”他驚恐的睜大了雙眼,看著這個一身銀色胄甲,褲角滿是斑斑血跡都還來不急清理的嬌弱女子,她的臉色並不好,發絲也很淩亂。


    “不燒了,難道一直就這麽放著?與其讓他的身子跟著咱們顛沛流離,不如就在這桑奇城外送他!”


    女子秀眉輕挑,將臉轉了過去,不溫不火的吐出這句讓在場每個人都震驚的話“我想,他一定願意我親自送他。”


    “那怎麽行,他貴為一代帝王,怎麽都要入葬桑奇皇陵,豈可如此草率?”火麒麟原本就火冒三丈,如今一聽她要燒了他的身軀更是萬般不願。


    “曆朝曆代多少功臣名將不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他終究還有我們陪伴,與其讓龍則文利用他的身子為所欲為,不如就這麽把他帶在身邊。不要說了,我們還有功夫爭吵嗎?龍則文的大軍想必早就趕去則別渡口布防了,火麒麟聽令,馬上把桀抱出去,我要當著全軍將士們的麵送他離開。”女子抹了一把眼角,讓人顯得不那麽狼狽。


    “你!”火麒麟很想反駁,但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的確,如今的情形不這樣還能如何?而他不光是他的主子,在他心裏還是他的兄弟啊,如此委屈,他怎麽能咽得下去。


    龍則文,有朝一日,我必定用你的鮮血來祭奠你的大哥。


    “將士們!”女子手持著火把踏著細碎的腳步來到臨時搭建的柴台之前,火光被風吹著映在她的臉上,這是一張大家無比熟悉的秀麗臉頰,曾經在軍中的課堂之上是如此的神采飛揚,如今經曆了戰爭的洗禮也變得滄桑凝重了起來。那溫柔而略帶蒼涼的的聲音在山林裏飄蕩,深深的扣擊著每個人的心靈。


    “我沒有上過戰場。”呢喃頓了頓,這樣的場景她還是第一次,難免很是生澀。


    “以往都是紙上談兵,這一次還是第一次指揮著殺了那麽多人,幹了這麽一大票。你們當中很多人都熟悉我,我想在你們的眼裏或許我一直就是妹妹一般的女子,但未來我會帶領你們捍衛他的國土,成就他的夢想。”女子邊說邊深情的用手撫摸著柴台上躺著的男子,他的皮膚冰涼冰涼的,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度,再也不會對她微笑。


    “你們都是北朝的好兒郎,你們曾經跟隨著桀南征北戰為北朝的百姓們換回了現在的太平盛世,蒼天弄人,朝廷如今奸臣當道,政王篡位,北朝危難在即,主上被人迫害。而你們和我與火將軍、幻雀姑娘一樣,成了北朝不折不扣的叛軍,我無法與你們保證我們的前景是怎樣,我也不知道我們幾萬人能否抵禦得了朝廷的幾十萬大軍,更不知道能不能為大家平反?但我承諾,隻要我呢喃活著一天,我會秉承他的遺誌,我會不顧一切努力拿回屬於他屬於北朝百姓的東西,定不讓政王亂國,還大家一個安生的家園,讓每個人有飯吃,有衣穿。”


    “今天,大家在這裏送桀最後一程,我想他必定很欣慰自己不是在那些亂臣賊子的擺弄之下被送進那黑漆漆的皇陵,我會帶著他,帶著他和我們一起,前途即便艱難險阻,但他會永遠保佑著你們這支僅存的忠義之師!”女子說完,很是梗咽,她再一次回望那靜靜的躺在麵前的男子,想起這些年來的點滴過往,淚水奪目而出。


    “你叫什麽名字啊?救命恩人?”


    “我?”他楞了楞。


    “我叫龍嘯桀。”


    “謝謝你,龍大哥,雖然你是黑社會,但是我相信一定是個好心的黑社會,謝謝你救了我,有機會宓可會報答你。”謝謝你,桀,女子心裏默念著,回想起當年惡障在腦,與他初識,是他給了自己生的希望,也是他帶她走進了這個原本毫不相幹皇權世界。


    “謝謝你,桀,陪我一起走了那麽多年!”


    “你放心,你的心願我定為你達成。”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望向遠方的桑奇城,突然覺得身體裏充滿了力量,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火把。


    火光瞬間彌漫了人們的視線,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緊跟著,大家都異口同聲起來。


    “誓死保衛郡主,為北朝而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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