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就要來臨,北地的天氣已經有了回暖的跡象。


    芷晴穿著男裝,坐在茶肆的包間裏小口的品著茶,用耳朵仔細聆聽著大廳內客人交談的話語,眼睛還不時透過窗戶,觀察著茶肆斜對麵的北後街。


    自從上次芷晴買完食鹽,向四皇子的手下,透漏出十三哥家所在的消息,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裏,芷晴每天都會到這個茶室來喝茶,順便打探消息,觀察北後街的情況。可是半個月下來,四皇子的手下還是沒有所行動。芷晴不禁感到奇怪,難道說是四皇子因為與朝廷的大軍對弈,暫時沒有時間顧及,所以先放棄了對顧氏的報複?


    這好像不可能吧!芷晴悻悻然地拒絕接受這個結果。心裏祈禱著四皇子真像別人所說的那麽陰狠、記仇。


    要不然與十三哥家實力懸殊的情況下,芷晴他們家的謀害之仇可就不好報了!


    夕陽西斜,周圍的光線逐漸轉淡變得昏暗。芷晴透過窗戶,抬頭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不禁失望的起身,付過茶點錢離開茶肆,緩步向北三胡同的小院走去。


    又過了三天,芷晴吃過早點便來到了茶肆。今天的茶肆與往天不同裏麵鬧哄哄的,每個喝茶的客人都顯得特別亢奮。


    芷晴轉頭看了一眼,在她身前引路的小夥計,問道,"小二哥,今天城裏可是出了什麽新鮮的事?才使得大家的情緒這麽高漲。"


    小夥計回頭,有些差異的看向芷晴,"先生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麽呀?"芷晴不禁納悶。


    "就是昨晚半夜,官府派人來北後街抓歹人的事兒。"


    芷晴心中一跳,不動聲色的道,"這事兒我還真沒聽說呢!要不小二哥你給我講講吧,具體是怎麽回事兒!"


    小夥計撓撓頭麵露難色,對芷晴提議道:"對不起先生,今天客人太多,小的可能忙不過來,沒有時間為先生細講。不如先生今天別坐在包廂了,坐在大廳吧!聽這些了解詳情的客人講講昨夜的事,一會兒先生您就能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兒了。"


    芷晴點頭,"行,就按你說的吧。"


    芷晴環視大廳,選了一張在角落的桌子,走過去坐下。之後又點了一壺茶和幾樣小點,便一邊喝著茶一邊聽客人議論。


    芷晴背後有一桌客人也是剛來,也不知道昨晚官府抓人的事,不過他好像是這裏的常客與周圍的客人都很熟悉,有幾個住在附近知道詳細情況的客人,便主動講給他聽。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低沉沙啞的男聲響起。"昨天晚上我留在鋪子裏,清點剩餘的那點貨,順便想著趁戰事還沒波及到咱們縣,把以前的賬冊都攏一攏,所以就沒有回家。大約快三更的時候,我要準備睡了,便聽見鋪子外麵響起一陣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


    那時候正是夜深人靜,那些腳步聲就顯得特別刺耳,我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麽事兒,便也沒再點燈,披著衣服偷偷地跑到門口,透過門板的縫隙向外張望。"


    "沙老弟你膽子也夠大的,還敢上門口偷偷去看,也不怕碰上強盜?"一個旁聽的客人插話道。


    "不會,那些腳步聲可齊了,一聽就知道不是強盜。"這位沙老弟很肯定,他又繼續接著講,"昨晚是十三,月色很好,借著月光我能真切的看清外麵的情況。


    外麵有幾百名整齊劃一的士兵,手拿著武器把整個北後街都團團圍住了,那架勢就像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來似的。


    當時我就想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兒,這些士兵可不像咱縣的那些繡花枕頭,一看就是訓練有素見過血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煞氣。


    我當時大氣都不敢喘,貼在門上不敢動怕被他們發現,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偷偷的向外看。


    我就看見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比了切的手勢,一隊士兵便破門而入,衝進了一家小院。"說到這兒那個沙老弟停住了。


    "之後呢?"一個客人催著問。


    "找什麽急啊?聽我慢慢講呀。不過我跟你們說,我覺得那個當官的男人特別像咱們北街鹽鋪的許掌櫃。"沙老弟這時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不可能啦!"又一位客人反駁的聲音響起。"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個許掌櫃一天到晚就在鋪子裏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什麽事也不管,怎麽可能成為當官的。"


