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本宮,將四季之花一握在手,是怎麽做到的?”萬瀲意眸中閃出灼灼之光,顯然很是好奇。


    納蘭楓默然,此時此刻,他真沒什麽心思去講解自己是如何種出的這四季花。然而,他沒得選擇。


    “其實也不難。臣在府中有座蘭亭,除設有擋風簾外,臣還命人每日在亭中供上炭火和一盆儲備多日的雨水,使亭中溫暖潤澤如春。如是,紫蘭便提前開放。”


    萬瀲意似乎聽出了點意思,點點頭追問道:“那青蓮,金菊你又是如何種得的呢?”


    “金菊的種法也是如法炮製,隻是它較紫蘭更適合寬鬆的沙質土,也遠比其貪陽。所以每逢晴日,臣便命人掀起簾子讓它沐陽,又在夜間燃起篝火以添火光。”


    在眾人一致的詫異目光中,納蘭楓接著說道:“至於青蓮,是臣月前私自借晴柔殿的溫泉之水種植而得,還請殿下、太後寬恕!”


    “真是有心了,入席坐吧……”萬瀲意歎語間,濃妝的臉上竟勾起一絲笑容。多久了,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像今次這般舒心的笑過。她不禁端視起那道欣長身影,這麽多人裏,就唯有這位納蘭府的公子,算是稍微知曉些自己的喜好。


    “蘭夫人到!”


    外麵的通傳聲一聲高過一聲,一時間扯住殿中所有人的神經。皇後猝亡沒多久,就有人被授予品級僅次之的夫人銜位,在他們看來,實在有些突兀。


    “還是來了…”,剛剛才坐定的納蘭楓心中苦澀,舉著酒樽,埋頭自飲自酌起來。


    漓楚衾的位置正好在納蘭前麵,無意間現了納蘭臉上的微妙變化,不由便對這位蘭夫人多了一分思量。


    然而,失意人又何止是納蘭?柳容華放眼殿外,親眼目睹著紅裝裹身的她步步走來,隱在袖中的拳都已捏出汗來。


    “嗬嗬~~妹妹果是出息了。”柳莫染扯出一星半點的笑,低聲朝臨座的柳容華說道。


    柳容華聞是,臉色越泛青,內心怨懟之氣如翻江倒海。


    而坐於右側尾座的納蘭淺微則純粹是本著一分“素聞柳相府三小姐顏傾天下,今日倒要一見”的初衷,想看看這柳纖塵究竟長什麽模樣?


    瓜子臉…杏仁臉?卻不等她去猜度的功夫,一身血紅色刺花拖地長裙的柳纖塵已在雲涼等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是她!?”驚豔之餘,納蘭淺微下意識悶哼一口。待柳纖塵從旁走過,她忙扭頭看向納蘭楓,見他依舊埋頭自飲,便刻意壓了嗓子問道:“哥哥往日所畫女子,竟是她麽?”


    納蘭楓不帶緒的回敬她一眼,並不搭理。手裏掂著空了的瓶,他抬頭看了看簫鈺,卻看不透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下,究竟會是怎樣的心?


    “參見殿下、太後!”


    簫鈺鷹目微眯看著殿下的柳纖塵,不冷不熱吩咐道:“若川。”


    “是,殿下!”


    隨即,若川走到階前,一氣嗬成地將手裏揣著的聖旨又宣讀了一遍——


    “奉天承運,黃帝詔曰。丞相之三女,閨字纖塵,儀態大方,氣質如蘭,深得朕意。特此太後大壽之良日,將其冊為夫人,賜稱蘭。欽此!”


    “臣妾,接旨!”


    接過聖旨,柳纖塵緩緩站起。借眼角餘光,她看了看殿中之人,現他們也在看著自己,就好像園林景點裏的觀光客們在看著一盆模樣獨特些的花。她突然感覺有種東西,纏得她好緊,把她裹得像個蠶繭,然後又一腳給踢入了大海。


    “殿下想把蘭夫人安置在哪個殿?”萬瀲意瞅著殿下孑身而立的女子,問道。


    “朕想讓她先在風華殿住著,母後以為如何呢?”


    簫鈺此話一出,萬瀲意及隨侍在旁的兮月皆是一驚。深諳宮廷禮法的她們焉能不知後宮妃嬪不得留宿君王寢宮這一規定?


    “本宮看殿下之前所住的鈺清殿……”


    “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萬瀲意話猶在唇邊,便被殿中突起的騷動給截斷。隻見方才還站得好好的柳纖塵,此刻已倒在了雲涼的懷裏。


    “三妹!”


