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冷酷無情,什麽是恩斷義絕,什麽是再不複相見,什麽是你我擦肩而過卻自此不再相識……


    林靜晨站在空曠的走廊上,清冷的光從頭頂上斜斜的撲打在地板上,沒有溫度的寒,從皮膚裏滲入心髒中,煎熬著,反複的折磨著。


    眼淚,最終還是難以控製的滴落了一地,雙腳踩過,摩擦了那唯一的痕跡。


    若是一切可以重頭來過,我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遙望那觸不可及的溫度,最後,轉身瀟灑的離去,愛你,是我不悔的抉擇,卻是我最痛的回憶。


    徐譽毅,祝你……幸福……


    “跪下。”徐茂宏氣喘籲籲的坐在床邊,雙手撐在心口處,忍受著心底那一陣陣心悸。


    “爺爺,您別激動,我去叫醫生。”徐睿毅見狀不妙,忙不迭的推門而出。


    徐譽毅遵照老人吩咐,安靜的跪在床邊。


    頭頂上,是伴隨了徐茂宏十年的手杖,他很喜歡這根棍子的感覺,因為摸起來它會自然升溫,它能嗬護主人,能給主人所需的溫暖。


    一根死物都識人間冷暖,何況是人。


    而他,自己疼愛了三十年的孫子,在所有的孫子裏,隻寵溺著他一人,而他呢,帶給自己什麽回報?


    “徐譽毅,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當真要離婚?”徐茂宏靠在床邊,手中的手杖因著情緒也忍不住的顫抖。


    徐譽毅一聲不吭,低下頭,雙手放在大腿上,艱難的吞咽著。


    “我問你話。”老人一聲怒吼,將門外急忙趕來的醫生們驚怵的不敢動彈。


    “爺爺,您也看到了,她無話可說。”徐譽毅抬頭麵對,一雙眼,依舊深邃如墨。


    “你這麽逼她,你這麽侮辱她,是個女人也得離開你。”徐茂宏高舉著手杖,卻遲遲揮不下去。


    徐譽毅沒有回應,麵麵而視。


    “滾,從今天起,你也不是我徐家的子孫了,滾,跟你的好母親一起去國外待著,我不想再見到你。”徐茂宏捂著心口癱倒在床上。


    徐譽毅被徐霖毅強行的拽出了病房,任著醫生護士擠進屋內。


    走廊上,無聲的風,肆虐的侵襲,兩道身影重合在燈光下,無人言語。


    “哥,爺爺心髒病複發了,我去通知奶奶。”徐睿毅焦急的跑出來,看了眼始作俑者,歎了口氣,“三弟先回去吧,不然奶奶來了,又有你好受的。”


    徐譽毅倚靠在牆壁上,借力使力,“不是把我趕出徐家了嗎,那裏我還怎麽回去?”


    “你說的是什麽糊塗話,爺爺病重,你給我在這裏站著。”徐霖毅麵無表情,怒視一眼不遠處的幾名警衛,“看好三少,誰也不許放他離開。”


    “就算不讓我走,也總得讓我去趟洗手間吧。”徐譽毅依然是那副懶散的模樣,雙手斜插在口袋裏,毫不在意的邁步走進。


    徐睿毅眉頭深鎖,“哥,我怎麽覺得三弟好像變了?”


    “他好像有什麽秘密。”徐霖毅捏了捏鼻梁,“先去通知奶奶,我在這裏守著。”


    洗手間內,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倒在馬桶上,閉上眼,一陣嗆咳。


    任憑他的手掌如何的寬大,也擋不住那見縫就流出的刺目的紅。


    這也好,不是徐家子孫了。


    我這樣狼狽,怎麽配得上徐家的姓?


    徐家清白了幾輩子,怎麽可以養出一個吸……毒的子孫?


    手臂上的針孔若隱若現,他攤開五指,塗抹而上,把那幽幽泛著詭異的綠色抹成一片紅霜,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掩飾住自己不幹淨的身子了?


