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高珊打開門,門外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中年人身後,站著一個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得像女人一樣的少年。


    中年人的目光審視地在高珊身上遊移,高珊從他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戒備和敵對的意思。這引起了高珊的警覺,她隔著防盜柵欄門警惕地問道:“你們找誰?”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剛剛電視新聞上正在報道說,某某小區的一個單身女性,獨自在家時,有兩名持刀歹徒,謊稱修水管進行入室搶劫,此時一看到這兩個形跡可疑的人,高珊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遇到搶劫的了。


    打劫?你們的膽子還真不小,竟然打劫打到神仙家裏來了,哼哼,你們要是識相點自己走也就算了,不然,嘿嘿,還不知道誰打劫誰呢!


    高珊的腦中胡思亂想,中年人此時也是一副打不定主意的樣子,兒子說的明明是個年輕男人,怎麽變成個女的了?他詢問似地看了看身後的兒子鄭淩義,鄭淩義抬頭看了看門牌,點了點頭,表示沒錯。


    鄭爸爸小心翼翼地說道:“厄,那個,請問是不是有一位先生住在這裏?”


    高珊有些納悶:“先生?什麽先生?”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聲音代替她回答道:“他們是找我的,讓他們進來吧。”


    高珊家的客廳很小,鄭爸爸雖然隔著鐵門,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屋子裏除了一隻趴在沙發上的巨型烏龜,根本沒有人,就在鄭爸爸還在納悶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時候,沙發上那隻像洗臉盆一樣大的烏龜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鄭爸爸以為是自己眼花,使勁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沒錯,確實是個人,奇怪,剛才明明沒看到有人啊!


    同時驚訝的,還不止是鄭爸爸和鄭淩義,還有高珊,高珊怕這大晚上來敲自己門的,很有可能是自己同樣住在這個小城裏的父母,就強製讓祿變回了烏龜的樣子,以免爸爸媽媽起疑,她沒有想到,祿竟然在兩個凡人麵前公然變幻身形,這兩人到底是幹嘛的?難道也是妖怪?


    高珊不禁多打量了幾眼麵前這對父子。


    將鄭爸爸和鄭淩義讓進屋子,祿直截了當地對鄭淩義說:“想好了?”他完全無視了高珊和鄭爸爸的存在。


    鄭淩義看了眼還在發呆的父親,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祿伸出手指,指尖上發出一圈乳白色的微光,向鄭淩義的眉間點去。


    “祿哥哥,你幹嘛!”就在祿的指尖將碰未碰到鄭淩義的時候,喜兒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響了起來,接著,鄭爸爸看到那扇剛剛關上的鐵門裏,走出一個女孩兒。


    鄭爸爸徹底迷糊了,他本來是揣著一肚子的戳穿偽科學迷信的方法,信心滿滿地帶著兒子過來,打算當麵戳穿這些神棍的把戲,好讓自己的兒子看清楚這些騙子的醜惡麵貌。


    可誰想,先是祿在他的麵前大大方方的從一隻烏龜變成了一個人,然後又是喜兒,從他剛剛親手敲響過,實實在在,沒有絲毫造假的門裏穿了出來,這些都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預習範圍,他顫抖著手地指著喜兒,看著還算正常的高珊道:“這、這、這……”


    他‘這’了半天沒說出來半句話,讓一旁的高珊隻覺得自己的腦仁兒一陣一陣的疼,這兩個家夥是要幹嘛?把自己這裏弄成舉世皆知的鬼屋嗎?!


    作為當事雙方的祿和喜兒卻沒有一點自覺。


    “分離魂魄。”祿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平靜地說道。


    喜兒一把扯過了鄭淩義,擋在他麵前道:“你想把他變成個傻子呀?”


    祿皺了皺眉,疑惑道:“那你讓他來找我幹什麽?”


    喜兒微微一笑,那笑容一看就知道她心裏一定又是在冒壞水了,她乖巧地走上前,抱著祿的胳膊,甜膩地說道:“祿哥哥,他不是殘留了前世的記憶嗎,那很簡單啊,我們讓他忘掉,或者,讓他全想起來,那不就行了?”


    “你有孟婆湯嗎?”祿隱約猜到了喜兒心裏想的事情。


    喜兒搖了搖頭,道:“沒有。”


    祿又道:“那你有前塵水?”


    喜兒又搖頭。


    祿道:“你既沒有孟婆湯,又沒有前塵水,你怎麽讓他忘記前世,又或者想起前世的事情?”


    喜兒烏油油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來轉去,一副精靈古怪的模樣,說道:“我們可以去偷呀!”


    祿把臉一板,道:“不行!”


    喜兒撅嘴道:“你不去的話,那隻能我去了!”


    她知道祿做事向來都非常謹慎鎮重,但她自恃祿對自己的寵溺,絕不能放任自己不管,隻是假裝作勢要走的模樣。


    祿一把拉住喜兒的胳膊,道:“不行,你不能去,那孟婆湯和前塵水都是孟婆的寶物,孟婆她是幽冥的人,雖說幽冥隸屬天庭,但冥王向來都是聽詔不聽宣,你這一去,弄不好會搞出**煩!”


