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陽坊位於東市西南方,靠近坊門的一處小院裏,一位少年正手腳麻利的收拾著東西。


    一位俊朗的少年推開了小院那吱呀作響的木門,走近一看,遂疑惑開口:“你要走了?”


    那正在收拾東西的少年將包袱在背上紮好,包袱不大,也就幾件換洗的衣物和這幾月來做坊丁賺到的幾百枚大錢。


    少年回過神來,正是當日在民德門刺殺安祿山未果的張天意。


    張天意看著來訪的肖焱,笑著點頭道:“是啊,要走了!”


    肖焱有些惆悵,問道:“你要去哪?接著報仇嗎?”


    張天意笑了起來,說道:“殺父之仇是一定要報的!隻不過我想明白,光靠刺殺是不可能殺死安祿山的。”


    “那你準備怎麽做?”肖焱問道。


    “我要去從軍了!”張天意認真的說道。


    “從軍?”肖焱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張天意認真的點頭,解說道:“這些天來我想通了,想要殺死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法子無非就是兩種,武力或者權力。上一次的失敗已經證明,以我如今的武功是沒可能殺死安祿山的,何況以後的他會更加的難殺。而我想要在武功上再次突破,至少需要幾十年的積累,殺死一個垂死之人可算不上報仇。退一萬步說,即使我僥幸突破到宗師境界,身為兩鎮節度使的安祿山,收買幾個宗師境也不是難事。”


    “所以你想去當兵,掌握更大的權力?”肖焱聽明白了張天意的話。


    張天意雙手攤開,無奈笑道:“不如此還能怎樣?吟詩作對我也不會啊!文官做不了,隻好去殺場上拚一把了!好在在這方麵,我也算家學淵源。”


    肖焱理解張天意的想法,心裏雖有些離別的不舍,但也說不出阻擾的話來,反倒熱心道:“王帥明日便要出發,不如我找大伯幫你求一副告身吧?太大的職事也沒有,但總好過從小兵開始。”


    張天意搖了搖頭,感謝道:“不用了,我不去王忠嗣的軍中。”


    “哦?”肖焱看著張天意。


    張天意隨即解釋道:“王忠嗣和家父有些淵源,若我在他軍中任職,以後行軍布陣,我張家的兵法定會叫他看出來的!”


    “你擔心他會告發你?”肖焱問道。


    “這倒不是!”張天意搖頭,轉而說道:“隻是家父曾經說過,王忠嗣此人長於軍陣卻拙於謀身,私下裏與太子又不清不楚,恐怕難得善終。我是要去升官的,跟著這樣一個主將可沒什麽前途!”


    “哦……”肖焱聽完認同的點頭,張天意對王忠嗣和太子之間的關係還隻是猜測,肖焱當日可是親眼看到過,雖然那時他不知道雙方的身份,但身為內衛的他後來一打聽,還是很容易就得知了詳情,張天意不去投靠王忠嗣也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你準備去何處參軍?我多少還能幫你一下!”肖焱熱心道。


    張天意這些天來多少察覺到了肖焱身份的不凡,對於他的好意,張天意十分感激,然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這次要去升州參軍!”


    “升州?”肖焱麵露不解。


    “不錯!除了王忠嗣的任命外,朝廷昨日另外發了一份允許江南東西兩道各州縣就地募兵自保的詔書。”張天說道。


    這道詔書肖焱也知道,隻是他不理解張天意為何獨獨選擇了升州。


    看著肖焱疑惑不解的樣子,張天意笑笑,解釋道:“我聽衙門裏的官吏私下說,這道詔書是徐相提議的,其實為的是讓他的幾個學生在升州能多幾分自保之力。後來我也打聽了一下,徐相在升州的確有幾個學生,而其中的大弟子前些天剛被任命為升州製置大使。”


    “你想啊!徐相做這樣的事無非就是為了讓自家的幾個學生撈一把軍功,以後也有些資本,畢竟大唐最重軍功。徐相那幾個書生徒弟能懂什麽兵法啊!我隻要一去還不得被他們奉為坐上賓?到時候隻要打勝打幾場小仗,有徐相在京師看著,誰敢貪墨他學生的功勞?我隻要好好的跟著這幾個衙內,還怕升不了官嗎?而徐相如今手上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武將,到時隻要入了徐相的法眼,借助徐相的勢力,弄死安祿山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張天意成長的很快,本來就聰慧的少年,在這幾個月來有意識的思考下,已然懂得借勢了。


    肖焱看著滿臉自信的張天意,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笑道:“也好,那你就去吧!一路保重!”


    “你也是,以後要多注意安全!”張天意走過來,伸出雙手抱住肖焱,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別:“好了,我走了!”