    血,順著嘴角滴落在白淨的地板上,額頭上的冷汗混合而上,稀釋著,再攪合著,這樣,就不會有血腥的味道了吧。


    他雙手擠壓著撕裂的心口,心髒在強硬的蠻力下,受到一下又一下的撞擊。


    痛,如山洪暴發,如海嘯狂湧。


    你就該痛,你就應該痛,你把我的靜兒傷成那樣,你憑什麽還可以好端端的坐著?


    你看她都哭了,你看她都用自己立下毒誓了,你看她走時那決然的背影,她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你再看看你,你平安無事的坐著,你還笑得如此春風得意,你活該被人趕出去,你活該被所有人都憎恨;


    連我自己都恨你,恨你,恨你……


    徐霖毅靜默的站在洗手間外,作為一個軍人的特殊嗅覺,雖然整個醫院都充斥著濃烈的消毒水味道,但空氣裏依舊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那股從洗手間內散出的味道。


    他不露聲色的站著,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還有裏麵無聲無息的靜。


    “咚。”徐譽毅打開門,瞧著門外的身影,不予理會的走到盥洗池前,俯身打濕一點水澆灌在臉頰上,企圖遮掩下那陣陣蒼白。


    “你在裏麵怎麽了?”徐霖毅拽過徐譽毅的手,目不轉睛的對視。


    徐譽毅甩開他的束縛,拿起紙巾擦了擦手,“在洗手間當然是解決大事了,難不成在裏麵聞味道?”


    “為什麽你身上會有血腥味?”


    徐譽毅身體頓了頓,低頭淡笑,“大哥,這裏是醫院,你問我這裏為什麽會有血腥味?”


    “是你身上,你受傷了?”徐霖毅扯開他的外套,準備脫下他的襯衫。


    “哥,就算我們兄弟感情再好,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赤身麵對,影響真的好嗎?”徐譽毅打趣道。


    徐霖毅停止對他身體的摸索,輕喘一口氣,“那你就實話告訴你,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哥,你想太多了。”徐譽毅扣上衣扣,斜靠在池子邊緣,點燃一根煙,輕吐一口煙圈,“我說的那些都是事實。”


    “你自己最好想清楚了,別任性妄為,靜晨是個好女人,不是你圈養的玩具。”


    “大哥,我沒當她是玩具,從來都沒有。”煙霧一圈一圈的模糊眼前的視線,隻看著那道影子漸漸的離開自己,最終,滿室空氣被煙味熏染,抹去那淡淡的血腥。


    陸路坐在車內,從後視鏡內看著後座上兩個乖巧可愛的孩子,等待了一個小時,他們不哭不鬧,手裏捧著兩本故事書,安安靜靜的陪著自己等候著。


    這樣的一對寶寶,誰人不愛,誰人不疼。


    “媽媽回來了。”徐辰渝降下車窗,看著從醫院大門走出的身影,陽光照耀下,卻是步步寫滿了……落寞。


    “好像不順利。”陸路心裏擔憂,打開車門迎上去。


    林靜晨眼角還殘留著淚水,伸手隨意的拂去,“我們回去吧。”


    “怎麽了?徐譽毅來了沒有?”陸路指向醫院方向。


    林靜晨點頭,“來了,我們也把話說清楚了。”


    “你這樣子像是說清楚了?”陸路抬手準備想要沾上她眼角的淚光,卻被她躲閃避過。


    林靜晨嘴角勾勒出一抹牽強的笑,“當然說清楚了,我們……好聚好散。”


    “徐譽毅,這個王八蛋。”陸路拎著膀子就往醫院跑。


    “陸路。”林靜晨驚愕的追上前,奈何這個女人一閃人影就不見了。


    “媽媽。”兩個孩子慌亂的從車內跑出,跟著林靜晨跑進去。


    vip特護區前,警衛嚴重把關,沒有命令,誰人不放。


    陸路被警衛攔截在外,隻得扯著嗓子衝著裏間大喊:“徐譽毅,你給我滾出來,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就是一個混蛋,你給我滾出來。”


    林靜晨拽過還在咆哮的陸路,看著圍聚的越來越多的人群,急忙拉著她,“我們走吧,都已經說好了,走吧。”


    “這算什麽說好的,我今天倒要看看這個男人是什麽意思?他跟你說什麽了?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你懷著他的孩子?”


