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女孩兒傳遞給自己的記憶碎片,祿越發不解了,道:“你既不想報仇,也有人願意幫你燒衣服了,那你怎麽還在上麵?”


    女孩嘴巴微微撅了撅,竟然露出了那麽一絲小女生生氣時的嬌態來,不過瞬爾即逝,又變成了那個知書達理,溫柔婉約充滿古典氣質的女子,道:“可恨王生,我足足等了他兩百多年,他卻始終沒來,小女子萬般無奈,隻能下山來尋了。”


    祿這才明白,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隻不過就是要找那人要衣服而已?”女孩點了點頭。


    祿道:“哎,不對啊,你身上不是有衣服嗎,雖然說,是那個什麽,破了點兒恩啊,但也不是身無寸縷啊。”


    女孩委屈道:“此身衣物,是小女子幾百年修行所得,都是我當年的舊衣,隻可惜沒有隨我一起下葬,所以穿起這身衣服,需要時時消耗我的法力,總有一日,小女子的魂魄之力會耗完,那時,就隻能煙消雲散了。”


    祿點頭道:“哎,看你也怪可憐的,就你這麽點法力,那你想怎麽找那人要衣服?還像當年一樣?他現在可是和尚了,多少有點法力的。”


    女孩低頭不語,祿搖頭道:“算了,反正也出來了,我就幫幫你好了。”說著,祿就向樓道走去。女孩感激不已。而在一旁的老人卻有些糊塗。


    女孩用傳導之術將事情始末告訴了祿,卻沒告訴老人,老人一直在旁邊看著,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這兩人說著說著,祿就突然往自己家走去,不禁有些慌了。


    女孩連忙解釋說:“阿伯,這位大哥願意幫我把人帶出來,您可以放心。”


    一聽說不是要在自己家裏做事,老人心中大安,不再說什麽了。


    半小時後,小區所屬學校的操場上,一個和尚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在即將落地的時候,卻又被一個憑空出現的男人給穩穩地接住。


    和尚已經有些嚇傻了,自己好端端地和一群師兄師弟正在事主家裏的客廳喝茶,怎麽突然就做了空中飛人了,還險些摔的小命不保,這算是咋個回事兒呀,佛主!


    祿當然不會告訴他,是自己用了引魂之術控製了他的思維,讓他自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然後飛到這空無一人的學校操場上空的。


    然而,祿接下來告訴他的事,還是讓他幾乎大腦短路,看著他一會直搖頭,一會大呼‘你神經病啊’那種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樣子,在一旁的女孩有些著急了,道:“這可怎麽辦好,他要是不肯燒衣服給我,我豈不是要一直這樣下去了麽?”


    祿明白女孩心中所擔憂的事情,鬼一旦向人開口要東西,那人就一定要把答應的東西燒給它才行,同樣,對鬼來說,某些有重要關係的東西,一旦向某人開口要了,那人答應以後,就絕不能向第二個人再要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女孩早就找別人燒衣服去了,也不用苦哈哈地找了這麽幾百年就為了找這個人了。


    看著她說著說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祿有些撓頭,他想了想,道:“你別急,我還有辦法。”


    女孩的臉上閃過一絲期望,道:“什麽辦法?”


    祿道:“把他那一世的記憶給挖出來。”


    在輪回中,每一世都會喝上一碗孟婆湯,這並不是將靈魂的記憶抹除,而僅僅隻是封存,在沉入睡夢之時,當今是的思維停滯活動,往世的記憶就會不時地悄悄跳出一些片段來,夾雜在五光十色的夢境中,而人卻毫無知覺。


    祿所說的將記憶挖出來的法術,從某種意義上說,和催眠十分相像,不過比催眠更有定向性,更加穩固。


    隻見他慢慢抬起欣長的食指,食指上一點黃光若隱若現,此時,那個當事人和尚還在為遇到了一個一會自言自語,一會又對自己說些瘋話的神經病而大感懊惱,想走卻苦於一隻手被祿像鐵鉗一樣的手牢牢扣住不得脫身而破口大罵,突然看到了祿那根發光的手指,頓時愣住了,驚訝,惶恐,不可思議,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一下子湧上了他的心頭。


    “媽呀,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這是他被祿點中眉心前,這一世的意識還清醒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接著,女孩就看到祿用手指尖從和尚的腦袋裏拈出了一條細細的光質長線,那線上若即若離地跳動著一個個數字的或者文字的小光球,祿一邊像挑貨物一樣捏起其中一個光球看看,又放下,又將另一個捏起來,那光球被祿放下後,又立刻像有彈簧連著似的跳回了原來的位置。


    看了一會,祿轉頭對雖然身為非人類,卻沒見過什麽高級法術的,此時正目瞪口呆的女孩道:“你要找的那個,大概是什麽時候的?”