    說完,便挎著一口青鋒劍,出門大步離去。


    肖焱在小院裏待了一陣子,看著熟悉的朋友漸漸遠去,歎了口氣後,方才舉步離開。


    遙遠的升州城,城外的一處小山上,一位看上去不到三十的青年人正麵帶惆悵望著不遠處的城池。


    “夏侯師兄!”一位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年跑了過來。


    那遠眺的青年聞聲轉過頭來。


    “師兄,你又在擔心雲師兄了?”少年問道。


    青年沉默點頭。


    “其實要我說吧,師兄壓根沒必要擔心,雲師兄可是我們裏麵修為最高的人,身旁還有慕容師兄隨著,不可能有事的!”少年人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憂愁。


    青年看了看一臉輕鬆樣的少年,心中歎道:“也不知臨域發生了何事,竟將宗門內所有空閑的力量全調了去。否則此次也用不著讓這些半大的孩子來冒險了!”


    是的,在無塵老祖當初發布任務時,沒有一個人認為這一次的任務會有什麽風險。可是到了現在,青年人已經無法壓製心底的那股恐慌了!


    先是馬師兄和靈兒出了事,千裏符都被激發,隨後當他趕到這裏時,卻發現千裏符的信號竟在遙遠的大海上,麵對茫茫大海,青年不敢擅動,隻好等其他的師兄弟們前來。可是等到他們匯集一處後,千裏符的信號竟然消失了!


    而在此等候了多日的他們卻突然發向,本該距離此處最近的雲師兄等人竟然一個都未曾出現!


    青年人可不像少年那麽樂觀,他也是出來過幾次的人,對外界蠻荒之地的凶險有著清醒的認識。按理雲師兄等人該是最先到達此處的人,如今遲遲不曾出現,隻能說明雲師很可能早已身遭不測了!


    但為了不打擊身後這群未經曆練的師弟們,青年還是沒有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師兄,你說何無庸那幫人到底想幹嘛啊?本來說好一塊紮營的,可這家夥偏偏要帶著自己手下那幫嘍囉跑到另外的山頭去。還說不願跟我們這幫垃圾混在一起,我看他才是垃圾好吧!仗著自己老子是四長老,就看不起人了!什麽玩意嘛!”少年人越說越來氣,碎碎念的說叨個不停。


    聽到這裏,青年人的眉頭深深皺起,本就煩悶的心情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原本他們師兄弟一十二人在此匯合,青年人作為此地年齡最高,輩分也最高的師兄,按理該由他來統領這一幹師弟的。可是那個叫作何無庸的人,卻仗著自己長老會四長老的父親硬是不服從青年人的號令,雙方大吵一架之後,何無庸便帶著自己一幫狐朋狗友跑到了對麵的一座山頭去了。


    青年人沒有學過外界野蠻人的兵法,但是力量不宜分散這種淺顯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可如今他們一十二人,硬生生分成了兩隊,這讓本就不安的青年更加的不安了!


    “師兄,你說靈兒師妹的千裏符最先觸發的地方明明就在山下的這座城池裏,那為何我們不進去查探一遍啊?在這裏幹等幹嗎?我們身上的靈氣鐲已經快用完了啊!”少年人看了看手腕上快要見底的靈氣鐲,頭一回有些憂心道。


    身在外界蠻荒之地,不比在宗門。在宗門的時候,隻要不施術,基本不會有靈氣的損耗,可在這毒素密布的蠻荒之地,他們身上的靈氣無時無刻不在減少著。即使不施術,來到外界這麽長時間了,手腕上的這隻靈氣鐲也快要用完了,就算懷裏還有一個備用的,可是他們還要趕路回去啊!


    “是啊,師兄,要不我們回落難原吧?去找掌門和老祖,再在外麵呆著,隻怕我們的靈氣鐲不夠我們返回宗門的!”又一個少年走過來說道。


    青年人見此,隻好寬慰道:“大家都別急,我們快步趕回落難原,要不了多少靈氣的,等見到掌門和老祖,他們身上的靈氣鐲和咱們的不一樣,裏麵存儲的靈氣比我們多了百倍不止,到時隻要任務完成了,還怕掌門和老祖不把咱們帶回去嗎?”


    少年人聽了,笑了起來。最先那個少年便建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入城去探查吧!神識放開,不怕找不到人!”


    靈兒的千裏符如今已經失效,他們不知道他們要找的那個“天命之人”是否還在山下的城市裏,隻是在這幫少年人看來,怎麽也要下去查探一遍,才好向掌門和老祖有個交代。


    少年人這麽一說,青年卻苦笑搖頭:“不行的!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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