    林靜晨的手從她的臂上落下,眼淚又一次濕潤眼眶。


    “真他媽不是一個男人。”陸路一腳踹開擋路的警衛,拉著林靜晨就往裏走。


    搶救室前,徐江怡麵色沉冷的注視著上麵閃現的紅字,平複著自己的心跳。


    “徐譽毅,你給我出來。”陸路的聲音成功的打破了寧靜的氛圍,一眾老小隨著聲音探頭望去。


    “靜晨?”徐江怡走上前,“我聽霖毅他們說了,委屈你了。”


    “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江副理,您是一位大人物,您徐家也是一個大家庭,今天,我為我姐妹討要一個公道,當初生死是他徐譽毅強橫著要娶我家靜晨,這倒好,丟了人家母子三人三年不管不顧,回來了,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就這麽絕情絕義趕走他們,他是一個男人嗎?他還配做一個男人嗎?”陸路忍無可忍的對著一家子人怒吼。


    兩個孩子站在母親左右,小手輕輕的拉著媽媽的衣擺,依舊不哭不鬧。


    “這件事我會處理,先等老爺子從急救室出來,我立刻給你們一個公道。”徐江怡回複道。


    陸路這才發現自己站在急救室外,那強硬的態度也漸漸的熄滅,“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裏等,等他徐譽毅。”


    “徐譽毅呢?”徐江怡瞥向身後的兩人。


    徐霖毅看向洗手間的方向,“他好像回去了。”


    “回去?”徐江怡冷笑,“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孫子,爺爺還在手術室裏,他老人家倒累了先走了。”


    “奶奶,我去把三弟帶過來。”徐睿毅自動請纓道,與其在這裏感受三個女人的怒火衝天,還不如抽身而退。


    徐霖毅冷冷的挖了他一眼,雙眼一眯,敢跟哥搶,你能打得過三弟?


    徐睿毅思前想後,好像這個任務執行起來有些難度。


    “好了,霖毅你去。”徐江怡疲憊的坐在椅子上,“靜晨和陸小姐也過來坐坐吧。”


    陸路尷尬的坐過去,“我不是針對徐家,我隻針對徐譽毅一人。”


    “我知道,養不教父之過,他爹不在這裏,你把怒火撒在我們身上也是應該的。”徐江怡看向旁邊兩個站著的孩子,臉上的態度也稍稍放緩:“這就是小祈和小渝嗎?”


    “小祈、小渝,叫曾祖母。”林靜晨輕輕的握著孩子們的手,安靜的坐在一旁,她還想討要什麽?還想來自欺欺人一次嗎?


    兩個孩子愣愣的望著老人,沒有吭聲。


    “怎麽可以沒有禮貌?”林靜晨麵對徐江怡,苦笑一聲,“孩子有些認生。”


    “沒關係,是我們徐家對不起他們。”徐江怡閉上眼,是徐家辜負了兩個孩子,辜負了孩子的母親,罔顧徐家高院門第,結果,卻是這麽的不堪。


    “媽媽,爸爸不要我們了嗎?”徐楓祈問。


    林靜晨無話可說的看著兩個孩子,嘴角強顏一笑,“沒有不要寶寶,爸爸是……不要媽媽了而已。”


    “爸爸,是壞人。”徐辰渝睜著兩顆大眼睛,“他怎麽可以不要媽媽?他怎麽可以害媽媽傷心,他是壞人,是壞人。”


    “媽媽不哭,小祈和小渝永遠都不會不要您的。”徐楓祈伸著小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小小的手,帶著那暖意貼上,消去她心中的冰寒。


    徐家大宅,警衛高度戒備狀態,監控器全宅院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全麵監控,任何一草一木也不曾懈怠。


    徐譽毅站在窗前,凝望著手心裏那一截小小的針管,亞歐大概一周左右都進不來了,自己被軟禁期間,隻怕他進來了,想出去,隻得曝光身份。


    所幸,昨夜來的時候多留下了一隻,這樣也好,等出了徐家,就自由了。


    “咚。”


