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繁華的城區,漸漸靠西走,是破舊的老公路、一大片一大片相連接的貧民窟。


    擁有世界頂級的繁榮經濟,也擁有世界極端的貧民窟,這就是美國。


    薩文帶著從酒吧裏的少年,慢慢朝貧民窟走去,天空上一輪寒月、夏日夜晚並不算涼爽。


    “這是西區,我的家在西區街尾的第13號房屋。”薩文顯得非常彬彬有禮,冷情蒼白的臉浮上暗紅。


    薩文看向身邊的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黑衣夾克、栗色短發、稚氣未脫的眉目清俊異常。


    少年的眼睛極為明亮,仿佛天空星子兒似的,薩文忍不住問:“你不是美國人,你來自哪裏?”


    少年訕訕一笑,說:“我是聖華國人,因為生在除夕這一天,所以叫楚夕。大哥,你怎麽稱呼?”


    “薩文·李,西雅圖土著——”頓了頓,薩文眼底幽暗,“我很窮,沒有錢。”


    楚夕聳聳肩,心裏暗道,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錢。


    楚夕淺笑,邁開步子跟上薩文的步伐,好奇地打量周圍熟悉又陌生的風景。


    她前世以13號聞名,有一段時間在西雅圖待過,躲避CIA追蹤的途中,結識了著名的殺手薩文·李。


    約莫是殺手之間的惺惺相惜,楚夕在薩文的老房子住過一段時間。


    霸占了他所有的家具、教他跟高明的殺手技術,還偷偷翻過薩文的私人存折,發現這家夥是真的窮啊。


    當殺手能窮到這種地步,也真不容易。


    如果說13號是殺手圈子裏嗜錢如命的土財主,那薩文一定是歸山平淡的隱者。


    每當錢不夠生存,薩文便會接殺手任務。


    任務完成後得到一筆錢,他又繼續采“菊”東籬下,循環往複,絲毫不為未來做打算。


    那段“同居”的日子,說來倒也愜意。


    13號每天跟薩文去地方酒吧裏“泡妞”,楚夕泡妹子、薩文泡漢子,彼此默契十足。


    前世兩人的關係,談不上友誼,隻能是臭氣相投。


    然而當楚夕接手了那項重大的暗殺任務,她沒料到,薩文竟然也會背叛她...


    再次相見,已物是人非,兵戎相見。


    “站住,把錢交出來!”


    一聲粗暴的怒吼將楚夕從回憶中驚醒,她抬頭,昏暗路燈下,三個剽行大漢攔住路。


    貧民窟裏,暴力、搶劫、傷害案件層出不窮,經常能見到醉醺醺的男女被搶劫。


    楚夕前世有段日子,最喜歡和這些劫匪打交道。


    劫匪搶別人的錢,她搶劫匪的錢...


    薩文頓住步子,攔手將楚夕護在身後,清冷的眸子看向那四人。


    “又是你們三個,”薩文有些不耐煩,“幾天不見,骨折痊愈了?”


    陰冷聲音穿透夜色,那三個倒黴的美國佬擦亮眼睛,靠,又是這個白西裝男人!


    如果西雅圖的貧民窟暴力聚集,其中最暴力的一位,當屬這位常年白西裝的男人。


    外表斯斯文文,手段卻狠辣到難以置信的地步。他永遠是獨自出行、獨自回家,沒有任何人敢惹他。


    “老兄,今天你回來這麽早啊?”其中一個壯漢抓抓腦袋,一臉無奈,“以前你都是半夜回來,我們弟兄還專挑了你不在的時候,沒想到還是撞上了。”


    “是啊,老兄你再這麽神出鬼沒,我們兄弟三這個月業績又得下滑了。”


    這三個地皮蛇被薩文揍得最凶狠,潛意識裏已經把薩文當成克星。


    幾人嘀嘀咕咕發牢騷,腳步一刻不緩往回退,轉個彎兒,腳底抹油逃走。


    楚夕啞然失笑:“大哥,你在這一片地區,似乎很有影響力。”


    薩文溫雅回答:“我以前有個朋友,他曾在這個片區稱王稱霸。他走了後,我替他繼續稱王。”


    楚夕抿嘴淺笑,右手袖子裏的銀色小刀還在,若是薩文有任何怪異舉動,她不介意馬上送他見閻王。


    薩文的屋子,一棟破舊的小樓。


    門板老舊,打開時候有吱呀吱呀的怪叫,地板陳年老舊,空氣中散發著木頭腐爛的氣味。


    薩文打開電燈,蒼白燈光流瀉,他問:“楚夕,喝白蘭地嗎?”