    柳容華率先離位,疾步趕到柳纖塵身前。抬手試了試她的鼻息,又輕輕拍打著她的臉喚道:“三妹,三妹,你醒醒!”


    “請柳公子把夫人扶直,奴婢去傳太醫!”急急說完,雲涼正欲跑出去。


    “怎麽回事?”高坐在上的萬瀲意朝下麵嘰嘰喳喳的人吼道。


    雲涼旋即轉身,撲通跪下:“回太後,夫人幾日未進水米,加之身上還有舊傷,所以……”


    聞,萬瀲意不禁凝了簫鈺一眼,見他臉上一派平靜,心中便已大致了然。


    “住口,還不快去請禦醫!”


    “是!”


    說話間,萬瀲意已帶著兮月走下殿。她垂著眸子瞧了瞧柳纖塵的臉,確是蒼白。又聽耳邊柳容華和柳莫染的哭喚聲,胸中立馬騰起一口熱氣:“都給本宮閉嘴!什麽三妹,她如今是蘭夫人!”


    殿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幾秒中過去,一旁靜觀許久的漓楚衾揚起紫衣擺,緩步走了過來:“不必驚慌,夫人並無大礙。我這兒有顆化憂丸,給她服下即可。”


    萬瀲意見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藍玉雕花瓶,倒出一顆乳白的藥丸,疑道:“化憂丸是什麽東西?藥豈能亂吃!”


    漓楚衾無奈一笑:“夫人心口鬱結才突然昏迷,這化憂丸正好有凝神提氣,生血暖體的功效,能讓服用者暫忘憂愁,故而得名。”


    萬瀲意依舊在猶豫,這時簫鈺正踩著雲階下來:“煩勞二皇子給她服下!”


    漓楚衾側身與簫鈺對望一眼,點頭的動作甚是溫雅。他屈身蹲於柳纖塵身畔,從柳容華手中攬過她的身子,將她穩穩環在臂間。又騰出一隻手來,將藥瓶遞到柳容華麵前:“還請閣下代勞!”


    柳容華二話不說接過瓶子,在掌心倒出一顆後便立刻送入柳纖塵口中,惹得她一陣亂嗆:“咳咳…咳…”


    臂上傳來她身子的顫動,漓楚衾不禁細看起身下女子的臉。他不得不承認,一刻鍾前,她從朱門之外轉出的那一瞬間,驚為天人。他曾見過無數張的美人臉,也見過許多披一身紅妝的女子,但沒有哪一個,能讓自己生起那種被稱之為貪戀的愫。


    可今日的她,不一樣……


    與此同時虞雪山莊西門口


    “白公子,到了!”一身湖藍束腰長裙的女子朝遠處眺望著,淡然語氣說道。


    身材健碩而偉岸的白陵樾旋即勒馬,長嘶道:“籲……”


    “虞~雪~山莊”,從小識字不多的白陵樾仰頭對著一道高門之上的匾額逐字念完,將頭湊到前麵問道:“慕容姑娘,這裏是?”


    “……”慕容雨岸默然,像是在刻意躲閃的向前一傾。


    白陵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冒犯之處,瞬間將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撤下,麵露些許尷尬的解釋道:“一路顛簸,我怕慕容姑娘失衡落馬,所以才……”


    “不要說了!”慕容雨岸直截撂下幾字,率先跳下了馬。她對著那扇緊閉的門愣了許久,見上麵的藤蔓都已枯萎,時而飄下幾片葉子,在風中打著旋兒。


    白陵樾在她身後,瞧著她纖弱的背影,內心不禁也感到一絲酸澀。好像突然受了什麽牽引似的,他輕著步子走到她身邊,抬起手,正欲觸碰她的肩。


    “既然雨岸拜托白公子的事已經做完,今後,就不用再麻煩白公子你了。”


    慕容雨岸這沒有幾分溫度的話,於白陵樾而,仿似晴天霹靂。他睜大眼睛迎麵看著她,許久,才幹咽一口,問道:“姑娘就不請白某進去喝杯茶麽?”


    慕容雨岸別過頭,錯開他的視線。複又背過身去,說道:“作為答謝,我已派人送五十兩黃金到蘇城你的宅院。你現在回去,就可以見到了。”


    “嗬嗬……”


    白陵樾苦澀笑,咬咬下唇道:“白某幫姑娘,絕非為此等身外物。倘若姑娘以為我白陵樾是那種唯利是圖的小人,白某現在就走!”


    說完,他匆匆邁出幾個大步,縱身一躍回到馬背上,拽起韁繩正要離開。


    “慢!”慕容雨岸回過身來,眉眼間好似陷入深深思量,靜靜的端望著白陵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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