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夥計都是新來的,在這幹了不到十天。”看著馬龍那震驚莫名的表情,劉進笑著重複了一遍。


    “這不可能!想要做出這般精準的零件,沒有幾年的功夫是絕不可能的!”馬龍大聲反駁道。


    劉進笑笑,說道:“沒什麽不可能!若是讓他們獨立完成一個零件,要有此等水平沒個幾年的時間的確不可能。但在這裏,他們每人隻需要做好手頭上的一道工序即可,有了桌上這些工具花上幾天時間就能熟練的做工了。”


    馬龍卻依舊搖頭道:“那也不可能!沒有親手做過,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些零件的最佳尺寸的呢?就算給他們一個上好的成品做參考,隻用十天也琢磨不出來!”


    劉進微笑如故,從身旁的木架上抽出一本小冊子,遞給馬龍:“識字嗎?”


    “認識一些!”馬龍點頭接過。


    翻開一看,隻見這薄薄的小冊子上卻圖文並茂的將製造這個零件的某道工序詳細的分說了一遍,上麵標注的尺寸無一不是最準確的!


    “這隻是其中之一,每個木架上都有關於每道工序的詳細圖解。”劉進說道。


    “這……”馬龍看到這些小冊子後,心中浮現出一個答案,但隻是片刻間便將這個答案否決掉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這上麵有些字連我都看不懂,這幫年紀輕輕的夥計怎麽可能認識這麽多的字,要真的認識這麽多字還來做苦力幹啥?直接去考進士啊!”馬龍大聲的質疑道。


    劉進笑而不語,衝著身後揮手示意。


    身後便走出幾名夥計,同樣從木架上取下一本小冊子,徑直翻開,便大聲念了起來:“圖例一,先將木料切割為三尺五寸的木條,再用車床加工……”


    隻見那夥計滔滔不絕的念著,馬龍飛快的從同一個木架上取下一本相同的小冊,迅速與那夥計念的比對著,卻見那夥計竟然念得絲毫不差!


    隨後,又一個夥計從另外的木架上取下一本小冊,開始念了起來,馬龍發現,依舊分毫不差!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馬龍已經失去了比對的心思,瞪大了雙眼,呆滯的看向劉進身後的這幫夥計。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在東家辦的學堂裏上了三個月的學了,如今普通的讀寫計算已不成問題了!”劉進笑著說道。


    “說說吧,你們現在都認識多少字了?”劉進示意夥計們道。


    那當先一位夥計靦腆的笑笑,說道:“加上昨天記住的二十三個字,我已經認識五百六十三個字了!”


    “我好一些,認識六百多了。”另一個夥計笑著說道。


    “我……我才記住了四百多,都沒臉見人了……”第三個年紀小一些的夥計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五百名船工異常安靜的看著這幾個夥計,一時間心緒難平……


    “沒臉見你妹啊!認識四百多字還說沒臉見人,那我這個除了自家大號,不認識第四個字的人還不得一頭撞死!”精瘦的船工心中憤憤不平。


    馬龍此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恍然間他感到了一絲危險,江頭兒會輸的危險!


    “不行!必須把消息傳回去!”頃刻間,馬龍的心中便做出了決定。


    “好了,大家要是沒有問題了,那就開始分工吧!大夥兒先在這些工棚裏將零件做好,然後便會有人將零件運道船塢上進行組裝。大家隻需要把自己手頭上的一道工序做好就行!”劉進說道。


    “劉掌櫃這是啥意思?不讓俺們上船塢組裝,這是不相信俺們這幫兄弟嗎?”馬龍立刻察覺到了關鍵的地方。


    劉進堅決的搖頭,滿臉誠懇的說道:“怎麽會呢?大夥兒看了這麽久想必也看明白了,這種法子固然又省時又省力,但要是上線的工人們不幹活,下線的工人便無活可幹,所以這上線的活計乃是整個環節上最為重要的!自然要交給熟練的大夥來幹了!”


    “那這樣豈不是偷不了懶了!”精瘦的船工也是個伶俐的人,劉進一說,便明白了過來。


    仿佛是在印證精瘦船工的心中所想,劉進接著又說道:“把大家夥分組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每天我們都會按照成品零件的數量給每個小組記功,功勞最大的那個小組本日的工錢將會翻上十倍,至於最差的那組非但沒有工錢,每日的飯菜也會減半供應。”


    “什麽?開什麽玩笑!”


    “就是,老子隻是來幫忙的!”


    “沒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幹活不給錢竟然連飯菜都不管夠!”


    ……


    劉進任他們鬧著,等到船工們歇口氣的時候便不急不緩的說道:“這些規矩都是東家定下來的!東家還說了,要是有人不服從,那就直接逐出船廠,永不錄用!”