    毫無預兆的,徐霖毅直接推門而進。


    徐譽毅驚慌失措的把手裏的針管藏進抽屜裏,麵上處變不驚的回頭相望,“哥,我說過這是我的私人地方。”


    “不好意思,來的太著急忘記敲門了。”徐霖毅步步靠近,目光卻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他身後的櫃子裏。


    “大哥,我想換身衣服去醫院,請你先出去一下。”


    “你還記得爺爺在搶救啊。”徐霖毅走到他身前,嘴角挑起一抹弧度,“你能解釋一下這裏麵的是什麽東西嗎?”


    “這裏麵有東西嗎?”徐譽毅反問。


    “我給了你機會。”徐霖毅目光冷冽,不帶遲疑的伸手相搏。


    徐譽毅不甘示弱,直接半路截下,“哥,這是我的私人東西,請你尊重我。”


    “既然你都喚我一聲哥了,我看一下弟弟的東西有何不可?”徐霖毅強勢的進攻,掀開他的手,毫不猶豫的打開抽屜。


    徐譽毅抬腳一踢,又一次將敞開的空間重新合上,“就算是父母,這種行為也是侵權。”


    “你他媽給我讓開,徐譽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把東西給我交出來。”徐霖毅怒不可遏的攤開手掌,等待他的自動繳械。


    徐譽毅麵不改色,冷漠如初,“我這裏沒有大哥你看上的東西。”


    “你以為我這麽多年是白練的?”徐霖毅踢開他的腳,直逼徐譽毅曾經的傷腿。


    徐譽毅愕然,想不到徐霖毅還真是敢動手,反應不及時,一腳被他踹開。


    徐霖毅打開抽屜,他想過很多,這不過就是一支普通的針液,沒有什麽特別,大概治療什麽小感冒就可以,結果,他太低估自己的直覺了。


    “這是什麽東西?”他沉色問道,手捏著那支小小的針管,“你別告訴我這隻是你收藏的藏品之一而已。”


    徐霖毅半跌在地毯上,無話可說的沉默。


    “你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麽東西?你說啊。”徐霖毅拽起地上的男人,將他逼到牆角,“你長本事了啊,什麽東西不碰,竟然碰上這玩意兒了,行,徐譽毅,你真夠男人的,拋棄妻子,隻為了享受這東西的暢快是吧。”


    徐譽毅的衣角被他扯開,手臂上那青紫的兩三個針孔毫無遮攔的衝入眸中,生生刺痛。


    “還給我。”徐譽毅劈手就想奪回,沒了它,三天後,他該怎麽熬過去,一定要奪回來,一定要。


    隻可惜,自己太高估自己的能力,長期高熱氣力不足,心衰力竭手腳僵硬,又一次被徐霖毅給狠狠的拋開。


    徐霖毅麵色不善,瞪著地上趴著的身子,冷冷一笑,“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副德行,連我三招都過不了,徐譽毅,這就是你的苦衷對吧,你的苦衷真夠心酸的,竟然吸……毒,你竟然給我碰這毒一品。”


    “你當我自暴自棄好了,還給我。”徐譽毅作勢仍舊想搶回來。


    徐霖毅高高舉起,攥在手中,嘴角微微抽搐,“還給你?你到現在這地步了還想著這玩意兒,你知道爺爺生死命懸一線,你知道你妻兒都在醫院裏等你要理由,你卻給我躲在這裏一個人享受這東西的飄飄欲仙,好,我的好三弟真夠有良心有責任的,我給你,我還給你。”


    燈光的折射下,針管內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被擠出,最後,隱藏進地毯中,消失不見。


    徐譽毅頹廢的坐在地上,咬住下唇,抵禦著胸口那傳來的撕心裂肺,忍受著,吞咽著喉嚨處溢上的陣陣甜腥,吞下去,吞下去。


    “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就給我待在這間屋子裏,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進來,更不會讓你出去,給我戒,哪怕是死,也得給我幹幹淨淨的死。”徐霖毅丟下一句話,冷漠的摔門而出。


