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前走幾步,便可看見河水入海流。


    這一刻,君羽玥隻覺得,腳下如灌鉛,這些日子走來,寒風吹,雪水淋,他連一次以上都沒換,一次鞋子也不曾換,不吃一餐,但,他感覺不到一點點的饑餓。


    身上衣裳濕透,他感覺不到一絲冰冷。


    再冷,又怎麽冷的過心口,在毀天滅地的絕望。


    膝蓋一軟,君羽玥跪在泥濘上,仰天悲呼,“傾城……”


    淚,潸然而下。


    曾經多苦,多難,他都咬牙,淡漠看世間百態,看人世滄桑,隻有這一刻,君羽玥覺得,再美的風景,在他眼中,心中,慢慢枯萎,死寂。


    “傾城……”


    君羽玥哭的淚流滿麵,鼻涕流下,低頭,身子一軟,整個人栽在泥濘裏。


    吃了一嘴的泥漿。


    “傾城,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什麽後果,一切的一切,我都能接受,隻求你好好的,好好活在我身邊,不,就算不是活在我身邊,隻要你好好的,某年某月某日,我能遠遠的看你一眼,亦心滿意足,可……”


    真真接受不了這種陰陽兩隔。


    腦海裏,還有那麽多,那麽多鳳傾城的巧笑倩兮,各種各樣神態。


    可如今,他再也觸摸不到,那個鮮活的人兒。


    “傾城啊,你說,你要我怎麽做,是跳入這大江大河中,陪你一起葬身大海,還是苟且偷生活著,念你一生一世!”


    君羽玥怒指蒼天,怨蒼天太狠心。


    就這麽硬生生拆散了他和鳳傾城。


    祁宏申騎馬而來,一身明黃龍袍,看著泥濘裏,一身黑袍,渾身布滿泥漿的君羽玥,緊抿嘴唇。


    這一刻,祁宏申心若刀絞,氣息翻滾,“唔……”血沿著嘴角溢出。


    若是以前,若是別的人,祁宏申這一刻一定的譏笑的,可這一刻,看著絕望的君羽玥,祁宏申連一絲一毫的譏笑都沒了。


    他——愛慘了傾城。


    自己何嚐不是。


    他痛徹心扉,自己何嚐不是。


    他生不如死,自己何嚐不是。


    他悔不當初,自己何嚐不是。


    錯了,錯了。


    那日被嫉妒蒙蔽了心,卻忘記了,如今的她記憶全無,忘卻前塵往事,更忘記了她擁有的武功。


    連自保都不行。


    “君羽玥……”


    祁宏申開口。


    君羽玥聞聲回頭,眸子內,灰敗,淒涼,絕望,冷酷,慢慢站起身。


    “祁宏申,你真真罪該萬死……”


    “死一千次,一萬次,不足填補我心中之恨!”君羽玥每說一個字,走一步。


    一步一步靠近祁宏申。


    看著騎在大馬上的他,嗷叫一聲,撲上去,把祁宏申從大馬上撲摔倒在地,掄起拳頭,一拳一拳打在祁宏申臉上,身上,毫無章法,“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她如今還好好活著,如今她死了,她死了,祁宏申,你滿意了嗎?”


    一拳,一拳,沒用內力,卻用盡了君羽玥全身的力氣。


    恨意滔天。


    祁宏申也不反抗,由著君羽玥打。


    若是此時此刻,君羽玥打死了他,他便能見到傾城了。


    打了不知道多少下,君羽玥手背上全是血,一拳出,離祁宏申鼻梁一分處,君羽玥停下。


    揪住祁宏申衣襟,不停搖晃他,“你還我傾城,你還我傾城……”


    淚流滿麵,哭的像個孩子。


    祁宏申也想象君羽玥這般哭,卻發現眼眶幹澀,連淚水都流不出來。


    “君羽玥……”


    祁宏申看著君羽玥,“當日,是藏輕痕收買了那些地痞流氓,把傾城逼到河邊的……”


    傾城那個性子啊。


    饒是失憶,依舊絕傲,寧死不為瓦全。


    他禁錮了她,何嚐不是愛著,寵著,嗬護,敬著。


    可,從今以後……


    世間,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女子,笑的比百花齊放還燦爛,比六月烈陽還溫暖。


    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子,敢打他,罵他,撓他,戲弄,設計他。


    祁宏申推開君羽玥,站起身,一身明黃色龍袍,泥漿密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上馬離去。


