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麵看人,果真是讓她看人的誤差不小,以後真是不能這樣了。


    她當初還是因了煙柳,才想到要去跟徐二公子混個熟臉,沒想到,徐二公子倒是驚才一隻。


    千祗翊笑了笑,也沒說話。


    她繼續糾結著自己識人不明的問題,千祗翊一路拉著她走,她也沒注意,一路上倒是惹得眾多側目。


    腳下一個沒注意,生生讓門檻給絆了去,幾乎一個趔趄栽倒地上,幸而那隻手拉住了自己正前傾的身體。


    她一個不滿眼光掃過去,道:“剛才為什麽不提醒我?”


    千祗翊挑挑眉,“這不是拉住你了麽。”


    “可是你剛才明明就能提前告訴我的,萬一我摔死了怎麽辦?”她繼續不依不饒道。


    天盛王朝三皇子妃,剛被冊封為容華郡主的第一天就因為走路時心不在焉,而絆到門檻上摔死了,三皇子早先注意到了卻未出聲提醒。


    呃……疑似,謀殺親婦。


    嗯、要是她真的絆死了,外界的傳言一定是這樣、綰綰如是想著。


    千祗翊淡淡道:“你這不是沒死麽、”


    “這位親愛的皇子殿下,我死了你可怎麽辦呢?”她笑意盈盈道。


    “再娶一個。”


    “……”綰綰暗自翻白眼,好了,讓他去娶吧,反正他又不是娶不來。


    再抬頭,卻是見“沁芳齋”三個大字,她想了想,這是……惠妃的住處?


    “千祗翊,這是哪兒?”她問道。


    “皇後的地方。”


    綰綰從門檻處退出去,覺得不夠,又遠遠地退了幾步,這才細細看了起來。


    並不奢華的建築,不算大氣的一方庭院,還算合規格的門庭,不盡華美,但也雅致。可是,如此樸素的地方……竟是那一國之母的住處?


    “這是皇後的住處?”


    “恩、”


    “可是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你得先見了皇後才能去見母妃,然後才算是安生了。”千祗翊道。


    “哦、知道了。”她有些喪氣地說著、本來以為去見見皇上就算是萬事大吉了,卻忽略了,這後宮女眷,還是得以皇後和惠妃為大。


    千祗翊似乎看出她心中對於堂堂一國之母住這小院子的疑惑,在進屋之前,以極低的聲音跟她解釋道:“皇後自瑂妃娘娘死後便轉了性子,不再那麽強勢,而是改到了這沁芳齋來住,不說吃齋念佛,也算是修身養性,雖說也管些大小事務,但是沒有以前那麽鋒芒畢露了。”


    她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暗道怪不得,皇後這是真的累了,想必是沒有那個心力鬥下去了。這整個天盛都知道,瑂妃那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其他人即使位置坐得再高,也敵不過瑂妃一人在皇上心目裏的位置。


    皇後位高權重,瑂妃活著時她定是不服,要跟瑂妃爭些什麽,總想要贏過瑂妃,可是瑂妃真的死了之後,她反而沒有追求了,信念倒塌了,也就沒心力去爭了。


    人就是這樣,特別是一心為了一個男人的女人。


    瑂妃即使是死了皇上也對其念念不忘,皇後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輸了個徹底。


    千祗翊拉著她進了屋子,她定睛一看,一身著鳳袍的女子,身上並無多少首飾,頭上戴了支鳳簪,其他的便無點綴,長得倒是標誌,隻是衰老的痕跡已經顯露無疑。


    皇後坐在椅上,兩側分站兩名侍女,此刻正淡淡打量著她。


    她嫣然一笑,走上前去,去給皇後行了禮,請了安。接著千祗翊也請了安,他們兩個人一唱一和地說了些客套話。


    皇後聽完不甚在意點了點頭,眸光裏也是無波無瀾,似乎根本就當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她感受到皇後不甚在意的態度,暗自勾了勾嘴角,皇後哪,你活得真是悲哀。


    待到走出沁芳齋,她對千祗翊道:“我算是知道了,以後我要應對的,隻怕就隻有皇上和你的母妃了。”


    千祗翊挑挑眉,沒做聲,隻是唇角也勾出一抹淺笑來,算是認可了她的說法。


    她看見那抹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皇後那麽輕視她,就說明……皇後是被蒙在鼓裏的人。


    皇上知道的事情,卻沒告訴皇後,而是告訴了惠妃,並且願意讓惠妃一屆女眷插手這等事情……嗬嗬,皇後哪,你莫說去跟瑂妃爭,就是一個惠妃,你都比不上。


    惠妃最起碼還知道跟瑂妃交好,皇上愛屋及烏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去了,可是你卻偏要去動皇上拿心尖尖上的人,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她原也以為,皇後也是她需得提防的人,今日一見,看來是不用了。皇後簡直就是這件事的局外人,一個毫不知情的局外人,這同時也說明了皇後這半輩子是活得多麽失敗。


