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陣敲門聲把陳興扁從夢中驚醒。


    陳興扁本能地伸手抓起枕頭底下的手槍,大聲問:“誰?!”


    一個特務在門外報告:“陳隊長,海上有情況。”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興扁把手槍放進枕頭,起床開門。


    陳興扁看著站在門外的特務問:“有什麽情況?”


    特務說:“陳隊長,發現一艘小帆船離開古龍島。”


    陳興扁問:“看清楚船上有幾個人嗎?”


    特務說:“好象隻有一個人。”


    陳興扁罵道:“媽的,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追!”


    特務說:“他好像是我們的人。”


    陳興扁不解的說:“是我們的人?”


    特務說:“隊長,也許是哪個營派出去執行什麽特殊任務的,但他也有點可疑。”


    陳興扁又罵道:“蠢貨!執行特殊任務不可能三更半夜出島,更不可能一個人搖著小帆船出島。就算他真是出島執行特殊任務,我們也有權攔住他問清楚!特別行動隊的任務就是要懷疑任何人,抓住一切可疑的人!”


    特務說:“陳隊長,他沒走多遠,我立刻開汽艇去截住他。”


    陳興扁想了想,說:“等一等!”


    特務問:“陳隊長,您還有什麽吩咐?”


    “可能是一條大魚,我要親自去!”


    陳興扁迅速好穿衣服,抓起槍走出房子。


    其實,在海上搖著帆船的是剛被提拔為排長的郭貴。他要實現他大哥的遺囑:逃離古龍島返回家鄉。


    茫茫的大海上,郭貴在拚命地搖著帆船。


    陳興扁的汽船追趕而來。


    看見汽船,郭貴的手停下來。他仰頭看天空,閉上眼睛。


    陳興扁用手電筒照著郭貴的臉,他有點意外。他一眼就認出郭真葬禮後被破格提拔的排長。


    陳興扁問:“郭排長!你要去哪裏?”


    郭貴沒出聲。


    陳興扁大聲地喝道:“說!要去哪裏?”


    郭貴說:“我大哥死了,心裏難受,出來散散心。”


    陳興扁說:“不對!散心怎麽往大陸跑?”


    郭貴說:“大海茫茫,我分不出方向。”


    陳興扁說:“不經批準,任何人都不能出海,難道你不知道命令嗎?”


    郭貴沒出聲。


    陳興扁說:“你是想逃跑吧?”


    郭貴沒出聲。


    陳興扁完全相信他的判斷,他仍用手電筒照著郭貴,說:“王團長看在你死去大哥的份上,把你從一名班長提升為排長,你無功受祿,不知感激,你竟然還要背叛王團長!”


    郭貴為自己爭辯說:“我沒有背叛王團長。”


    陳興扁說:“你搖船逃跑不是背叛是什麽?”


    郭貴沒再出聲,陳興扁把他押回古龍島。由於郭貴是郭真的胞弟,他又是由王一鬆破格提拔的,陳興扁認為這事關重大,天亮之後,他押著郭貴見王一鬆。


    王一鬆和方秀蘭正在客廳裏吃早飯。


    王一鬆從陳興扁的口裏知道郭貴逃跑的情況後,不由放下筷子,生氣地站起來,怒視郭貴說:“你身為黨國軍人,竟敢逃跑,這該當何罪?”


    郭貴低下頭,說:“既然我被抓住了,任由團長處置!”


    王一鬆說:“你無功受祿,我虧特你嗎?你為什麽要逃跑?說!為什麽要背叛我?”


    郭貴說:“團長,我不是背叛您,我隻是不想再打仗,我想回老家。”


    陳興扁瞪了郭貴一眼,又看著王一鬆,說:“團長,大敵當前,逃兵最可恨,把他槍斃算了。”


    王一鬆生氣地揮揮手說:“把他拉出去!”


    “走!”陳興扁大喝一聲,用力推郭貴。


    陳興扁押著郭貴向大門走去。


    方秀蘭突然站起來,大聲說:“等一等!”


    陳興扁轉身看著方秀蘭。


    方秀蘭看了王一鬆一眼,說:“郭貴是三營的排長,要槍斃他也要讓三營的人來執行。”


    陳興扁看著王一鬆,問:“團長,您看……”


    方秀蘭沒等王一鬆開口,直接對陳興扁說:“陳隊長,你先回去吧,該如何殺郭貴團長自有分數。”


    “團長,您看……”


    陳興扁又看著王一鬆,他在等王一鬆表態。


    王一鬆不解地看了方秀蘭一眼,他想,既然妻子開口了,他當然不會當著陳興扁的麵拒絕妻子的意見,他隻好向陳興扁揮揮手說:“把他留在這裏。你回去吧。”


    陳興扁隻好獨自走出王一鬆的客廳。


    王一鬆看著方秀蘭問:“秀蘭,你這是什麽意思?”


    方秀蘭看了郭貴一眼,又看著王一鬆說:“一鬆,先把郭貴押出外吧。”


    王一鬆知道妻子有心裏話要對自己說,他隻好命令衛兵把郭貴押出去聽候處理。


    衛兵把郭貴押走後,方秀蘭卻抓起一雙筷子,把筷子遞給王一鬆。


    王一鬆接過筷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門口說:“我最痛恨的就是逃兵。”


    方秀蘭說:“一鬆,你不能怪郭貴,郭營長彌留之際,你曾親口答應讓郭貴回老家。”


    王一鬆說:“我答應郭營長是為了讓他死能瞑目,我是黨國的一團之長,我怎麽可能讓我的士兵脫離隊伍?”