    君羽玥聞言愣在原地。


    藏輕痕……


    滄溟臧家。


    我君羽玥,定要整個臧家為傾城陪葬。


    策馬揚鞭,一襲黑袍,一把長劍,君羽玥隻身一人去了滄溟。


    他,要血洗滄溟臧家,要碎屍萬段藏輕痕,為鳳傾城報仇。


    “駕……”


    君羽玥抽打馬兒,總覺得,這千裏馬跑得不夠快。


    他隻恨不得,這一刻,便殺到滄溟藏家。


    滄溟藏家。


    藏輕痕立在書房前,看著雪飄飄落下,伸手接住,閉上眼眸。


    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女子,一開始的求救,到後來的絕望,搖頭,寧死不屈。


    縱身一躍。


    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讓他措手不及,連救她都來不及。


    睜開眼眸,藏輕痕深深吸了口氣。


    他隻是想將她帶回藏家,認祖歸宗,並不想逼死她。


    “輕痕……”


    藏輕痕聞言,轉身,“祖父!”


    “你是怎麽了?”藏老爺子問,握著拐杖走進書房。


    蒼老的容顏,皺紋密布。


    藏輕痕看著藏老爺子,膝蓋一軟,跪在藏老爺子麵前,“祖父,輕痕……”


    “到底發生何事了,從你回到藏家,便不曾走出這書房一步……”


    藏輕痕滿麵苦澀,“祖父,我找到姑姑的女兒了!”


    藏老爺子聞言,身子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幾步,眸子內,盡是不可置信的欣喜,“真,真,真的嗎?你真的找到小傾城了”


    “是真的!”藏輕痕說著,緊抿嘴唇。


    這個家,若說,還有一個人對鳳傾城牽腸掛肚,那便是藏老爺子。


    他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啊。


    “那孩子,過的可好?”藏老爺子問。


    忍不住紅了老眼。


    他當年對不起靈兒,如今……


    若是可以,他會好好彌補靈兒的孩子。


    “祖父……”藏輕痕愧疚難當,匍匐在地。


    “怎麽了?”藏老爺子瞧著,麵色遽變,“你,她……”


    “是輕痕害了她!”


    藏老爺子聞言,握起拐杖,就要打在藏輕痕身上,顫抖著手,總歸還是沒有落下去。


    這個最讓他驕傲的孫子,他終歸還是舍不得打的。


    “罷了,罷了,這麽多年,一麵也不曾見著,始終沒有感情,就當你從未見過她!”


    藏老爺子說著,顫抖的走出了書房。


    剛走幾步,家丁快速跑來,“老太爺,少爺,老爺請你們速速去大廳!”


    藏家大廳。


    藏家家主藏雄風,手中握著一封血書。


    未打開,已經可見血書內容,並不簡單。


    藏老爺子握著拐杖而來,身後,跟著麵色冷肅的藏輕痕。


    藏老爺子坐到主位上,冷聲問,“何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爹!”藏雄風說著,把血書遞上。


    藏老爺子拆開。


    血書上寫著:定要藏家三百七十一口,老老少少,為我愛妻傾城陪葬——君羽玥書。


    藏老爺子啪一聲把血書拍在桌幾上,胸口微微起伏,看向藏輕痕,“說,到底怎麽回事?”


    藏輕痕撲通跪在地上,“祖父……”


    把那日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那日見到鳳傾城,藏輕痕一開始還不確定,後來見君羽玥,祁宏申為她爭執不休,再瞧她一臉懼怕,慌亂,跑出客棧。


    又見君羽玥,祁宏申兩人打得不可開交,藏輕痕便出了銀子,找了十幾個地痞流氓把鳳傾城逼到河邊,希望以此救了鳳傾城,帶鳳傾城離開,卻哪裏想到,那些個地痞流氓,得意洋洋之下,說漏了嘴,讓鳳傾城知道了真相。


    心慌失措,無助的她,寧死不屈,縱身一躍,跳入冰冷刺骨河中。


    “你……”


    藏老爺子怒瞪藏輕痕,舉起拐杖敲打在藏輕痕身上。


    “混賬東西,那可是你表妹,嫡親嫡親的表妹,你已然知曉她身份,你就已經悉心嗬護,別人羞辱,饒是拚了命,你也要護她三分,那曾想,你……”