    可惜了,半輩子失敗,就注定一輩子都失敗。


    這一點上,惠妃是這皇宮裏做的最好的女人。


    明知道抓不住皇上的心了,就幹脆不去抓了,從瑂妃入手,這不是麽,瑂妃死了之後,可不是就是她一人獨大了麽、同時也造就了千祗翊跟千祗璃感情甚是不錯的局麵,這是皇宮裏少有的兄弟真情,難能可貴。


    所以她說,惠妃此般打算,可算是救了她自己也救了千祗翊。惠妃跟瑂妃交好,其中不乏兩人本來就是表姐妹的原因,可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姐妹真情又何曾真正起過作用,說到底,還是利益驅使,惠妃若是無法從中獲利,也許就未必跟瑂妃那般親近。


    “別發呆了,打起精神來應對你說的人吧。”


    千祗翊一句話將她從思緒中拉回來,她定了定神,回味了一下千祗翊剛才說的那句話。


    千祗翊是在說,她要見惠妃了,沒錯,就是這樣。


    “你可答應過我的,要護著我。”她笑道。


    “恩、”


    兩個人又是手拉著手進了惠妃的寢宮,惠妃看到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似是皺了一下眉頭,隻不過是轉瞬間就恢複正常,似乎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似的。


    但是她知道那不是幻覺。


    看起來,果然如她所想,惠妃果然是不喜她的,也並不想她給自己做兒媳婦。


    綰綰暗自撇了撇嘴,反而把千祗翊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她才不在意呢,惠妃越是不喜歡,她就越是要去做,能給惠妃添堵,她心裏舒坦著呢,


    千祗翊感受到她的小動作,挑了挑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先給惠妃請了個安。


    她也照著標準的禮儀動作給惠妃請安,就像在朝堂上那樣規規矩矩的。


    她不想讓惠妃抓住什麽把柄,這些小事上就更加沒必要。


    禮儀什麽東西的,對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畢竟自己有個名氣響當當的娘在那裏放著呢,又不是擺設,自己從小耳濡目染也總該學會了吧,更何況娘還是有特意教循自己這些東西的,即使在如夢苑沒怎麽真正地用上過,總也是不會差到哪兒去。


    跟剛才皇後的淡淡目光截然不同的、甚至說是帶著審視與不喜的目光,就毫無預兆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做聲,靜靜感受著目光裏的審視之意。


    屋裏的氣氛幾乎要凍結成冰的時候,惠妃才開口了:“賜座。”


    兩側立馬就有人搬了高椅過來,綰綰暗道惠妃這算是審完了吧,沒看見什麽她能挑得出毛病的地方吧、


    千祗翊過來跟她坐在並排,惠妃的目光還在兩個人的手上徘徊不定。


    “咳咳。”她故作輕咳了兩聲,惠妃的目光這才訕訕收回。


    千祗翊用眼角餘光看了她兩眼,唇角又不經意扯出一抹笑來,似是在嘲笑她剛才的行為。


    她看見了也懶得多搭理千祗翊,隻是等著惠妃再次開口說話。


    惠妃大概並不想跟她多說話,這是她總結出來的。


    上次在靈音寺,惠妃說的“吃飯吧”不是對她說的,剛才的“賜座”不是對她說的,可是卻都是在她們兩個女人之間的異常緊張氣氛下產生的,也不知是獨獨對她一人如此還是說本性如此。


    她想是前者。


    於是乎,惠妃下一句話,果然還不是對她說的。


    隻聽得惠妃道:“翊兒,這次去了江南,一路可有受苦?”


    她聽後撇了撇嘴,千祗翊能受什麽苦?從那天她回來的時候在梅畫園看到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看得出來,千祗翊過得滋潤著呢,人家自己不也說了麽,過得可滋潤了。


    “母妃放心,一切安好。”


    “既然回來了就安歇著,跟柳丫頭一起走吧,不用在這兒陪我了。”


    惠妃的目光狀似無意地從她身上飄過,她倒沒在意,隻是聽到那聲“柳丫頭”之後,突然很不悅地皺起了眉。


    她記得在靈音寺的時候,惠妃就叫了自己柳丫頭。


    她知道,那是在喚柳凡璉。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是笑意盈盈地說自己姓蘇、


    如今惠妃明知故犯,這是跟上次一樣的下馬威。


    千祗翊的身子也微微一顫,目光飄忽出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千祗翊臉上的憂傷神色映入她的眼,她突然覺得,這樣憂傷的麵容,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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