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呢喃才打了個盹,就聽說有個神秘的女子進了大營,指名點姓就要見她。她不情願的從塌上爬起來,算算時間也過去一個多時辰了,手腳上的傷口一定是在沉睡中幻雀給她包紮的,她顧不得全身的酸痛,也來不急細看,披了件素麻的長褂就要去會會這個神秘來客。


    女子一身黑色的香衣裹緊上身,下身也是黑色的裙擺如波浪散開,顯得她身材極好,又不失含蓄,雪白的肌膚與黑色紗衣完美交融,仿佛一隻不識人間煙火的黑天鵝,她黑紗掩麵,一雙眼好像清澈的湖水,卻望不見眼底,氣質飄然,雖未見其貌也知是個極美的女子。


    等等,她的眼?


    呢喃猛的發現她和自己一樣,居然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心中難免一驚,在自己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自己。


    來人看著呢喃,比起她見過的那些華衣女子的珠光寶氣,眼前這素麻一身的女子便越發顯得質樸無華了。米色的素麻長裙,單一支木簪挽起的發髻略帶淩亂的襯在腦後,卻愣是襯托出她一身出塵之息。她搭著旁邊幻雀的手,提著裙子,讓自己一眼便瞧見她腳腕和手腕都有嚴重的淤傷,連脖子上都是,身上更是數不清的創口,有的隻是簡單的上了點藥,有的還包上了紗布。雖然有些狼狽,但依舊不影響她優雅而緩慢地踏進帳內:“聽說姑娘要見我?”她說話聲音很溫和,嘴角時不時泛起兩隻酒窩,與自己比起來,她不算絕美,頂多就是個漂亮,或許是沒有休息好,兩隻巨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真不知道是哪裏吸引了他並讓他神魂顛倒。


    若涔星皺起眉頭看向呢喃道:“我家主人讓我過來問你一聲,可想活命?”


    呢喃微眯著眼,從輕紗外看,隱約看見說話的女子微微翹起的嘴角。


    “姑娘說話好聲奇怪,命隻有一條,誰不想活?呢喃實在不明白姑娘想表達的是什麽?你家主人是誰?不如開門見山?如若是龍則文?想必今天姑娘的命就要留下了。”呢喃說話的聲音向樂曲一樣從口中流出,每一字都像一個音符,像是在唱歌一樣動聽。這些日子她太累了,還真是沒有心思和她猜這些啞謎,如若她真是龍則文派來的人,她更不想與她多費唇舌,直接就會拿下。


    若涔星明顯對呢喃不待見,對她叫的那一聲聲‘姑娘’更是不高興,眉頭皺的更深。


    “我家主人姓簫,如今就在護辰關內等著你,如若你想活命,我勸你速速跟我離開,否則北朝的大軍一來,神仙也救不了你!”女子不屑的撩下一句話。


    呢喃心頭一熱,一股亂七八糟的情緒猛的在心中衝擊了起來,這才放下了警惕,原來她是簫如然的人?難怪進棺材鎮的路都被堵了她還能過來。這麽說她是從虎踞關過來的?簫如然如今就在虎踞關外的護辰關?他為什麽會在那裏呢?難道是因為自己?


    她突然想起當日落獄,有一臉帶人皮麵具的男子前來搭救,說他的主人在棺材鎮等她,想必也該是他的人吧。


    “姑娘請座!”呢喃腦子千頭萬緒,一時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隻是氣氛客氣了很多,很快讓人奉了茶,請了女子坐下。


    “北朝的事情這就不勞貴主擔心了,請姑娘轉告貴主,呢喃萬分感謝,但北朝才是呢喃的家。”


    “不勞他操心?”若涔星心裏咯吱一聲失望的感覺。


    眼前的女子,明明就已經是窮途末路了,自己對她也毫無好感,但為了他,還是打算給她一個生的希望。


    “郡主,我家主人冒天下之大不違前來助你,你難道就不能暫時先放下你高貴的郡主之身,狗屁的國土,難不成我們東嶽會委屈了你?我們天策皇宮還裝不下你區區一個北朝女子?榮華富貴,北朝有的,我們東嶽不見得就差,北朝的龍嘯桀已經死了,現在你們是北朝全國追擊的叛軍,你以為你所謂家園和國土還有容得下你的地方?”若涔星很是生氣,他那麽為她著想,她卻似乎並不領情。