    如此這般,為藏家招來禍端。


    “傳命下去,藏家所有人,不許隨便外出,府中嚴陣以待……”


    夜深沉。


    雪越下越大。


    一道黑影快熟跳入藏家內院,摸到藏家家主藏雄風院子,一刀殺了藏雄風的妻子。


    第二日。


    藏雄風醒來,身側血腥濃重,伸手摸去,一手血。


    “啊……”


    死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人就死在他身邊,而他卻渾若未覺,那種恐懼。


    藏雄風跌跌撞撞跑出屋子,“殺人了,君羽玥殺人了!”


    藏老爺子有四個兒子,藏雄風老大。


    剩下三個兒媳婦,心驚膽戰,晚上都不能眠。


    但,君羽玥這幾日並未來。


    藏府卻不敢放鬆警惕,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請了無數武林高手前來護院。


    但……


    皇宮。


    一道黑影,舉著長劍,快速疾走。


    滄溟皇太後寢宮。


    “太後,可舒坦了?”


    皇太後笑,“嗯,哀家這幾日身子的確不適,經過愛卿這一伺候,的確舒坦多了!”


    “那再讓太後舒坦一些,可好?”


    “好,愛卿啊,一會可別太凶猛,哀家畢竟年紀大了,禁不起愛卿這般折騰!”


    “是,臣遵旨!”


    大床搖曳。


    床上男女赤裸身子,纏綿。


    暗處,君羽玥慢慢走出,一步一步朝床邊靠近。


    “君嘉譽,你還真是不要臉!”君羽玥冷聲。


    大床上,正在歡愛的兩人聞言,皆是一驚。


    君嘉譽快速掀開床幔,再瞧見大床前的君羽玥時,麵色一驚,“君羽玥……”


    他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君羽玥冷冷一哼,“滾開,否則……”


    “你是來殺太後的?”君嘉譽問。


    “若是你願意和皇太後死在一起,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們!”君羽玥說著,快速出招。


    君嘉譽連衣裳都來不及穿,閃躲開去。


    滄溟皇太後尖叫一聲,“有刺客……”


    卻被君羽玥扯住了頭發,從大床上拉扯了下床,拖著她長發往外麵走去。


    一身赤裸。


    那些來救駕的侍衛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而屋子裏,君嘉譽快速逃開。


    他如今可是皇帝的寵臣,出現在太後寢宮,終歸不好。


    “大膽逆賊……”


    那侍衛話還未說完,脖子已經被君羽玥一劍劃斷。


    君羽玥冷目,手中長劍一劃,劃斷了皇太後脖子,提著她的頭顱,一路斬殺,見人殺人,見佛弑佛。


    殺得滄陌皇宮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卻把皇太後的頭顱,丟入了藏家。


    藏老爺子在瞧見皇太後頭顱時,一口氣上不來,“蒼天要亡我藏家啊!”暈了過去。


    “爹,祖父……”


    藏家方寸大亂。


    皇宮。


    君嘉譽一身赤裸,承歡在滄瑾瑜身下。


    誰又能想到,他君嘉譽沒能成為祁宏申的人,卻成為了滄瑾瑜的人。


    “皇上,皇上……”


    小太監在外麵驚呼,但……


    “滾!”滄瑾瑜怒喝,此刻,他正在興頭上。


    滄瑾瑜原本正和幾個女子歡愉,卻不想,君嘉譽自動上前勾引,他們本就有了一二次,其中滋味,自是不言而喻。


    “皇上……”君嘉譽低喚,妖媚蝕骨。


    一個男人,在改變了性取向之後,變得妖嬈起來。


    偏生滄瑾瑜就愛君嘉譽這個模樣,三魂七魄,被他勾的丁點不剩。


    小太監在屋子外,急的滿頭大汗。


    皇太後遇刺身亡,皇上卻和君大人恩愛歡愉,這,這……


    屋子內,大床搖曳,直至天明。


    妖孽惑國。


    朝堂上,眾大臣看著哈欠連連的皇帝滄瑾瑜,咽了咽口水,上前“啟稟皇上,皇太後昨夜遇刺身亡,皇宮……”


    “啊……”滄瑾瑜打了個哈欠,連話都沒聽完,便睡在了龍椅之上。


    群臣震驚。


    而,君羽玥卻趁機站出來,“傳皇上口諭,全力捉拿刺客!”


