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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了十幾年的捕快,對於查案這件事,海峰也算駕輕就熟。


    接了聖旨後的第二天,一大早,海峰就帶著幾個手下趕到了虢國夫人口中的遇襲地點。


    那一晚的焰火過於難忘,而許多全程觀看了焰火的百姓,差不多都是由這個街口而起,受到了陸浩的邀請,跟著一塊去梁家喝喜酒,然後有幸看到了那場終生難忘的神跡。


    這個街口人流量不少,能在這擺攤的小販背後都花了不少代價給街麵上的江湖幫派,一般不會輕易變動。


    海峰早上能見到的,虢國夫人出事那天也差不多都在,算是親眼目睹了現場的證人。


    海峰沒急著問話,而是找了一處賣豆花的攤位坐下,點了幾碗豆花,一些小菜。


    “都沒吃飯吧?”海峰招了招手,讓幾個手下坐下:“先吃點東西吧!”


    這一次,海峰接的是皇命,當今聖上指名道姓找海峰偵辦此案,身邊這幫子普通的衙門捕快可弄不清高層那些勾心鬥角,在他們眼中,能接到聖旨,替聖上辦差,那是能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海峰能入皇上的法眼,那得有多大的來頭?多好的前程?


    這要隻是衙門裏某個法曹、主簿的關係,這些人即便不再陽奉陰違,也免不了在背後說三道四。


    可這是當今皇上啊!


    層次差得太多,根本就是天與地的距離,遠到讓他們連妒忌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如今對海峰這個頭兒,這幫捕快也就隻能巴結。


    “頭兒,咱穿成這個樣子出來辦案,人哪還敢說實話……”邊上一個以往老是仗著自己資曆老、關係硬,從來就不聽海峰號令的捕快欲言又止:“不!您別誤會!小的不是說您做的不好!就是那……”


    “行了!不會說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坐他對麵的一人連忙瞪了他一眼,繼而對海峰滿臉諂笑道:“老衛頭的意思是,怕頭兒您打草驚蛇。”


    對於手下人的態度改變,海峰沒有過多的表現,這些人不清楚背後藏著什麽事,他可一清二楚。


    “打草驚蛇……嗬嗬,哪有蛇可驚的?”海峰笑笑,說道:“都吃東西吧!”


    慢吞吞吃完豆花,海峰直接亮出身份,一家一家問過去,就問五天前的傍晚這街口都發生了什麽,一切原原本本,沒一丁點的誘導,商販們說什麽,捕快就記什麽,完了直接讓人簽字畫押。


    作為最底層的普通百姓,看過那晚的焰火後,反應再慢的也知道當日在這發生衝突的雙方都不是一般人。


    所以結果一點不出海峰的意料,基本上全是一問三不知。


    到最後忙活一上午,海峰就帶著一大堆幾乎空白的口供走了。


    “頭兒,您這是……”手下人看不懂海峰的做法,又不敢直言其諱,隻能悶頭跟在後麵。


    “聽說當日還有幾個官員在場,好像就是前麵那家,先去看看吧!”


    說完,海峰就領著人往北邊高適的那處院子走去。


    其實自打那天被蕭炅逼著去抓許辰後,這些天海峰就一直在私下偵查這件案子。


    差不多的情況也摸清楚了,和他想的一樣,虢國夫人仗勢欺人,不僅撞了許辰這幫少年,在這之前還撞了幾個官員、文士。


    隻是虢國夫人的運氣不好,一腳踢到了鐵板上,被許辰手下的幾匹馬給收拾了。


    說起那一天的生動畫麵,麵對前來私下打聽的海峰,附近的小販依舊樂不可抑。


    唯一讓海峰覺得有些疑點的地方,就是虢國夫人竟會為了訛人在地上裝死超過小半時辰。


    市井百姓覺得為了訛人兩錢,別說半個時辰,耗上一整天都沒什麽不正常。可以海峰對虢國夫人僅有的那點了解,像她這樣好麵子的女人,怎麽也不可能讓自己在這麽多小老百姓麵前丟這麽久的臉。


    按照那幫小販之前的描述,海峰覺得虢國夫人應該真受了傷,以致昏迷過去,一直到許辰到場後,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又讓虢國夫人醒了過來。


    小販們說許辰曾親口說自己學過醫,對於這點,海峰不敢確定,對於許辰這個少年人,無論做出什麽事來都不會讓他感到驚奇。


    但這樣的場景卻讓海峰想起在嘉興一笑樓的時候那位倒黴的陸公子,陸文圭臉上的傷直到押解他北山時,一路上也沒見好轉。


    海峰也是個練武之人,以他的眼光,從陸文圭臉上的那些傷可以輕易推斷出他之前的遭遇。


    簡單點說,以陸文圭那樣的傷口,之前受到的傷必定極重,而受到那樣的傷,別說陸文圭這樣的紈絝大少,就是像他這樣的築基高手,也未必能活得下來。


    可一路上為他換了多次藥,也把過多次脈的海峰,卻清楚的發現陸文圭的脈象極其強健,壓根就不像一個受重傷的人!