    “恩?”女孩有片刻的大腦空白,然後才反應過來,道:“哦,那、大、大概有二百五十多年了。”


    “二百五十多年啊。”祿一邊念叨著,一邊又把那條光質長線往外扯了扯,道:“那就差不多是清中期吧,清中期、清中期、哎,有了。”祿有些興奮地將自己的搜索成果展示給女孩看,一邊還高興地說道:“還好這家夥在那一百多年裏就投胎了一次,你看,是這個不!”


    女孩看著祿舉到她麵前的小光球中現實出來的一些這人那時候的畫麵殘片,欣喜道:“是,就是他!”


    祿捏又在這一時段上挑出王生答應要給女孩燒衣的第二天的那個光球,然後將另一隻拿著光質長線的手一鬆,那線就像卷尺一樣自己縮了回去,等光線整個消失以後,祿從懷中拿出一個閃閃發亮的小銀球,將預先留下來的光球放了進去,又將整個銀球放在了和尚身前,那銀球一閃,立刻就不見了,祿利索地做完這一切,對女孩道:“這是鎖魂的,我現在鎖定了他那一世的一縷殘魂,可以暫時讓他變回王生,你就直接和他談吧。”


    “好厲害啊,這麽厲害的法術,一定要消耗不少法力吧。”女孩羨慕地說道。


    祿咧嘴一笑,道:“我倒沒什麽,嘿嘿,不過這小子,被生生地切換一次魂魄,可能就要短壽上兩三年了。”


    女孩駭然,正欲說些什麽,那和尚已經醒了,不過貌似比先前更錯亂了。


    他一會兒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一會又驚恐地四麵看了半天,最終在他將昏未昏之際,女孩憤然道:“王生,我等了你兩百多年,你為什麽爽約!”


    而此時,對於女孩是已經過去了整整兩百多年,可對於他,那才不過是昨天晚上的事而已。不過好歹聽到一個自己熟悉的聲音,雖然那也不是啥好東西,但多少還是安定下來了,他抖抖索索,道:“小、小姐、小生答應為你燒衣,自然不會爽約,可是現在才剛過一日,小生都還沒來得及下山,去哪裏為你找裙衫啊!”說道這裏,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又反應過來,自己根本就不在山上啊,那這裏是哪兒?


    眼看著已經過去大半夜了,祿道:“你和他慢慢解釋吧,我去找衣服。”


    說罷,他身影一閃,已經消失在黑夜之中,看的王生又開始兩眼翻白,險些暈去,不過幸好被女孩一把拉住,兩人再次囉嗦不提。


    高珊睡得迷迷糊糊的起來去洗手間,一看手機,已經三點多了,她萌萌瞪瞪地走到客廳,正準備去摸電燈開關,隻聽外麵的防盜門突然響了,她立刻睡意全消,警覺地看著門的方向。


    ‘卡卡’是防盜門鎖芯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探索者內門的鑰匙扣,這一下高珊可慌了,她本能地拿起客廳裏的掃帚,還來不及反應門就開了。


    “啪嗒”有人打開了客廳的燈,小小的客廳裏頓時被照得雪亮雪亮。


    “你,你是誰!你想幹嘛!”高珊有些抓狂了,一個男人,午夜三點多,竟然有拿著她家的鑰匙,堂而皇之地進了她的地方,他想幹嘛?高珊腦中立刻就想起了電視劇裏午夜色狼的橋段。抓起手中的掃把衝著麵前這個男人一通亂揮。


    祿本想悄悄地偷了高珊的衣服趕緊幫著女孩把心願了了就完了,自己在天亮前趕回來變回原形,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他一進門就會受到了高珊猛烈的轟擊。


    他一邊用手格擋住高珊劈頭蓋臉掃過來的笤帚攻擊,一邊連忙解釋道:“別、別喊、我是龜啊!”