    全城禁衛軍出動,捉拿刺客君羽玥。


    此刻,君羽玥一襲黑袍,坐在皇宮屋頂之上,一口一口喝酒。


    “傾城,你等著,等著,藏家的人,一個,一個,我都不會放過,不會放過……”


    夜。


    藏老爺子房間。


    藏老爺子坐起身,“輕痕……”


    “祖父!”


    “你可知錯?”


    藏輕痕雙膝跪下,“祖父,輕痕知錯!”


    可,錯了,便是錯了。


    傳聞君羽玥冷血無情,殺戮無常,他隻當是傳說,可今日,君羽玥隻身一人,為鳳傾城報仇,獨闖皇宮,暫時無數侍衛。


    那麽接下來,會是藏家的誰?


    藏老爺子輕輕歎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便是說君羽玥這種人吧。


    因為愛,他成佛,眷顧天下蒼生。


    因為很,他成魔,執劍塗炭生靈。


    “祖父……”


    “輕痕,你走吧,去海外,藏家,不能斷子絕孫!”


    藏輕痕驚,“祖父……”


    “輕痕啊,君家男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要有所收獲,當然,那些庸才除外,可君羽玥,他不是庸才,聽祖父的話,離開滄溟,帶上金銀珠寶,去海外,去了,就別在回來了!”


    “不,祖父,我不走!”


    “藏輕痕,你走不了了!”


    一聲陰冷刺骨聲音傳來,緊接著,便見房門轟然而碎,倒在,壽終正寢。


    君羽玥一襲黑袍,黑袍上,還沾染著幹枯的血跡。


    整個人,陰冷的猶如地獄幽魂。


    “君羽玥……”


    藏輕痕站起身,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君羽玥。


    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正是!”


    “你是來殺我的?”藏輕痕問。


    君羽玥淡淡勾唇,“殺了你,太便宜你了,藏輕痕,我隻是來警告你,別妄圖逃走,別讓藏家三百七十一口人,變成藏家九族,列祖列宗……”


    隻要藏輕痕敢逃,他便敢血洗藏家九族,挖盡藏家祖墳。


    讓臧家列祖列宗生生世世死不瞑目。


    “君羽玥,一命抵一命,你殺了我便是,何須……”


    “啊哈哈,啊哈哈哈……”君羽玥狂笑,雙眸全是譏諷,“藏輕痕,你真是愚笨無知,就你,也敢和我的傾城相提並論!”


    藏老爺子一直不語,如今見君羽玥這般癲狂,“好一個狂妄小子,今日,便讓我這老頭子來會會你!”


    說完,飛身襲擊君羽玥。


    君羽玥沉著應對,和藏老爺子打的難舍難分。


    兩人武功不分伯仲。


    但……


    所有人都不知道,君羽玥會使用雙手劍法。


    這是跟鳳傾城學的。


    君羽玥更會一手使從諾諾那兒學來的武功,更能一手使飄渺門武功,更能將二者合並,渾然一體。


    一手長劍,一手軟劍,二者一上一下。


    君羽玥恍然想起,那日,他和鳳傾城一起聯手對抗君嘉譽,兩人之間的情意綿綿。


    今日


    “啊……”


    恨意更濃。


    招招殺機。


    直逼得藏老爺子節節敗退。


    “啊……”一聲低吼之後,君羽玥硬生生砍斷了藏老爺子雙臂。


    身子落地,君羽玥咬牙。


    冷眼而立。


    “今夜,便如此,我明夜再來,取藏雄風狗命!”


    “祖父!”藏輕痕扶住藏老爺子,低呼。


    外麵,有人殺了過來。


    君羽玥舉劍,一路嗜血,斬殺而出。


    傾城,有你,我便是佛,無你,我便是魔,嗜盡蒼生。


    滾燙的血,噴灑在君羽玥臉上,卻暖不進他的心。


    隻有殺,殺盡這些負了他傾城的人,讓他們去給鳳傾城陪葬。


    一個都別想活。


    那些被藏家請來的武林高手,一個個開始後退,有的人甚至開始逃跑。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我傾城一人在地下,孤寂,清苦,你們都下去陪她吧!”