    “呢喃敢問姑娘,貴主讓你來勸服呢喃去東嶽?可有說過讓呢喃帶著這三萬兄弟?”女子並不理會她的怒氣。


    “當然不可能,如若你帶這麽多兵進關,你讓主人如何對群臣交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女子覺得她問得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呢喃更不會為了個人生死拋棄我的同胞!還請姑娘回稟貴主,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生死由命,人這一輩子,往來的人事數之不盡,來的來,走的走,遇上的,錯過的,都由不得我們自己,明天如何,我無法妄下斷言,但無愧於心就好。”女子斬釘截鐵的說著,根本不理會她震驚而失落的表情。


    “幻雀送客!”說完該說的話,呢喃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直接揚手適意幻雀送她出去。


    若涔星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這才發現她居然和自己一樣,有著如琥珀一般明亮的眸子,內心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她該是嫉恨她的,她遠在千裏卻那麽不費絲毫的力氣就抓住了他的心;她窮途末路,卻絲毫不把他忤逆天下爭取而來援助放在眼裏,她就那麽不屑一顧她們東嶽的幫助?那麽不屑一顧她們的王?


    “這是主人給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她見她逐客,也不再有逗留之心,不情願的從懷裏摸出了信遞給她。


    “姑娘,不管你是從什麽地方來,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就得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好好活著,真心的去愛,做人不能太自私,也不能隻想著自己一人。如若你一直當自己是個外人,那麽這個世界也會當你是外人。”呢喃沒有多問,接過信莫名其妙的對她丟下這句話,就不再理會她驚訝而複雜的眼神。


    現在已是秋末,江邊的淩晨,冷風朔朔,吹在呢喃身上,感覺有一種刺骨的冰冷,她看了看天空的寒星點點,好似遙遠故鄉的光影霓虹。


    “可兒:見信立刻趕往護辰關,局勢我已控製,你若舍不下飛虎將士,一並帶來便是,萬事有我,先入東嶽,其他從長計議!時局緊迫,如然誠邀,事關生死,不得任性妄為!切記!切記!”


    呢喃靠在一口巨大的棺木之上,將手裏的信函撕了個粉碎,攤在掌上,任由風吹四散,她麵朝著爾瑪河,鼻子被風吹的有點酸酸的,眼睛居然有那麽幾許濕潤,她不是不堅強,不是軟弱,隻是想到那個狐狸一般的男人,看著這封信,心裏還是動容了。


    回首往事,縱然他利用過自己,設計過自己,但在危難關頭,他還是舍棄了他的那些天下大事利益關係,她不是不知道他走這一步有多麽的危險,曆朝曆代哪個國君會主動大開關口讓別國的軍隊進去的?而且他們還是被北朝通緝的叛軍,她過去了他定會保她周全,可他們呢?那麽多的將士,那麽多的生死至交,想必就算他想保,那也是保不住的。


    一個北朝已經夠亂,她何必再去搞亂他的家園。


    抬頭望天,忽見一顆流星劃過,呢喃很想許願,卻突然不知道自己如今還有什麽願望可許。


    歲月流逝,有些東西在心底早就崩塌了,河岸上的風呼啦啦的吹著,她突然感到很冷很冷。


    “郡主,橋已經架了一半了,醜時左右應該能夠過江!”喬虎看了看天,再看了看靠在棺材邊的女子,不知道她為何難受。


    “是嗎,那讓將士們都起來,好好的吃上一頓,把行裝都準備好,橋一架好我們就過河,爭取明日一早就能進入砦城地界。”女子喃喃的說,語氣很是疲憊。


    東嶽,護辰關


    “混帳,你怎可擅自讓阿星替你過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個性!”簫如然猛的抓住夏止行的衣領,兩眼全是殺人一般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的大事?”男子憤怒的咆哮著。


    “主人,我回來了。”黑衣女子如鬼魅一般的進了正堂,身上風塵未除,就看見滿臉震怒的簫如然要殺人一般的揪著夏止行,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她沒有跟你過來?”簫如然早已料到,呢喃斷然不會跟她一起過來。


    “嗬,你膽子還真大,敢私自行動?你給她說了些什麽!”他幾步上前,一腳就踢翻了地上的女子,絲毫不留情麵。


    “奴婢說要活命隻能跟我一起來護辰關。”女子沒有膽怯,自顧自的爬起來,依舊虔誠的跪著,不敢抬頭。


    “嗬?你給她說要活命?”