    走廊裏,傳來他的暴吼,徐譽毅靠著床邊,聽著,安靜的聽著,雙唇縫隙處,微微泛著點點紅霜,卻被他再一次的咽下。


    眼眶濕潤,眼角滾落下一顆酸澀的液體,含在嘴中,鹹鹹的。


    醫院裏,空氣太冷,冷的人心都漸漸的冰凍。


    走廊盡頭,一人踩著沉重的步伐緩慢靠近,最後,麵對林靜晨以及兩個孩子,無聲的低下了頭。


    “人呢?”徐江怡發話。


    徐霖毅抬起頭,解釋:“他不肯來,我把他關在了家裏。”


    “他還真是長脾氣了。”徐江怡麵帶怒色的站起身,朝著一旁的副手,“你去家裏請三少,他如果端架子不肯出現,就跟我綁過來。”


    “奶奶。”徐霖毅站在老人身前,語氣嚴肅:“別讓他來了,他配不上來看爺爺,更配不上靜晨他們母子三人。”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徐江怡眉頭微皺。


    “他……他……他……”


    “他什麽他,說清楚。”老人吼道。


    徐霖毅側身目不轉睛的麵對林靜晨,聲音裏帶著猶豫,卻依舊吐了出來:“他吸……吸……毒,靜晨,是他不幹淨,是他肮髒,是他一身齷齪不堪,你走吧,我徐家高攀不上你,養出這樣的子孫,配不上你。”


    “徐霖毅,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徐江怡身體搖晃,靠著椅子才勉強站住。


    “大哥,這話不能胡說,三弟,三弟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碰那玩意兒?”徐睿毅瞠目辯解,他徐家幾輩子都是正經的人,怎麽會碰那東西,一定是誤會,是誤會。


    徐霖毅從外套裏拿出那一支被放光了液體的針管,“我看著他注射,我看著他用這東西,手臂上那清晰的針孔,還有這東西的成分,睿毅,你也在部隊裏待過,你自己看。”


    “可卡?”徐睿毅顫抖的攥著那支針管,慌亂的看著林靜晨。


    林靜晨木然的站著,聽著,諷刺的笑了一聲,“這種理由,虧得他想的出來。”


    “弟妹,對不起,是我們沒有管教好三弟,如今的他,這樣一個癮君子,我不能讓你下半輩子都被他欺負,你們母子三人,我徐家會好好照顧,你另找一個更優秀的男人吧,徐譽毅,他……不幹淨。”徐霖毅低下頭,聲音裏滿是愧疚。


    林靜晨輕輕的挽著陸路的手臂,輕聲說道:“陸路,你看吧,我來這裏做什麽?等了這麽久,等來的結果卻是……是他……吸……”她止言,控製情緒。


    “徐大少,這種借口未免太牽強了。”陸路瞪著徐睿毅說中的針管,她如何能相信那個威風凜凜的徐三少會碰那東西?不可信,這完全就是一出預謀好的玩笑。


    “讓徐譽毅過來。”徐江怡沉色吼道,“給我派人,我要當麵問他,這東西真的比所有人都重要嗎,在他心裏竟然拋棄家庭,拋棄親友,也要碰它,行,他翅膀硬了,哪怕飛上了天,我也要斬斷他的去路。”


    林靜晨獨自退到人群最後,在沒人注意的空隙消失在這段似乎沒有盡頭延伸的走廊裏。


    有一個人,他讓你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覺得人生幸福,你和他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可臨到頭,他卻用著最極端的方式……逼你離開……


    徘徊在冷風中,一樣的天際陰沉淒然,她等待著,等他給自己最後一個了結。


    徐家的車,半個小時候抵達,車內一人被數十名警衛團團圍住,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擁簇而來,似王者蒞臨。


    林靜晨安靜的站在大廳右側,隻瞧了一眼便看見圍困在中間而來的身影,有這麽一個人,總能讓你在萬千人海中,隻待一眼便知距離。


    “能給我們一點時間嗎?”林靜晨跑上前,輕聲問道。


    管家看向兩人,撤開幾名警衛,“太太,老夫人要見三少,您們有什麽話就長話短說吧。”