    這一夜,藏家血流成河。


    當,真真正正的藏家人,卻沒死幾個。


    天明。


    太陽初起。


    殺戮落下帷幕。


    一句句屍體抬出藏家,死相淒慘。


    多少和藏家有關係的人家,紛紛閉門謝客。


    有的人家,甚至瞧瞧把妻兒送走,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藏家。


    藏老爺子倒在床上,雙眸緊閉。


    胸口劇烈起伏。


    他一身,自認武藝高強,也一直以為,此生,會壽終正寢,但,沒有想到,會殺出一個君羽玥。


    這個男子,簡直就是惡魔轉世,殺氣騰騰,下手毫不留情。


    他……


    失去心愛之人,已然成魔。


    “輕痕……”


    “祖父……”


    “聽祖父的話,走吧!”


    藏輕痕搖頭,“祖父,不可以,我不可以走,我若是走了……”


    藏家,真的便完了。


    藏輕痕哪裏知道,當日的一念之差,會帶來藏家的滅亡。


    君羽玥沒有帶任何人,他隻身一人前來,抱著的便是和藏家玉碎,不求瓦全。


    “輕痕,你若是不走,藏家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藏輕痕跪下,“祖父,要不,派人去請無憂回來?”


    無憂——


    藏老爺子搖頭。


    那個孩子,當初被傷的,心灰意冷,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著,要找回妹妹,羽翼未豐,心不夠狠辣,他怕是早已經對藏家大開殺戒了。


    不然,又怎麽會被他攆出藏家。


    他不想養一隻白眼狼出來。


    “輕痕,若是君羽玥再次前來,你,你去把你姑姑屍體搬來,告訴他,那是鳳傾城,以此交換……”


    “祖父……”


    藏輕痕驚呼。


    藏靈兒早已經入土為安,雖說有玉棺鎖顏,但,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


    兩個人,容顏就算是一樣,那種氣息,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難道,你真要整個藏家,陷入萬劫不複,家破人亡嗎?”藏老爺子低呼。


    咳咳咳,咳個不停。


    藏輕痕哭泣。


    “祖父,姑姑她已經入土為安,我們不能,不能利用了她一輩子,再利用她一生啊!”


    “我去挖!”藏雄風第一個站起身,其他幾個兄弟立即站起身,表示要隨從。


    藏輕痕連出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他們已經帶著人離去。


    青山綠水。


    一墳墓。


    依山傍水。


    君羽玥把瓜果酒水擺在墳墓前,點香,上蠟燭。


    倒酒,背依靠在墓碑上。


    “雖然,一直沒機會帶傾城來看您,不,是傾城一直沒機會來我來看您,小婿心中深感愧疚!”


    “謝謝您生了這麽一個好女兒,可惜,我卻沒人保護好她!”


    “不知道您會不會怪我,執劍殺了你的親人,殺了那些害死她的人,我想,您是不會怪我的吧!”


    “在地下,您若是遇到了傾城,請代我告訴她,我君羽玥愛她,此生至死不渝,我許她來生,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君羽玥說著,抬頭喝酒。


    這些日子,吃什麽,都覺得索然無味,隻有喝酒。


    這酒是好東西。


    不管醉不醉,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看見鳳傾城,就在他麵前,來來回回的巧笑倩兮。


    “傾城,傾城啊……”


    “你說,到底是蒼天無眼,還是我們緣分不夠!”:


    “我想,定是我前生修得不夠!”


    君羽玥說著,握緊了長劍。


    來了。


    藏家那些無恥之人,來了。


    站起身,一身黑袍,沾血,泥土。


    君羽玥歪頭,冷眼看著那些拿著鋤頭走來的人,冷笑著,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你們來了!”


    藏雄風看著君羽玥,驚的連連後退。


    “既然來了,就都留下吧……”君羽玥說完,快速出招,幾乎不給他們還手機會,一劍斃命。


    殺伐果斷的。


    身後一地的屍體,一地血。


    君羽玥沒有回頭,仰頭喝了一口酒,跨步往前。


    藏家,真真無恥之極。


    藏家。


    藏老爺子在得知四個兒子已亡時,吐了一口鮮血。


    白發人送黑發人,他一生,送完了所有的兒子女兒。


    不,還有幾個孫子,孫女。


    “輕痕,輕痕,快,快帶走他們走……”


    但,來不及了。


    君羽玥已經從藏家大門一步一步走進來,每走一步,腳下皆是血印。


    一步一個腳印。


    院子中,藏家的那些個少爺,小姐,哭成一團。


    其中有一個女子,一張小臉慘白。


    和鳳傾城有七分相似。


    君羽玥瞧見,一步一步走過去,那女子一步一步往後退。


    君羽玥伸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就憑你,也配和傾城有七分相似……”


    匕首起,落,硬生生畫花了她的臉血肉模糊。他的傾城,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比擬不了。


    “君羽玥……”


    藏輕痕從屋子走出來,“你這般冷血無情,傾城若是知道了,她一定不會再愛你!”