    客氣了這麽久,劉進的獠牙終於現了出來。


    聽說是東家的決定之後,船工們果然安靜了下來。別看他們之前鬧的凶,但不過是為了爭取到更多的利益罷了,一旦東家不願妥協,他們連一點的辦法也沒有!何況,工人們不守規矩,不願做工幹活,這種事不管拿到哪去說,都是他們的不是。


    “好了,別灰心!剛才說的那十倍的工錢可不是你們之前工錢的十倍,而是在這些公棚裏做工的工人,所得工錢的十倍。這些工棚都是東家剛建的,工錢也是東家新定的。在這工棚裏做工,每日隻需工作五個時辰,工錢每日一結,按照你們做出的成品來算,一個十文錢,他們幾個剛來前幾天還有些生疏,到了後來,每天已經能造出一萬多個零件了!”劉進深諳寬柔並濟的道理,打了一巴掌後,立馬塞了顆甜棗。


    “另外,若是晚上加班的話,每幹一個時辰便多付兩倍的工錢,大夥請看上麵,這些工棚的房梁上都安裝了吊燈,確保大夥晚上加班,工棚內依舊燈火通明。”


    此刻的劉進,活像一個黑心的資本家,壓榨著工人們每一分的剩餘價值。


    “你們快看!看這些吊燈!”忽然,卻有一個眼尖的船工抬頭時發現了頭頂吊燈的異常。


    “那是……”有眼熟的船工們似乎認出來了,但想到的答案實在過於駭然,讓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是琉璃!”終於有那忍不住的船工叫出聲來。


    “不可能!琉璃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麽可能用來做吊燈?還是這簡陋公棚裏的吊燈!”立馬就有人反駁道。


    “可是……可那真的是琉璃啊!我見過的!”那人不死心的說道。


    “你小子見過個屁!琉璃是怎樣的寶貝,你覺得可能嗎?”反駁的人也不肯鬆口。


    馬龍也覺得那吊燈眼熟,卻也不敢認定那就是琉璃,隻好探尋的看向劉進。


    劉進笑著點頭,說道:“不錯!的確是琉璃!這些琉璃都是東家花了大價錢特意為大夥置辦的!為的就是讓大夥夜裏做工的時候別傷了眼睛。”


    此話一出,船工們心中那尚未平複的心緒再次波瀾迭起。


    雖不知劉進此言的真假,但這些價值連城的琉璃卻實實在在的掛在他們頭頂,工人們總是最為樸實,東家真心待他們,他們心中的那絲抵觸之心也就漸漸的融化了。


    於是,工人們的關注焦點也就轉到了他們在意的地方,便有人興奮的問道:“一天一萬個,也就是一百貫銅錢,要是晚上再多幹三個時辰,那就能拿到近三百貫,要是再拿了第一名那就是三千貫,一天三千貫,那一個月下來豈不是要有九萬貫了!劉掌櫃,你可別瞎說啊!”


    劉進笑著說道:“這些都是東家定的,我又怎敢亂說呢?”


    “哈哈,那豈不是說,咱們隻要幹上一個月就能成腰纏十萬貫的大富豪了!”那人興奮異常的笑道。


    “想什麽呢!沒聽劉掌櫃說嘛,隻有第一名才能拿十倍的獎勵,你能保證一個月天天都拿第一名嗎?”便有人笑罵道。


    “那又怎樣?老子的手藝可是頂尖的!就算不天天拿,一個月裏麵拿個十幾天也是很容易的!”那人傲然道。


    “你就吹吧!”有人嘲笑道。


    “想拿第一名,還得問問我們兄弟答不答應!”也有人站出來示威道。


    “喲!聽你小子這意思,是想比一比了!”先頭那人怒視著示威的幾人。


    “比就比!難道怕你啊!”那幾人自然不甘勢弱。


    ……


    船工們雖然都來自洪州船廠,但彼此之間也有著自己的小團體,之前的抱團不過是因為一致對外的需要。如今在劉進又打又拉的攻勢下,船工們對外的敵意消失,內部的一些小矛盾也就紛紛浮現了出來。


    馬龍看著這一幕,心中大感悲涼:“江頭兒啊!江頭!可不是俺沒本事,實在是這姓劉的手段太高明了啊!”


    “這……這才多久啊!怎麽就成了這樣呢?”馬龍身後的精瘦船工,同樣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而挑起這一切的劉進,卻依舊淡然的在一旁看著,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


    “掌櫃,他們這樣會不會鬧起來啊!”劉進身後的那青年夥計看著如今這些激動不已的船工們,有些擔憂的問道。


    劉進滿不在意的說道:“不用擔心!良性的競爭才能讓他們幹的更賣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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