    這點疑惑,海峰一直藏在心裏,見過許辰輕易殺掉一大隊重甲騎兵的他也不願跟這幫少年有過多糾葛。


    可這次虢國夫人的事一出,難免就讓海峰想起了之前的往事。


    “真不巧!”高適府上的門房微微躬身,對海峰說道:“我家主人已於前日起身趕往西北任職,此刻怕是已出了關中。”


    “走了?”海峰微微皺眉,繼而又問:“請問五日前在貴府飲宴的另外三人現在何處?”


    “李白先生尚寄住府上,隻是昨晚便出門了,至今未歸……”麵對京兆府的捕快,一個遙遠軍鎮掌書記的門房還不敢拿什麽架子,一五一十的回道:“另一位杜甫先生聽說是寄住在安仁坊的客棧中,但具體是哪家就真不太清楚,倒是那位岑參大人好像是進京述職的官員,住在兵部的驛館,但也不知如今還在不在。”


    “你這不等於沒說嗎?”海峰身後的一人忍不住喊了一聲。


    “住嘴!”海峰轉頭乜了他一眼,繼而對門房微微拱手:“有勞!”


    離去的路上,海峰對眾人說道:“既然另外二人的行蹤不定,那就先去兵部的驛館!”


    可就在海峰趕路的時候,兵部驛館外的一間茶樓裏,岑參的麵前已坐著一位翩翩公子。


    “我知道你這回和封常清來長安是為什麽……”崔乘風依舊一副世家公子的派頭,最雅致的茶座、最貴的茶,以及最有自信的言語:“邊軍那些事,我們崔家插不上手!但在宮裏和兵部,我們崔家還有點人脈,你們不就是怕夫蒙靈詧混淆聖聽嘛,在這裏我可以給你個保證,不僅是他的折子進不了皇宮,就連他那個節度使的位置,我們也能想辦法拿走它!”


    岑參一大把年紀的人,自然不會相信這世間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崔公子想要什麽不妨明言!”


    “痛快!”崔乘風笑著拍了下手,指著岑參笑道:“我就喜歡跟你這樣的聰明人說話!”


    “很簡單的一件小事!”崔乘風示意岑參先喝茶,自己也拿起一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悠然說道:“過會兒京兆府的捕快會過來問你話,你隻需要告訴他們虢國夫人被人打了,而且真受了傷就行!”


    岑參皺起了眉頭。


    那一日雖然晚了,但他們幾人還是趕到許辰的院子喝了幾杯喜酒,也見了徐番這個宰相一眼。


    當然,那日便裝前往的徐番沒和他們幾個多做交流,但也讓他們清楚的認識到許辰的背景。


    許辰被抓的事他目前還不清楚,皇帝下旨讓京兆府查案的事他也不知道,眼下崔乘風一開口,岑參就知道他八成是為了對付許辰。


    對這麽一個隻有一麵之交的小友,岑參其實談不上多深的交情,什麽一見如故、什麽萍水相逢就能生死相交之類,若他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少年詩人,或許還能有那麽一些熱血。


    但眼下,已經一大把年紀、經曆了無數風雨的岑參連當日的相處都帶著濃濃的功利心,莫逆之交這樣的話說出去就有些矯情了。


    “我打聽過……”見岑參沉默不語,崔乘風並不著急,而是依舊淡淡說道:“那一日,虢國夫人確實被馬踢了,都飛出去三丈遠,連路邊的攤子都砸爛了!”


    “這些都是事實,我也不讓你說假話,你隻要實話實說,我給你的保證就一定能做到!”崔乘風拍著胸脯說道:“以我崔家長房嫡子的名義給你作保!”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但你要知道,如今已經年後了,各部積壓的奏章正一封一封往宮裏送……”給了甜棗,立馬就來一耳光:“我知道,你想說你們也可以親自麵聖去和夫蒙靈詧對質,嗬嗬,都是一麵之詞,你確定聖上就一定會相信你們?”


    “再說現在的長安可不太平,你們什麽時候能見到聖上可不一定,但隻要我一句話,夫蒙靈詧的折子就能永遠消失!”說著,崔乘風目光漸冷:“當然,要是我願意,也可讓他的折子下一刻就出現在聖上的案上……”


    當岑參離開的時候,步伐有些沉重。


    樓上的崔乘風透過窗口看到岑參的表現,嘴角掛著勝利的笑。


    隻是,他並不知道,同樣是在這間茶樓,另外一間臨街的雅間裏,齊雲翰正對身旁坐著的老者笑道:“要是崔家真讓這蠢貨繼承家業,對咱們幾家來說,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坐著的老者微微搖頭,輕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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