    君羽玥哈哈哈張狂而笑,“若是我不這般冷血無情,今日放走了一個,傾城才會不再愛我!”


    “那日,你讓一些地痞流氓辱我傾城,今日,我便讓你瞧瞧,什麽叫惡有惡報!”


    君羽玥揚手,無數乞丐擁了進來。


    君羽玥大手一指,“瞧見了嗎,那些姑娘,一個個貌美如花,好好享用,我重重有賞!”


    藏家的姑娘,一個個養尊處優,幾個學武的,但,哪裏比得上一群被君羽玥下毒,性命堪憂,又千金萬金的誘惑。


    一個個張牙舞爪,撲向那些姑娘。


    藏家幾個公子想要上前幫忙,皆備君羽玥一劍一劍斬斷雙手。


    倒在地上呻吟,尖叫。


    藏輕痕從未想到,藏家,會淪落到今時今日地步。


    “君羽玥,我跟你拚了……”


    拔劍上前,君羽玥冷眸,輕易避開,把藏輕痕踢飛在地。


    讓他眼睜睜看著,藏家保護的很好,養的很好的姑娘,在他眼前,一個個毀去。


    “君羽玥,你滿意了嗎?”


    “滿意?”君羽玥冷哼。


    “傾城不在,世間再無任何一樣東西,能夠讓我滿意,藏輕痕,好好瞧著,當日,你所加諸在傾城身上的,今日,十倍,百倍還給你!”


    用藏家三百七十一條性命,來為鳳傾城陪葬。


    尖叫聲四起。


    呻吟,喘息。


    求饒。


    哭泣,悲痛。


    君羽玥就那麽冷冷的立在那裏,不笑,不悲,不畏,不懼。


    傾城不在,蒼天大地,可還有什麽值得留念。


    “君羽玥,求你,算我求你,收手吧!”


    藏輕痕悲哭,但君羽玥一動不動,仿若一尊雕像。


    有的乞丐發泄之後,忽地瞧著藏家富麗堂皇,起了搶奪之心,跑進屋子,不停拿了值錢東西,往懷裏放。


    嘻嘻哈哈,一個個癲狂。


    然後七孔流血,倒在地上,血,染紅了他們才拿到手,不曾享受到的金銀珠寶。


    抽搐,雙眸圓瞪,看向立在院子中,擋住出路的君羽玥。


    他,壓根就沒想讓他們活。


    他,打從心裏憎恨。


    藏輕痕瞧著,哈哈哈大笑起來。


    “報應。報應!”


    當日,他若是不起歪心,想把鳳傾城帶回滄溟,以此威脅君羽玥,祁宏申,藏家不會落得今日下場。


    仿佛見,藏輕痕忽地想起。


    曾經,有那麽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巧笑倩兮,“輕痕,姑姑以後生了小妹妹,你一定要對小妹妹好哦!”


    “輕痕,姑姑拜托你,以後找到傾城,求你,一定要對她好,姑姑求你!”


    “輕痕……”


    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臨死前,拉著他的手,期期艾艾,說著臨終遺言。


    他答應了。


    卻……


    卻害死了她。


    “輕痕表哥,他們欺負無憂……”


    “輕痕表哥,連你也欺負無憂……”


    那個玉樹蘭芝的小男孩,從一開始的依靠,到後來的失望,再後來的絕望,蒼白,冷漠。


    屋子裏,藏老爺子活生生氣死。


    臨終之前,饒是他子嗣眾多,兒孫滿堂,卻沒有一個人給他送終。


    赤條條來,赤條條一個人走。


    藏輕痕看著君羽玥,“你滿意了嗎?”