    方秀蘭說:“一鬆,郭營長是為了掩護你而獻身,你答應的事又不兌現,這對不起在天靈之上的郭營長啊。”


    王一鬆矛盾地說:“可是我不能放掉一個逃兵吧?這樣會動搖軍心。”


    方秀蘭說:“軍心重要,但我們更要對得起為你獻身的烈士。”


    王一鬆眨眨眼睛,他覺得妻子的話有點道理,他不出聲,埋下頭繼續吃早餐。方秀蘭看著丈夫的神態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知道丈夫已經默認自己的意見。


    方秀蘭吃了幾口飯又對丈夫說:“為了嚴肅軍紀,一些功夫你還是要做的。”


    王一鬆對方秀蘭說:“要做什麽功夫你就做吧,反正我把郭貴交給你。”


    方秀蘭說:“我不是軍人,這事還是交給潘副官去辦吧。這事一定要非常秘密地去做。”


    吃完早餐後,方秀蘭找到潘書,把她的意見告訴潘書。


    潘書按照方秀蘭的吩咐,先把郭貴押到三營示眾,然後親自駕駛吉普車,拉著郭貴向一塊墳墓地駛去。車上隻有潘書及郭貴兩人。吉普車最後停在墳墓地前。


    潘書從吉普車駕駛座上跳下來,他打開車門,把被捆綁著的郭貴拉下車。郭貴被潘書推到一座墳墓前。


    潘書抽出手槍。郭貴轉過身,閉上眼睛。


    潘書的槍口對準郭貴的腦袋,他又抬起槍,突然朝天開了兩槍。


    郭貴感覺自己沒中彈,他不由轉身看潘書。


    潘書看著郭貴,讚歎地說:“是條漢子,臉不變色心不跳。”


    郭貴一眼不眨地看著潘書。


    潘書說:“可惜啊,既然你不怕死,為什麽要逃跑?”


    郭貴說:“我是按照我大哥的遺言去做。”


    潘書說:“那就成全你吧。”


    潘書把槍插進槍套,抽出匕首割斷郭貴身上的繩子。


    “潘副官……”


    郭貴睜著眼睛看潘書,他一時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潘書向郭貴解釋:“夫人給你說情,團長決定放你一條生路。我一會用汽船送你一程,然後給你一隻橡皮船,你自己坐橡皮船逃生吧。”


    郭貴站著發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潘書大聲地說:“郭貴,你聽清楚我的話嗎?”


    郭貴終於反應過來,他急忙說:“謝潘副官……”


    潘書說:“你謝我幹什麽?是夫人說要放你的。”


    郭貴說:“潘副官,你替我謝夫人,我來世一定報答夫人!”


    潘書說:“別說廢話了。還來世!你一個大活人今世不報來世你報什麽?”


    當晚,方秀蘭和王一鬆正要下床休息,衛兵卻在客廳門外說有要事報告。


    王一鬆隻好走出臥室。


    衛兵走進客廳向王一鬆報告,說郭貴要見他。


    王一鬆還以為自己聽錯衛兵的話,因為他知道潘書早把郭貴送出海了。


    方秀蘭在臥室裏聽到衛兵的話,也感到奇怪,她急忙走出臥室,讓衛兵帶郭貴。


    不一會,郭貴被衛兵帶進客廳。


    王一鬆盯著郭貴問:“你不是離開古龍島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郭貴說:“報告團長,我在海上漂了一天,我想了一天,我決定還是回來為團長和夫人效勞。”


    王一鬆生氣地說:“我不接納逃兵,你回來我就槍斃你。”


    方秀蘭卻對王一鬆說:“這叫回心轉意,他是真心的。”


    郭貴說:“團長,夫人對我有恩,我回來雖然違背了我大哥的遺願,但我想為團長和夫人效勞兩年再回去見父母。”


    王一鬆說:“我不可能收留你。”


    方秀蘭說:“一鬆,那就讓他跟著我吧。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的人用得著。”


    王一鬆考慮一會,隻好同意。


    方秀蘭分咐衛兵,先安排郭貴住在團部。衛兵把郭貴帶出客廳。


    王一鬆不高興地看著方秀蘭,問:“你打算讓郭貴當你的衛兵?”


    方秀蘭想了想說:“我想把他放到古龍島學校。”


    王一鬆吃驚地說:“你要讓他當老師?他能當教師?”


    方秀蘭說:“我沒說讓郭貴當教師,他隻念過兩年書怎麽能當老師。”


    王一鬆問:“那把他放在學校幹什麽?”


    方秀蘭說:“讓他在學校裏幹些事務性的東西吧。一鬆,學校對我們很重要,學校是我們現在能和老百姓聯係的地方,得有個非常可靠的人在那裏。”


    王一鬆說:“你認為一個逃兵可靠?”


    方秀蘭說:“郭貴並不是一個地道的逃兵,其中原因你也知道了,讓他離開古龍島他不走,說明他現在的心是真正向著我們。他的忠誠我們是不用懷疑。”


    當然,方秀蘭這樣安排郭貴另有目的,她沒把她深藏的目的告訴王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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