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陸左煜對楚夕的絕對了解,楚夕那張永遠生機勃勃的高傲臉孔很少抑鬱。


    除非楚夕缺錢、沒錢。


    “沒丟,輸錢了。”楚夕幽幽歎了口氣,軟軟靠在車背椅上。


    陸左煜斜斜瞥了眼病懨懨的楚夕,說:“活該。”


    楚夕連跳起來戳陸冰塊鼻子的力氣都沒有,滿腦子都是流水飄走的錢財。


    楚夕想到慘不忍睹的成績,又記起陸左煜曾經叱吒風雨的全科滿分戰績。


    她忍不住問:“冰塊,那些文縐縐的玩意兒你是怎麽弄懂的?莎士比亞真是個人的名字,不是紗布、不是教師的親戚?”


    陸左煜微皺眉,對上楚夕亮閃閃、充滿求知**的眼神。


    心想難道楚夕悶悶不樂,隻是因為期中考的慘烈成績。


    陸左煜冰雕似的臉並未有太多起伏,他淡淡說:“直說,你期中考的成績。”


    楚夕板著俊美的臉,別過頭去看車窗外流逝的街道風景。


    她那慘不忍睹的成績,豈能入得了大神的眼!


    陸左煜打開筆記本電腦,指尖在鍵盤飛速移動,很快入侵了學校的網絡。


    找到教務處,打開二年級的期中考成績單。


    成績單很長,陸左煜直接將名單拉到末尾,果斷選擇看最後一名的成績。


    意料之中,楚夕依舊是倒數第一。


    語文,5分?陸左煜挑眉。


    數學,100分...陸左煜眸色凝重。


    英語,100分...意料之中。


    10分的政治、7分的曆史、9分的地理...


    100分的物理化學生物...


    看完成績單,陸左煜終於明白楚夕“憂鬱”的原因了。


    全部低分不稀奇、全部滿分不震撼,最震撼的是一半完美如天使、一半是殘疾。


    “5分的語文,你如何考出來的。”陸左煜合上電腦,看楚夕整個人周身冒著低迷氣息,莫名不忍。


    楚夕似霜打的茄子,陸冰塊的語氣,怎麽聽都像是鄙視嘲諷。


    “我閉著眼睛考出來的,你管我。”楚夕氣勢洶洶質問。


    陸左煜默了下,冰雪側臉揚起淡薄的弧度,眸光精明:“從一個各科白癡變成理科全滿分、文科全低分的奇才,我很好奇你變化的原因。”


    一個人就算再如何偏科,也不會偏到這種地步。


    他查過楚夕十七年的資料,楚夕從小成績平平、進入聖華學院後更是陰鬱寡言,穩居年級倒數第一。


    現在,不到兩個月,楚夕性格大變、一躍成為校園風雲人物,理科大神。


    這其中,是否有陸左煜不知道的秘密?


    楚夕當然知道,身邊這隻冰狐狸的心思狡猾古怪。


    約莫在陸冰塊的眼裏,除了他自己是神,其他都是披著人皮的動物。


    不過,就算陸冰塊再如何神通廣大,他能猜得出現在的楚夕,早已經換了個靈魂?


    楚夕漫不經心坐直了身子,邪眸漸漸恢複正常,回答:“你就當以前的我韜光養晦,為了避開風頭,故意裝陰沉憂鬱。”


    “那你現在,為何不繼續韜光養晦?”陸左煜冷聲,冷眸緊鎖楚夕的臉,不放過一絲說謊的痕跡。


    楚夕掰著纖細的手指頭玩兒,不大正經地說:“大概是某天突然遇到了真愛,頭腦發熱去親吻愛人的嘴唇,打開了本性。”


    這話,瞬間讓陸左煜記起了某些不好的記憶。


    人群裏那紅發少年,不要命地撲過來強吻他...


    車廂內的空氣,不知為何一下子曖昧起來、尷尬起來。


    強吻陸神的少年,現在正坐在陸神身邊掰手指頭。


    “說真的,我特別感謝你。”楚夕抬頭,漂亮眼眸完成月牙,“如果不是因為強吻了你,就沒有今天的楚夕。”


    就沒有她年輕煥發的重生,沒有她隱秘燦爛的複仇之路。


    陸左煜冷臉沉默,對楚夕的懷疑又再次打消。


    或許,真是這少年的韜光養晦罷了。


    楚夕想到了什麽,暗戳戳地湊了過來,纖瘦肩膀挨著陸左煜的肩膀:“冰塊,你不會被我親出了陰影,真的彎了?”


