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辰在頭頂閃爍微弱光芒,我疾步朝北園趕去,實在沒有心思欣賞這美麗夜色。


    待我走近北園,門口侍從見禮道:“請三小姐安。”


    聲音不大,但估摸院內的人都聽到了。


    我不慌不忙走進去,發現除了西唯那倆人和剛到的我,其他人都已經斂襟坐好,隻等著開宴了。


    我側頭看了眼臉色陰沉的二哥,頭皮一陣發麻,盈風在身後小聲對我說一句,“主子放心,時辰還未到。”


    我隨著侍從領路,坐在二哥的下首,沒見到毅兒,大概是因病的嚴重沒來。


    暗暗籲了口氣,想到,差點就遲到了,按照這種情況若真是遲到了,怕是混都混不進來。


    正在這時,門口又傳來侍從的聲音,“請西唯二殿下安,請西唯五公主安。”


    借著院內的燈火,這才瞧清他的樣子,白淨的臉,高挺的鼻,臉上盡是溫和笑意,儒雅有禮,可偏生身上的氣勢叫人不能辱沒他分毫。真真是一個儒雅又驕傲的王子呢!


    跟在他身後的那位公主,此時低眉順眼地隨著她的二哥向我的父親見禮。


    真是想不到剛剛還那麽跋扈的人,竟然還有這麽謙遜的一麵。


    耳聽他溫潤嗓音響起,道:“高麗王宮甚是漂亮,方才隨意轉轉,不想竟差點迷路找不回來了。”


    我那父王聽了他的話,哈哈一笑,道:“無妨,外甥快坐。”


    他躬身一揖稱諾,然後走到大哥身側的幾案優雅落座。


    今次他們是客人,所以這位二殿下坐在大哥的下首,而那位五公主的座位好巧不巧正是我身側的幾案。


    我挑了挑眉看她一眼,然後就再也沒理她。


    宴席已開半晌,彼時我正拿著木勺舀著羹裏的食物,可一勺子下去,卻隻淺淺飄上來幾片藕絲,半個肉末也沒有。這裏是正宴,我哪裏敢拿著木勺舀來舀去讓別人譏笑高麗無禮。倒不是怕別人目光看法,隻是若叫我那位二哥知曉,估摸我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可此時身側卻傳來一聲嘀咕,道:“原來這高麗竟窮成了這幅樣子。”


    我轉頭看她,見她手裏拿著木箸,夾著一塊肉,一臉嫌棄的看著。


    然後便見她轉過頭來,對我傲慢的說:“難怪你打扮的這麽寒酸,原先我還好奇著,此時見你們正宴上的菜色都是這般,倒也想通了。”


    我冷冷看她一眼,恍然間想起了二哥不經意說起的話,他說,如今中原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去年正趕上秋收時節,南陽卻在那節骨眼上遭了蝗災。眼見著一年的收成卻是半顆麥米也收不出來。中原重稅,百姓什麽也交不上來,而賑災的糧食卻被層層克扣,到了百姓手中的糧食卻是連煮粥都費勁。


    南陽郡起義已經不足為奇,寧國皇帝立即出兵鎮壓。百姓們眼見著連煮粥的米都沒有了,卻是毫無辦法,當下逃的逃散的散,加入起義兵的也不占少數。


    前些日子,高麗邊城外出現數量不少的難民,我想我這位父王應該還是放他們進城了。高麗雖沒有西唯富有,但正宴上的菜色著實不會寒酸到這樣的地步。


    想著那位五公主的嘴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高麗為了難民寒酸至此,豈容她這養尊處優的公主來置喙。


    我倏然站起身來。院子內的臣子都是九卿以上的官,他們看著我站起來都愣了愣。主位上端正跪坐的父王見狀,溫和詢問道:“阿凝,可有事情?”


    我緩緩走向他,站定,鄭重道:“父王,阿凝本覺得中原蝗災與我高麗關係不大,可後來一想人命著實可貴。如今看見湯羹裏沒半粒肉丁,曉得糧食大抵都拿去救了人。父王宅心仁厚,作為高麗的女公子,阿凝不可耍小姐脾氣。而且阿凝平日裏可以少吃些從而省下更多的糧食,所以請父王允許阿凝捐出半年的食俸,救濟災民。”


    “好!”愣了片刻,我那父王朗聲讚道:“不愧是我高麗的女公子。”


    話音剛落,我那大哥也起身走到我邊上,站定,對著我那父王沉聲道:“兒臣亦願意捐出半年食俸。”


    “兒臣亦願意。”冷景黎也站起身來,鄭重道。


    有幾位臣子擱了筷子,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隻是微微側頭對了下眼神。


    “老臣亦願意。”一位鬢間斑白的武將大踏步走過來,對著上首的父王抱拳,沉聲道:“三小姐那句人命可貴著實如醍醐灌頂般。”


    宴會的結局就是一大堆臣子都捐了不少的食俸,反正在場的都是九卿以上的官,也不差這些東西。


    後來據冷景黎告訴我,對於救這些難民,朝堂上最反對的便是那位武將模樣的人。再一打聽他竟然就是高麗百戰百勝的戰神,被先王賜名古英巴圖魯。


    巴圖魯,在高麗語中就是勇士的意思。


    這三個字,是武將們的至高榮譽。


    我想,若是他不同意,接濟難民的事情怕是真不好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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