    “什麽龜!你半夜三更地溜進我家到底想幹嘛,我,我要報警了,你、你還不趕快走!”高珊手上不停,嘴上大喊著,卻絲毫沒意識到,她自己兩隻手都奮力地掄著神器呢,哪有多餘的手去打電話報警啊,這丫頭明顯已經開始神經錯亂了。


    “我真的是龜!”祿一邊東躲西藏想找個可靠的掩體,一邊大喊著冤枉:“我、美人!我就是美人啊!”


    “美你個頭,你個老變態,我打死你個老變態!”


    看來是解釋不通了,無耐,祿一狠心顯出了自己的本尊,一隻碩大無朋的老烏龜出現在了高珊麵前,那體積,幾乎將整個小客廳都給塞滿了,而這一招也果然管用。


    “啪”高珊利索地扔下了手中的笤帚,身子直直地向後仰去。


    祿見狀,連忙變回了人形,以神仙特有的需要多快就能多快的速度出現在高珊背後,接住。


    祿將嚇昏了的高珊輕輕地放到了床上,對著她說道:“我可沒偷,我現在和你說了,是你自己昏倒了沒聽到,我現在要借你一套衣服用用,你不回答就當你同意了,好,就這樣。”


    說完,祿很不厚道地將高珊衣櫥裏的衣服翻了個遍,一邊找還一邊嘀咕:“嘖嘖,看不出來,這丫頭原來這麽胖,衣服怎麽都這麽大。”


    好不容易從裏到外找齊了一套尺碼相對比較小的衣服,祿匆匆地向學校操場趕去,當然,離開屋子時,他也沒有忘記關燈鎖門。


    接下來就是帶著王生和女孩直接飛回了女孩遺骨所在的荒山,讓被忽悠的像木偶人一樣的王生把衣服在那顆老樹下燒了,一切完工以後,祿又把和尚的記憶複原,再一次用引魂之術讓和尚自己回了靈棚。


    “來一根不?”蹲在自己的棺材蓋上,老人對著蹲在自己身邊的祿說道。


    祿擺了擺手,道:“我不抽煙。”


    老人道:“這是香,嚐嚐,味道咋樣。”


    祿接過老人手中遞過來的變成了香煙模樣的香,聞了聞,點頭道:“恩,不錯。”然後就像個多年的老煙槍一樣抽了起來。


    老人‘嘿嘿’樂了,得意地道:“那能錯得了,這可是我小兒子特地從普陀給我求來的,正版!”


    祿回頭望了一眼四方桌前那幾個守靈人中的一個年輕男子,回過頭,讚許道:“好。”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香好呢,還是說老頭有個好兒子。


    老人抽了幾口,道:“那丫頭呢?事情解決了?”


    祿使勁地吸了口手中的香,道:“本大仙都出馬了,還能解決不了麽。”


    老人笑道:“呦,您這來頭可不小,還是上麵的呢?”


    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讓您見笑了。”


    老人道:“哪裏啊,這還沾你的光呢,過幾天到下麵去了,一聽說咱和神仙一起抽過香,那別人也不敢為難我老人家不是。”


    祿擺手道:“您老多慮了,現在地府也搞法製社會,沒有亂來的,哦,對了,你咋這麽多天了還在上麵?”


    老人道:“下麵來通知,說現在人多,如果每過一個七就來回送一次,太麻煩,分不出那麽多人手來,現在啊,都是頭七留家裏,算是回煞了,以後二七三七啥的,就不上來了,等到七七再來走一遭就行。”


    祿感歎道:“哪裏都人多啊。”


    “可不是麽。”老人笑了笑,又指了指身下的棺材,道:“大仙啊,瞧這天也快亮了,老頭子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也快回去吧。”


    祿臉上有些泛紅起來,支吾道:“恩,你睡去吧,我逛逛就回去。”


    他總不能告訴一個鬼說,因為自己把一個凡人女子嚇昏了,怕回去麵對一隻發威的母老虎,所以才在外麵逗留。那他神仙的臉豈不是丟光了!


    可憐的祿,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逃避是木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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