    前麵開車的司機王特助,手一下子抖了抖,車子晃了個小小弧度。


    王特助內心豎起大拇指,兄弟,好膽量!語不驚人死不休!


    後座,楚夕眯起俏麗眸子,想要從陸冰塊那張冷峻到極致的臉上看到一絲羞澀和紅暈。


    湊得近了,楚夕發現這丫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


    遠看像神一樣俊冷奪目,總能在人群裏一眼認出。


    近看一瞧,黑白分明的西裝將他挺拔身形塑造地極好,麵部輪廓冷硬、鼻梁高挺、薄唇誘人...不知道親上去是什麽感覺...


    但是,陸冰塊永遠懂得把控他的神情———沒有表情。


    他隻用涼到骨頭縫隙裏的聲音,暗暗咬牙,開口:“閉嘴。”


    聲音是極冷的,表情是淡漠隱忍的。


    楚夕摸摸小鼻梁,識相地退開,規矩地坐到原位。


    現在要跟著陸冰塊去美國,萬一路上得罪了冰塊,直接她從萬丈高空扔下來,也不是不可能。


    “哼,等爺以後翅膀硬了,遲早把你睡得渣渣都不剩。”楚夕暗地裏磨小白牙。


    她是殺手,她懂時機。


    現在陸左煜是高不可攀、不可撼動的大廈,在她把自己的王國建立之前,最好不要惹惱了陸大廈。


    否則,她楚夕複仇未半而花光預算,必定一生籠罩在陸冰塊的陰影裏。


    “你說什麽?”


    楚夕隻覺得脖子發涼,趕緊從兜裏摸出手機,裝模作樣道:“我、我給我老爸打個電話,報備行程。”


    話音落,楚夕還真的打通了老爸的電話。


    中年男人渾厚慈愛的聲音傳來:“小夕,是不是最近生活費不夠用?爸爸給你寄一點錢過來。”


    楚夕趕緊拒絕,握住手機說:“老爸,我都快成年了,不能總花家裏的錢。是這樣的,我要去美國幾天,給你說一下。”


    “美國,老爸這就幫你安排,旅遊還是學習?”楚正豪和藹地問,沒有半分疑慮。


    楚夕小心瞥了眼陸左煜,清清嗓子解釋:“老爸,陸左煜你認識吧——他帶我去美國玩幾天——”


    “陸家那位!小夕別胡說,你對他做出那種事,他怎麽可能帶你去美國!”楚正豪的聲音驟然嚴肅,以為楚夕在開玩笑。


    楚夕揉揉臉,滿不在乎地說:“不就吻了抱了他一下,他雖然小氣人品差霸道自私像隻冰狐狸,不過已經原諒我。我和他去美國,有正事。”


    “正事?能有什麽正事,難不成還去美國結婚!”楚正豪猛拍桌子,焦慮地在辦公室裏徘徊,“你在哪裏,我現在馬上派老歐去接你!”


    “不是,老爸我真的——”


    楚夕正要解釋,手機被外力一抽,下一秒陸左煜已經拿走她的手機。


    “你好,我是陸左煜,這裏我需要解釋一下...”


    陸左煜的聲音沉穩有力,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和信服力。


    仿佛隻要他開口,天下便沒有難題。


    即使讓父親出賣寶貝女兒,也能讓父親眉開眼笑數著賣女兒的錢。


    楚夕就這麽瞧著陸冰塊和他未來嶽父、啊呸,和自己老爸展開交易。


    五分鍾後,銀色手機回到了楚夕手裏。


    楚正豪一改之前的反對態度,隔著屏幕,楚夕都能看到老爸笑起來的魚尾紋。


    “小夕啊,跟著陸總去美國,記得保暖、別餓壞了自己,別惦記著老爸,你和陸總放心玩。”


    楚夕:“...老爸,你不怕他對我不軌?”


    “陸總年輕有為,正直大方。你可別對他亂動心思,就算要動心思,也暗地裏偷偷來。哎喲,聽說美國同行戀合法,能領到證兒,老爸也不反對。”


    楚夕特想提醒老爸,當初就是這個“正直大方”的陸左煜,害得您公司差點破產...


    掛斷了電話,楚夕眼神幽幽,拉著陸左煜的西裝袖:“你厲害,爺佩服。”


    陸左煜給她一個小事一樁的淡漠眼神,繼續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


    跑車一路飛馳,很快來到南都機場。


    那輛等候已久的私人飛機,正朝楚夕敞開了大門...