    看著退散而開的數人,林靜晨慢步的走到他身前,眸光在燈光的恍惚中微微閃現,他的影子也在其中蕩漾開來。


    “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問,帶著顫抖的聲音問著。


    徐譽毅麵無表情,甚至帶著輕蔑的意味嘴角輕揚,“林靜晨,我現在做什麽事,也跟你毫無關係。”


    “我一直以為你離開我,是真的有苦衷,就算發了誓,我也想祈求老天爺剛剛耳聾了沒聽見。”


    “很可惜,我聽見了。”徐譽毅冷冷一笑,“所以你不用這麽楚楚可憐的出現在我麵前,我覺得……虛偽。”


    “徐譽毅,一年夫妻,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至少也算個半個朋友吧。”她頓了頓,低下頭,繼續道:“現在我才知道我們是什麽朋友,從今以後,永遠不再聯係的‘朋友’。”


    徐譽毅沉默不語,兩人目視在大廳中,四周人來人往,卻唯獨摒棄了這一方圓不過兩米的地方。


    林靜晨覺得眼睛好痛好澀,總有一種偽裝不下去的液體在充斥著她的雙眸,她看著看著,眼眶忍不住的泛著濕意,最後狼狽逃跑。


    擦肩而過,此生再也不會相見了吧。


    “其實,餘天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的話,源源不斷的重合在自己的腦海裏,餘天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你們都讓我放手,你們都讓我忘記,我瀟灑的離開,決絕幹脆;


    但是好痛,心好痛,就像是長在心裏的花,突然被連根拔起,毫不遲疑,可你們卻不知道它連著我的所有血脈……


    急救室前,徐江怡隻是遠遠的看見被人‘送’過來的徐譽毅,麵色沉冷,大步流星般闊步而至。


    “啪!”


    不留情麵的一巴掌,打散了這麽多年的嗬護疼愛,眼裏、心裏,全是怒火。


    徐譽毅沒有動彈,也沒有反抗,任憑老人所賜的一個耳光落在自己臉上,心底破掉的那一個口子似乎又在開始流淚了。


    連帶著,呼吸都帶著難以抑製的疼痛。


    “我一直以為我徐江怡的小孫子是最優秀的,哪怕最後是死,也會是光榮死在戰場上,為國撒熱血,結果,卻不曾想過,我最引以自豪的徐三少,卻是以我最不齒的行為離開。”徐江怡雙手捏緊成拳,控製著心底燃燒的熊熊怒火。


    徐譽毅抹去嘴角的淺紅,笑道:“大哥是看錯了,我怎麽可能會碰那玩意兒。”


    “衣服脫了,脫了。”徐江怡怒斥。


    徐譽毅愣了愣,環視四周站立不言不語,甚至連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的人,艱難的吞下那沸騰的心血,脫下外套。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瞿伯伯、餘伯伯、陳叔、陸路、還有……寶寶們。


    一件又一件,最後,地上散落的是他所有的尊嚴。


    徐江怡輕輕的撫摸過手臂上那清晰的針眼,出乎意料的失聲而笑。


    所有人看著突然發笑的老人,不禁覺得氣氛愕然的詭異。


    “好孩子,你還真是對得起咱們徐家的悉心栽培啊。”徐江怡五指蠻狠的抓住他的手臂,大拇指扣在那道針眼上,用力的摩挲,企圖將它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消散。


    徐譽毅依舊如初冷冷冰冰的表情,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寸一寸的擴疆。


    “霖毅,送你的好弟弟回家,有什麽事咱們等爺爺出院再說。”徐江怡蹲下身撿起衣服親自替他穿上,目光帶笑,“這東西,你戒的了最好,戒不了也得戒,我徐家出去的子孫,沒有一個會死在毒癮上。”