    "也是,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他們長得真像。"沙老弟又開始接著講,"士兵們衝進小院不一會兒,裏麵就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之後,小院左右兩邊的院子也亮了燈,從裏麵衝出好多個黑衣人,拿著兵器衝進士兵們進入的小了院去救人。那時打鬥聲可激烈了乒乒乓乓的,但是圍住北後街的那些士兵,卻沒有動彈分毫,沒有去支援自己的同伴。


    又過了一會兒,打鬥的聲音漸漸小了。我以為官府的士兵勝利了,沒什麽可看的了,便打算回屋睡覺。可就在這時,有五個黑衣人保護著一家三口,從那兩個後亮燈之中的一個小院衝了出來,往北三胡同的方向逃。他們還沒跑幾步,就被從小院中追出來的士兵攔住。


    那五個黑衣人見被官兵攔住,紛紛提著武器就朝士兵衝了上去。那些黑衣人的功夫超級厲害,不到片刻工夫就有兩個士兵被砍傷。


    那個長的像許掌櫃的官兒一看急了,打了個口哨,又叫來了一隊士兵,把那八個人圍在中間一頓砍殺,直到八個人全部氣絕身亡。那個長得像許掌櫃的官兒才上前檢查,在確定人都死了後,才命令那兩小隊的人抬著屍體離開。


    這時候都快四更天了,我真是困得不行了,可是又好奇那兩小隊與歹人相鬥的士兵都撤走了,為什麽圍著北後街的士兵還在呢?所以我就強忍著困意,搬個凳子靠坐在門口,繼續偷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我便看見從另外一個後亮燈的小院裏,出來了背著包袱的一家四口。他們動作很輕,看他們那方向像是要往南街走,可是還沒走出多遠,他們便發現了守在北後街的士兵。


    接著那個長得像許掌櫃的官兒,從陰影裏麵走出來說話了。"沙老弟又一次停住。


    他強調道,"那個官兒不僅長得像許掌櫃,就連說話的聲音也特別像,如果把倆人放在一起,絕對會有人以為他們是雙胞胎。"


    "哦,知道了,知道了。你繼續說那當官的說了些什麽?"一位客人敷衍的打斷了沙老弟的話。


    沙老弟也沒惱他的敷衍,學著那當官兒的聲音講道,"\\\''久聞顧家的十三爺聰明絕頂、足智多謀,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呀!\\\''然後那個顧家的十三爺又說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還不是落在了你的手裏,那還有什麽可說的?\\\''之後那個長得像許掌櫃的官兒哈哈大笑,命手下的士兵把那一家四口都帶走了。之後那些圍著北後街的士兵也全部都撤走了。"沙老弟的講述終於結束了。


    茶肆裏再次響起客人們的議論聲,芷晴已經沒有心思聽這些了,她扔了一塊銀子在桌上,便起身離開了茶肆。


    回到家,芷晴把聽到的消息寫下來,然後傳遞給三小,自己便坐在炕上發呆。


    這就算是報仇了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報酬後的喜悅與解恨,反而在心裏升起了一種悲涼的感覺。


    而且暐哥和虹姐的笑臉不時的出現在芷晴眼前,讓芷晴的內心越來越矛盾。


    當時十三哥要下狠手,殺他們一家滅口時,並沒有給他們家留有任何機會,就連四個年幼的孩子,他們也沒想過要放過。


    現在十三哥一家因為她故意留下的線索被抓,也算是這恩怨一報還一報了。


    理智上芷晴想的很明白,可是心理上就是怎麽也不舒服,讓她鬱鬱寡歡的。


    又過了幾天,官府貼出告示,說要處斬南街大火的凶手,一時間鎮上的百姓群情激奮,奔走相告。


    看著百姓激奮的情緒,困擾著芷晴好多天的矛盾心情,頓然解開了。


    十三哥家是罪有應得,他傷害的不僅僅是害了他們一家,還有南街胡同那些無辜葬身火海的百姓,那裏麵不隻有成年人,也有不少幼小的孩子。他們因為十三哥的私欲早早夭折,十三哥家的兩個寶貝兒女,為他們這些孩子賠命也是應該的,而且暐哥也不一定是無辜的。


    這麽想著,芷晴發現自己很偽善,她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她透露的消息,讓十三哥一家被抓,可能她對十三哥一家別抓,就不會有任何矛盾的心理,而是冷漠的看待這一切,看著十三哥一家最後的結局。


    更清楚的認識了自己的冷漠、自私,芷晴的心坦然下來,對於十三哥家的事不再有任何的矛盾、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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