    搖搖墜墜六個小時,飛機總算穩穩落地。


    飛行途中,陸左煜愣是將一大摞資料丟給楚夕,抵達目的地,楚夕已經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


    西雅圖,正是夜色繁華,燈火輝煌。


    早已等候的私家車打開車門,將楚夕帶到城市邊沿的私人別墅。


    李澤言老早在別墅門口等候,看見打著哈欠走出來的楚夕,興衝衝地打招呼:“小黑客,歡迎來到西雅圖!”


    楚夕揮揮爪子:“好說好說,床準備好沒?困死爺了。”


    結果李澤言僅僅是象征性地問候了句,轉身走過去和陸左煜交談,將困兮兮的楚夕撂到一邊。


    楚夕無奈,隻得跟著個金發碧眼的女仆往屋裏走。


    楚夕隨便挑了間最舒適最豪華的窩,踢了鞋子,被褥一掀、身子一歪,倒入床頭熟睡。


    這一睡,睡得昏天暗地、旁若無人。


    至於陸左煜,他回到自己纖塵不染的房間,看到了就是這令人震撼的光景。


    有個邋遢的小子,連襪子都沒脫,在他的床上睡得如死豬一樣。


    ——————


    西雅圖坐落在美國西北部,繁華金融讓這座城市生機勃勃,徹夜明亮。


    郊區貧民窟卻是另一派風景,無數靠酒精麻痹神經的男女拖著佝僂身體,從耀眼的繁華走入無邊無際的荒涼。


    破陋建築在風裏沙啞吟唱,漏水的帳篷下是熟睡的孩童和漆黑的女人們。


    路邊傳來酒瓶破碎的聲音,攔路的劫匪擋住了一個回家的醉漢。


    “站住,把錢叫出來!”尖刀擋住了醉漢的路,月光下刀刃寒光乍現。


    但是,那醉漢和劫匪們遇到的搶劫對象不同。


    他穿著沾滿雞尾酒和中國白酒的白色西服,係花領帶,手提黑色公文包——年輕的下巴爬滿了絡腮胡子,碧綠色的眸子沒有半點醉酒的渾濁。


    他很年輕,白淨斯文,高個俊秀。


    鑲嵌在眼眶裏的綠眼珠,是淡漠的、毫無憐憫的、輕蔑無人,像惡毒的老鷹不屑凡人。


    “看什麽,把錢交出來,饒你不死!”劫匪被他的淡漠鎮住,手上的刀子快拿不穩了。


    不知為何,這個年輕人有點像穿行在夜色裏的殘忍吸血鬼,臉慘白慘白的,陰森恐怖。


    年輕的貧民掃了眼這三個美國佬,他嘴角揚起,勾起陰鷙的弧度:“蠢貨。”


    月光照耀郊區,路邊傳來因骨骼碎裂產生的慘叫,刺鼻濃鬱的血腥味散在冷空氣裏。


    那年輕的貧民從西裝褲裏取出白色絲絹,慢慢擦拭手指上的血液,邁開步子朝一片黑暗裏走去。


    他是薩文,或許是一個貧民。


    薩文回到了自己簡陋的貧民屋,他從櫃櫥裏取出白蘭地,狠狠灌進喉嚨。


    麻痹地倒在破舊的床上,他在黑暗裏凝視從天花板滲漏下來的月光。


    薩文想起一個人,事實上,這三個月來,他幾乎每一天都在想那個人。


    那個人曾懶洋洋躺在他的床上,指著天花板的漏洞問:“老兄,你揣著幾千萬的資產,睡這種漏風的貧民窟,為何?”


    年輕特立獨行的殺手躺在他的床頭,仿佛當自己家似的,無拘無束,毫無顧忌。


    薩文隻記住殺手年輕俊美的臉,記住那勝過月夜星空的眸子,記住那軟綿綿的語調。


    後來,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都成了薩文緬懷那人的記憶。


    他躺在簡陋的床上,喃喃自語:“我這一生犯過最大的錯誤,大概就是親手殺了你...13號,你要是還活著,該多好。”


    下一秒,他臉上的溫柔懷念被陰鷙陰冷取代,碧綠眸子驟然如蛇。


    他嫌棄地責罵:“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活該被追殺,死了就死了!老子才不會吊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


    13號死後,每個夜晚他都在做噩夢。


    一麵愛慕那邪肆殺手的容顏,一麵惱怒13號的囂張獨斷。


    但是,隻有一件事情薩文很確定。


    他對死去13號的感情,是愛。


    西雅圖不眠夜,殺手薩文卻不知道,他噩夢裏的人,已經在另一處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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