    機械式的跟著徐霖毅的腳步走,徐譽毅最後一次回頭,嘴角溢著滿滿的笑容。


    空氣裏,帶來的是那股她離開時留下的淡淡薄荷清香,很美好的味道,很清新的感覺,最終,還是由你陪著我走完這段路。


    靜兒,我很幸福了,真的很幸福啊。


    不知為何,陰沉的天終於落下了一滴接著一滴冰冷的液體,砸在臉上,帶走身體的餘溫。


    車上,無人吭聲。


    徐霖毅看著車窗外。


    徐譽毅閉上雙眼。


    徐家大宅敞開大門,迎接著曾經輝煌過的徐三少,叱吒風雲時人人畏懼的徐三少,如今,卻是被一群人押解著回府。


    房門,被重重鎖上,一日三餐,隻通過那小小的口子傳進來,沒有人肯再麵對他了嗎?


    屋子裏,似乎冷的讓人止不住的想要顫抖,他躺在床上,抱緊棉被,卻依然冷的瑟瑟發抖。


    夜裏,雨勢漸大,砸在玻璃上,叮叮咚咚。


    手機在黑暗裏燃了又滅,滅了又一次點亮,重複不斷。


    試圖得到這最後一點溫暖,記住她的笑容,記住她的眉眼,記住她的所有點滴。


    靜兒,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


    就當做秘密,我好想你,好想你……


    一滴淚藏進枕頭裏,沒有痕跡的藏匿著,隻是隱隱的在黑暗裏,感覺著那淡淡的苦澀味道,獨自縈繞!


    “老公,你說我們的寶寶叫什麽名字好呢?”


    “靜兒說想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她妞妞好不好?”


    “靜兒想要一個女兒嗎?”


    “我想要一個女兒,還想再要一個兒子,我想給老公生好多好多寶寶。”


    “靜兒真貪心。”


    “老公不喜歡嗎?”


    “我……很喜歡。”


    紅紅的血,染上白淨的淚,沒有知覺的躺著,夢裏,她歡笑著,幸福著,我們終於團聚了。


    “咚咚咚。”緊閉的房門被人推開,一人站在門外。


    “三弟,爺爺已經脫離危險了,奶奶說過兩天後就會回家休養,這兩天,你好好的想清楚,我已經把你的房間周圍布上了最嚴防的監控,隻要給你送可卡那個人一來,就別想再出去了,這毒癮,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徐霖毅關上了門,又一次,滿屋子隻剩漆黑。


    窗外的雨,依舊落著,今夜,似乎連星星都不願陪他了。


    林靜晨站在陽台上,隔著雨簾目視前方。


    “叮咚……叮咚……”


    傭人打開門視監控,眉頭皺了皺,“請問您找哪位?”


    “我想問一下府上是不是有一位林靜晨小姐入住?”


    “林小姐是太太的朋友,正在府上,您是哪位?”


    “我是餘天,你告訴林小姐一聲,我想見她一麵。”餘天心悸的站在院外,掙紮了幾天,最終還是無法麵對自己的私心,告訴她真相也好吧,至少自己還是做不了那個壞人吧。


    叮……


    門扉敞開,他放下雨傘,放置在院牆後。


    林靜晨站在大廳中,瞧著那個冒雨前來的男人,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衝動。


    “靜晨,你還真是讓我好找啊。”餘天接過傭人送來的毛巾,簡單的擦了擦。


    林靜晨淡淡一笑,“我過兩天就回y市了,你是來這裏辦公的?”


    “我說我特地來找你的,你會不會稍稍的感動那麽一丟丟?”餘天喝了口熱水,看向靜謐的大廳,“隻有你一個人?”


    “陸路今天回陸家了,有點私事,你來找我做什麽?”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沙發前,閑坐細談。


    餘天輕咳一聲,這樣突然說出來會不會嚇壞了她?


    “靜晨,你還記得你被綁架的事嗎?”餘天有些心虛的看向她,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有意隱瞞事實的真相,她會不會拿起她身前的那把水果刀給自己身上紮出一個洞洞?


    林靜晨低頭苦笑,“餘天,以前,我挺想記得的,可是今天後,我卻覺得忘記了,真好。”


    “其實,那天――”


    “餘天,我嫁給你好不好?”


    “那天徐――”餘天瞠目,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說的雲淡風輕的女人,他剛剛幻聽了嗎?