    “你故意的吧!”男子猛的俯身,伸手就掐著她的脖子,將她的臉抬了起來,他雙眉緊皺,渾厚的嗓音被壓得很低很低。


    “她呢?她說什麽?”他凝視了她半響才猛的把她推到地上,周圍的隨從跪了一地,沒人敢幫忙說一句話,大家都知道這下可是壞了他安排已久的大事了。


    “她說,她不會為了個人生死拋棄她的同胞!她讓奴婢轉告主人,你的好意她心領了,生死由命,人這一輩子,往來的人事數之不盡,來的來,走的走,遇上的,錯過的,都由不得你們自己,明天如何,她無法妄下斷言,但無愧於心。”女子如複讀機一樣緩緩的重複著她的話,她的內心在流血,但她的眼神依舊平靜得未起一絲波瀾。


    “你沒有讓她看信?”男子追問。


    “給她了。”


    “她還是不信任我嗎?”簫如然突然有些沮喪,她看了信,為什麽還是不願意過來?她難道不知道如今隻有東嶽才是她最好的庇護?普天之下還會有誰能傾盡舉國之力去救她?她這般拒絕,不是將自己往死裏推?


    “她一定覺得我在信裏騙她,她還是不相信為了她我願意?不要說區區三萬人,就算是三十萬,三百萬,隻要她高興,我東嶽接受便是。當真要我親自去求她?”男子痛苦的自言自語,全然不顧下跪之人是如何的表情。


    “她?還好嗎?”他輕聲的問,突然連說話都顯得那麽的沒有底氣。要知道從北朝出了亂子開始他就一直在這裏等她,他籌謀多時,連虎踞關也早被他偷偷拿下,他頂著東嶽朝廷數不清的怨言和彈劾,頂著舉國上下的不解與責罵,期許著這一次能夠將她帶回去了,就算曾經有再多的過錯,他相信她一定能明白,也一定會原諒。結果呢?到了如今這份上,都走投無路了,她還是義無返顧的拒絕了他的好意,寧願死在北朝也不願意再回東嶽?嗬嗬,還真是那個倔強的女人。她難道不知道北朝再也不會龍嘯桀這般的人物站出來救她於水火了嗎?究竟是真蠢還是一心就想隨他殉葬,死了了事?


    “氣色不好,身上很多傷,手腳被人捆綁過,看得出來吃了不少苦。但她身邊的人個個武功都不弱,安全應該沒有問題。”若涔星如實作答。


    “她身體一直不好,怎麽可能如此折騰?真以為戰爭是好玩的嗎?幼稚,她留在棺材鎮就能保衛那三萬人?不餓死他們都會困死他們!”男子的語氣無奈又蒼白,每說一句,心都仿佛被什麽東西紮得生痛,早就不知道從哪年哪月開始,那丫頭的消息總是左右著自己的情緒,讓他毫不掩飾的失態。


    “皇上,豐城來報,糧倉著火,白顏國師說皇上要的五萬旦糧食沒有辦法送過來,請皇上另做打算!”有消息傳來,倒是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氣氛。


    “嗬嗬,白顏那老匹夫,關鍵時刻總是壞我大事,著火?很好,非常的好,你們這幾個師傅徒弟看來都是來和我作對的吧!我怎麽就把你們帶來了,我怎麽就相信了你們?”男子一邊自嘲一邊揮手讓侍衛們進來。


    “來人,把夏止行和若涔星都給我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放他們出來。給天策去信,讓駙馬爺給我準備十萬旦糧草,我隨時調配,白顏不願意做的,總有別人會做。”


    “備馬,點兵五萬,我要親自去棺材鎮!就算是押,我也要給她押回來!”男子衣袍一甩,看也不看跪在麵前的女子,快速的走了出去。那雙美麗的咖啡色眼睛帶著淡淡的悲哀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無比的落寞與淒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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