    喜兒得意地笑了笑,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她吃準了祿的軟肋,繼續假意執著地說道:“祿哥哥,你想得太多了,冥王哪有時間管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呀,我們就是去和孟婆婆要一碗水而已,不會有什麽事的,再說啦,這小子現在變成像這樣,牛頭馬麵、還有孟婆婆都是要負責任的!他們也不想把事情變大吧,祿哥哥,你放心吧,我可是很機靈的,絕對不會把事情搞砸。”


    喜兒表麵上說著話就要走的模樣,實則一直在偷偷觀察著祿的表情變化,這時隻見祿雖然手上還靜靜地拽著喜兒的胳膊不讓她出門,但臉上的神情卻已經開始有些動搖了。喜兒見此又繼續說道:“要不是他們玩忽職守,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啊,我們不說,牛頭馬麵不說,孟婆婆不說,誰會知道?”


    她說著,又將鄭淩義推到了祿的麵前,指著他道:“祿哥哥,你的消魂術確實能讓他解脫,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從此以後,他永遠都會變成一個魂魄不齊的人了,無論轉世投胎幾次,都是白癡,仙家仁心,救蒼生於水火,你難道就忍心看著他以後就那樣生活嗎?”


    聽到這兒,鄭爸爸猛然醒悟過來,一把把兒子扯到自己身後,道:“不、絕對不行,我們不分離魂魄了!我不能讓我兒子變成傻子!”


    “祿哥哥,連凡人都如此心慈,你難道連一個凡人還不如?”喜兒一邊說著,一邊假模假樣地去掰祿抓著自己胳膊的手,說:“祿哥哥,你能忍心這種人間慘劇繼續發生下去,我可不忍心,你還是讓我去吧,這一來一回,頂多半個時辰,我也就回來啦!~”


    “等等!”祿雖然沉穩有餘卻魄力不足,再加上他最大的不足也就是他的優柔寡斷,因此被喜兒軟磨硬泡的,心裏已經有些鬆動了,加上看到鄭爸爸和鄭淩義的父子情深,心裏著實也不是滋味。


    這時高珊又在邊上勸道:“美人,你就讓喜兒去試試吧,你們不是神仙嗎?連白蛇都能偷到仙草呢,喜兒肯定也沒問題的,大不了就是拿不到藥水,那時候再用你的什麽銷魂術也不遲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說得好像全是祿一個人的責任似的。


    祿本來就性情散漫,不愛動腦子,這一下更是有了種頭昏腦漲額感覺,思索再三,才對喜兒說道:“要去也是我去,你不能去。”喜兒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可怕祿反悔,她又假意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模樣,道:“為什麽呀?!注意是我想的,要去也是我去啊!你不許攔著我!”祿雙眉一豎,嚴厲地說道:“喜兒,你別鬧,你現在身上所有的仙氣都已經散了,萬一被發現,一定會被當成闖入地府的山妖野怪,那後果不堪設想。我雖然沒有通關文書,但畢竟我身上有仙氣護體,即使被發現了,也可以說是奉上差下來辦事,忘帶憑證了,即便是拿不到東西,要脫身也不是什麽難事,所以,你給我乖乖呆在這裏,不許給我惹麻煩!”


    “那……好吧。”喜兒原本之所以要把鄭淩義引來找祿,其中很大一部分的緣故,也正是因為她對地府還是有顧忌,雖說她法力不低,但地府藏龍臥虎,難免遇到危險,而祿可以仗著仙人的身份,輕易出入地府,所以她故意演了這出欲擒故縱的戲碼,就是想讓祿來出頭。見祿終於答應出手了,喜兒又眼珠子一轉,扯了扯祿的衣角,笑盈盈地說道:“祿哥哥,如果方便,就多拿一碗前塵水,給阿姐喝。”說著,她偷眼看了看高珊,又對著祿眨了眨眼。


    祿不解道:“你不怕她把所有事情都想起來,把你抓回去?”


    喜兒癟了癟嘴,道:“其實,這也是預料中的,我早就想到了。”


    祿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直接跟我回去?”


    喜兒道:“那多沒意思,我自己回去,和被你們抓回去,那不是一回事,你不會懂的。”


    的確,喜兒心中所想的,有時候祿卻是無法理解,他性情恬淡,與世無爭,向來就是隨遇而安,甚至有些逆來順受,即不刻意地奉行規章製度過日子,但也不會主動地去挑戰權威,天性散漫,不做自己能力所不及的事情,幾萬年就和一天是一樣的,上麵是怎麽安排他就怎麽做,這次下屆,雖然背著天庭,卻是受了老大的指派,在天庭還沒有發現喜兒失蹤以前,將喜兒帶回去。


    這樣的他,根本就無法理解追求靈魂自由的喜兒所想的事,他可以看著蓮花池裏的鵝卵石一動不動的呆上幾萬年,腦中什麽都不想,一片空白,而喜兒卻不行,同樣是看著蓮花池裏的鵝卵石一動不動地呆幾萬年,喜兒腦中卻是五光十色的,甚至可能已經產生了一個小世界,一個思維幻想組成的小世界。


    終於有一天,喜兒不再滿足於幻想,她想真實地接觸這個世界,活生生地把自己變成這個世界中的一員,感受他們的喜悅,悲傷,痛苦和歡樂,她逃走了,趁著看守靈池的玉池童女偷懶打盹的時候,她借著蓮花池裏蒲扇大的荷葉的掩蔽,悄悄地爬出了靈池。


    當掌管天界靈獸的禦獸天君發現時,她已經散去了一身仙氣,隱沒在無數大千世界的妖魔鬼怪之中,再也難覓其蹤影。


    祿有些傷腦筋地歎了口氣,看著喜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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