    林靜晨抬頭,四目對視,“我嫁給你好不好?”她又一次重複。


    餘天被她一句話噎得半個字都說不出,愣愣的盯著她平靜的五官,剛剛是她在對自己求婚?


    可是為什麽覺得她求的這麽的……痛苦?


    “那個,靜晨啊,你今天受什麽刺激了?”餘天咽下一口氣,差點岔氣而亡。


    “原來連你也不想要我。”她自嘲的苦笑,自己剛剛是瘋了嗎?


    餘天驚怵,急忙搖頭否認,“我隻是有點想不明白,你說的是真的?”


    “你願不願意娶我?”林靜晨語氣篤定,不帶猶豫。


    “靜晨,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願意嫁給我?”餘天坐在她身側,伸出手,略帶遲疑的輕柔握住,“不後悔?”


    “不後悔。”她眼角帶笑,卻好似在哭。


    餘天看的心疼,攬著她入懷,“這可是你說的,無論如何,不許後悔。”


    林靜晨低垂下眸,有那麽一刻,她心裏想的竟然是,他會不會來搶婚,他會不會來阻止她嫁人,他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出現來阻止自己吧,哪怕隻是來看一眼,也值得了。


    闊別前幾日的陰霾,今日的徐家終於恢複了絲絲人氣。


    徐茂宏不顧醫生阻止,強行回家休養,無奈徐家人也隻得遷就老人,安靜的徐家,刹那間如同以往。


    “回家真不錯,讓那個臭小子下來,給我滾下來,老爺子我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精神,該處理處理他的私事了。”徐茂宏躺在床上,聲音有些疲憊。


    “你才剛出院,再等兩天吧,反正譽毅也出不去。”徐江怡看醫生們放置好儀器,輕聲說:“到時候吃藥了,我去給你拿藥。”


    關上房門,眾人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沒人告訴老爺子事情的真相,隻得瞞著,無論如何,都隻能瞞著。


    “陳叔,你手裏的是什麽?”秦芯雪見著一抹紅,戲謔的拿過來了看上一眼,一時之間,臉上的笑意漸漸僵硬。


    “是什麽東西?”徐霖毅見她表情嚴肅,禁不住的眉頭緊皺。


    “大哥,你們怎麽了?”徐睿毅湊上前。


    “是什麽?”徐江怡言簡意賅問道。


    “是喜帖。”秦芯雪吞吞吐吐的解釋。


    “喜帖?”徐江怡默然走上前,表情凝固。


    “靜晨,要嫁人了?”徐霖毅嗤笑,“也好,至少人家本來就沒有對不起譽毅,離開他,是最好的選擇。”


    “給他送上去,自己造的孽,自己贖罪。”徐江怡拿起藥盒重新開門走進。


    徐霖毅隻感覺手中的紅色信封太過沉重,雙手托著也端不起那沉甸甸的重量,心緒紊亂的走上,似乎,有種不祥預感,愈演愈烈。


    憔悴不堪,徐譽毅麵無血色的坐在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徐霖毅送上來的喜帖,上麵赤金熨燙上的兩個名字,字字誅心,一把刀,兩把刀,無數把刀,就這般,毫不留情的插進心髒。


    血,肆虐的流淌著,就像那紅的刺眼的喜帖般充斥在整個胸腔裏。


    “三弟,放手也好。”


    徐霖毅丟下最後一句話,冷漠的走出了病房,如果,在那一瞬間,他回頭看了那麽一眼,就會撕破那個男人的所有偽裝。


    鮮紅的血,狂湧的染上那封靜躺在床上的紅色印記,似乎覺得它不夠紅,他想為他們添上最後一點喜慶。


    點點紅梅,印上蒼白的衣衫,他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影子一道道重合,最後,白茫茫一片。


    淚水滾落,好燙,好燙……


    ------題外話------


    今天這章,我特地打上了‘慎’,讓心髒脆弱的親們選擇性的閱讀,因為這也算是本文最虐的地方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明天真相大白了,前幾日陰霾的天,撥開雲霧見月明了,哈哈哈,不會被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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