    君羽玥聞言,看向藏輕痕,搖頭,“不滿意,藏輕痕,還少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


    藏輕痕大驚失色。


    是的,少了一個人。


    他的妻子。


    懷著孕的妻子,他早早送走了。


    “不過,藏輕痕,我忽然之間不打算殺你了,我要找到那個逃跑的女子,讓她生下孩子,然後,讓你的親生骨頭來刺殺你!”


    “君羽玥……”藏輕痕怒喝。


    好歹毒。


    好歹毒。


    “好好等著吧,藏輕痕,我想,此時此刻,她已經被帶往浩瀚了,你一定要好好辨認清楚,以後那些來刺殺你的人當中,有一個,便是你的孩子!”


    顧不得許多,藏輕痕瘋一般跑出去,駕馬追去。


    君羽玥冷漠看著藏家一地屍體,冷冷揚手。


    手指火折子出,藏家瞬間燃燒起來,熊熊大火,紅透了天。


    藏輕痕努力讓馬兒奔跑,努力再快一些,他要確認,他的妻子,是不是真的被君羽玥帶走了。


    破落小村莊。


    一小茅草屋。


    房門緊閉,藏輕痕用力一腳,踹開房門。


    屋子裏,傳來了驚慌聲,“誰?”


    藏輕痕聞言,瞬間明白,他中計了。


    回頭,卻見君羽玥懷抱長劍,站在不遠處,譏笑的看著他。


    臉慢慢慘白,“蓮兒,快跑……”


    舉劍刺向君羽玥,君羽玥飛身閃開,快速躍進小院,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女子。


    藏輕痕的妻子,蓮兒。


    陰冷蝕骨,手中長劍架在蓮兒脖子上。


    藏輕痕絕望了。跪在地上,“君羽玥,冤有頭債有主,你放過她吧!”


    “好,你們跟我去鴻路鄉郡,讓她縱身一跳,至於,你是要跳下去救她,還是讓她去死,都與我無關,從此以後,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當然,我也歡迎你,隨時來浩瀚找我報仇!”


    一路去鴻路鄉郡。


    君羽玥騎馬,藏輕痕和蓮兒走路。


    蓮兒懷著身子,每走一步,都極其困難,尤其是在大冷天,鞋子濕透,饑腸轆轆的情況下。


    君羽玥很少吃東西,餓了,渴了喝酒。


    胡茬密布,再不複當初謫仙容顏。


    兩鬢斑白,黑袍上,依舊沾血。他身上唯一幹淨的東西,便是那把寶劍。


    他用來殺人的寶劍。


    前方,五大軍擋路。


    “君羽玥,浩瀚攝政王,膽大妄為,來我滄溟,濫殺無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君羽玥騎在大馬之上,嗬嗬冷笑。


    “你們,是奉了誰的命令?”


    滄皇滄瑾瑜,還是君嘉譽。


    不管是誰,今日,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


    那領頭之人揚手,“射箭!”


    而,藏輕痕和蓮兒的性命,根本不在他們的顧忌之中。


    君羽玥飛身而上,運氣,吸納萬箭,反推回去,箭以雷霆之勢,刺穿那些將士身體,蹭蹭蹭定在身後的人的身上。


    “雕蟲小技,敢丟人現眼!”君羽玥冷哼一聲,舉劍而殺。


    “輕痕,我們快逃吧!”蓮兒拉著藏輕痕,慌亂低語。


    藏輕痕瞧著,用力睜開繩索,拉著蓮兒快速逃走。


    君羽玥回眸,瞧著逃跑的藏輕痕和蓮兒,陰冷一笑,敢逃跑……


    哼。


    舉劍廝殺。


    五萬大軍,無一人生還。


    君羽玥一身滴血,飛身上馬,去追藏輕痕和蓮兒。


    不過,君羽玥也不直接追上去,而是像貓捉老鼠一般,卻讓藏輕痕和蓮兒嚇得魂飛魄散。


    三天之後,藏輕痕看著睡熟的蓮兒。


    下了決定,親手掐死了蓮兒,然後逃跑。


    君羽玥看著蓮兒冰冷的屍體,“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傾城,若是你對我少愛一分,若是不執念。


    我們便不會落得今日這個勞燕分飛的下場。


    藏輕痕殺了蓮兒,逃跑起來,的確輕鬆多了,但,君羽玥依舊在身後窮追不舍。


    “別過來!”


    但,藏輕痕豈是君羽玥對手。


    君羽玥這一次,依舊沒有殺藏輕痕,隻是用鐵鏈鎖住了他,把他帶到了鴻路鄉郡,站在曾經鳳傾城跳河的地方。


    “藏輕痕,今日,你從這跳下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路的逃命,奔波,家破人亡,藏輕痕早不複當初翩翩公子,俊逸兒郎。


    渾身比起君羽玥來,還要狼狽。


    “不,不,不……”


    藏輕痕搖頭,這河水冰冷刺骨,河水湍急,深不見底,跳下去,必死無疑。


    “來不及了,藏輕痕!”君羽玥說完,一腳把藏輕痕給踢下入河中。


    看著他在河水裏掙紮,然後沉沒,被河水衝下。


    君羽玥膝蓋一軟,跪在河邊。


    “傾城,傾城……”淚如雨下。


    兩鬢已白。


    在河邊跪了一天一夜,君羽玥想,或許,他應該就這樣跪死下去。


    變成望妻石,永遠守望鳳傾城。


    禦清遠帶著墨涵,茉舞,唯一,慢慢走來。


    三娃看著君羽玥,完全不認識。


    他們眼眶紅腫,聲音嘶啞,卻還是一步一步走向君羽玥,從身後抱住君羽玥,“我們已經沒有娘了,不能再沒有爹爹!”


    君羽玥聞言,回頭,抱住三個孩子,“對不起……”


    看著年紀輕輕,兩鬢斑白,胡須滿臉,憔悴不堪的君羽玥,三娃怎麽也說不出口指責的話。


    很多事情,猜中了開頭,猜不中結尾。


    三娃搖頭,茉舞抱住君羽玥,“爹爹,我們回家吧,回京城去,以後,我們一起努力愛爹爹,把娘那份一起愛!”


    他們已經沒有娘了,再不能沒有爹啊。


    “我沒有保護好你們娘親,我罪該萬死,你們不要原諒我,你們要憎恨我,憎恨我一輩子,讓我良心受到譴責,日夜不安,睡不能眠,食不能咽……”


    “爹爹,我們回家吧!”鳳唯一說著,抱緊君羽玥。


    君羽玥看著和鳳傾城十分肖像的鳳唯一,點頭。


    回京。


    隻是,一回京,君羽玥便病了。


    咳嗽,藥不下咽。


    每一日,都隻是拖著一口氣,日日關在書房裏,看著鳳傾城畫像,時而癲狂一笑,時而淚流滿麵。


    卻對每一副畫像,視如珍寶。


    喃喃自語,訴說愛意。


    守著他一個人的天荒地老,矢誌不渝。


    齊國……


    皇宮。


    祁宏申在看到手中畫紙時,震驚,欣喜,無以複加。


    “出宮!”


    當鋪掌櫃萬萬想不到,來贖這玉墜子的人是皇帝,齊國皇帝,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草民知錯,草民知錯!”


    祁宏申看著當鋪掌櫃,從袖子內抽出一副畫卷,“你看看,這畫中人,可是來當玉墜子的人!”


    掌櫃抬頭,仔細瞧了瞧,“像,但是,那個姑娘,比較消瘦,說話有氣無力,似乎剛剛生了一場大病,有些氣虛!”


    祁宏申大喜。


    是她,是她。


    是鳳傾城。


    她還活著。


    蒼天保佑,大地保佑,她居然還活著。


    “她可曾說過些什麽?”


    “她說,隻要草民把這玉墜子畫圖,貼在門口,便會有人來贖,還,還……”


    祁宏申站起身,細細摩挲手中玉墜,閉上眼眸,睜開,嗬嗬而笑,“這玉墜,朕贖了!”


    不問價錢,不問贖金。


    多少銀子,在他眼中,又怎麽比得上鳳傾城還活著。


    身邊太監崔公公立即上前,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給掌櫃,“你走大運了!”


    “謝皇上,謝皇上!”


    大街,馬車之上。


    祁宏申笑了起來,“傳令下去,暗中尋訪!”


    “是!”


    齊國京都。


    一紫衣男子,麵如冠玉,眉飛斜入鬢,俊美非凡,隻一眼,引的無數女子尖叫,霸氣從馬車上走下,隨即扶出一個不是很美的很風韻的婦人,小心翼翼,嗬寵備至。


    “娘子……”


    “相公……”


    駕駛馬車的小廝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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