    楚夕搖搖頭,饒有興致地打量這熟悉的老屋。還是原來的擺設,連牆上的彈孔都沒有變化。


    現在,她的身份不是13號,她隻是薩文從gay吧裏帶回家的小少年。


    薩文坐在老舊的椅子上,從冰箱裏取出麵包,用刀子慢慢一片一片切成片,旁邊放著黃油。


    楚夕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問他:“大哥,你一個人住?”


    薩文低頭,專心致誌地切麵包:“我今年31歲,隻獨居———以前倒是有個人和我住過一段日子,可惜後來他走了。”


    刀子切在麥麵包上,沙沙沙的響動。


    楚夕取過黃油罐在手裏把玩,翹起不甚優雅的二郎腿,似笑非笑問:“走了,去哪裏?”


    薩文:“地獄。”


    楚夕故作啞然,眼底的幽暗更加濃鬱,深不見底。


    若是薩文抬起頭來,他將會看到一雙森冷的、完全不屬於十七歲少年的恐怖眼眸,那眼眸有來自地獄的野鬼喧囂、看一眼恍若被森森白骨包圍。


    但是,薩文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他在很認真地切著麥片麵包,這麵包又老又硬,切起來很費勁。


    薩文仿佛在自言自語,自嘲笑道:“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講講和那個人的故事。”


    楚夕:“你說。”


    鈍刀費力地切著麵包,薩文身上的西裝慘白如紙,沙沙沙的響聲環繞在空蕩蕩的房間裏。


    “那個人,算得上是我朋友。去年4月15日,下午5點,他敲開我的門。


    雨下得很大,密密麻麻的,他那天穿著黑色的皮夾克,渾身都是雨水。他看著我,眼裏是傲然戲謔的光。他說最近沒地方住,想在我這裏湊合一晚上。他給的理由是,我和他的職業相同,應該互相幫助。


    他這個人有很多缺點,貪財好色、頑劣霸道,總是嫌棄我的刀不夠鋒利、嫌棄我的被褥發黴、還嫌棄我的性取向。”


    楚夕挑眉,指尖捏住黃油罐頭,問:“他缺點這麽多,你還肯讓他和你住在一起?”


    薩文搖頭,淡笑,繼續娓娓講述:“他缺點很多,但他很強。他是我們職業圈裏的王者,所有人都仰望他、害怕他。我們不敢接的任務,他敢接;我們恐懼的權力機構,他絲毫不放在眼裏;我們鄙視的窮人弱者,他卻肯將錢拱手相讓、扶弱濟貧...


    他和我住了18天,這18天裏。他看過我的存折、帶我去酒吧裏喝酒泡妞、手把手教我改進職業技術。


    不得不說,我孤孤單單了31年,他還是第一個不懼怕我、甚至讓我懼怕的人。”


    薩文的聲音仿佛從冰水裏撈出來似的,嘶啞低沉,手裏的刀還在慢條斯理地切割麵包。


    楚夕問:“後來呢?”


    薩文說:“後來他離開了,我又過上了孤單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找到說,要我跟他一起參與一項任務。我毫不猶豫答應了,大概因為一個人太久了,需要群體的安慰。


    但是...後來,我背叛了他,將他的行蹤暴露給財團和政府,他被各方勢力圍追堵截,最後跳海自殺。


    這是我一生中,做過最愚蠢的事情。


    背叛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發現,在他眼裏,我隻是所有同行裏最普通的一個,他身邊早就有了個英俊溫雅、外號老莫的年輕男人,他很信賴老莫。


    這種毫無保留的信賴,這兩人默契十足的關係,讓我嫉妒到發狂...我把他當做唯一的朋友,他卻隻把我當做路邊小狗似可有可無的人物!憑什麽!我得不到的人,我寧願他死!”


    楚夕:...


    切麵包的人張狂地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嘴角的笑容冷了下來,化成淡淡的憂鬱。


    薩文歪著頭,將切好的麵包一片一片整齊放在餐盤裏,再慢慢抹上黃油。


    “他死後,每個晚上我都在做夢。夢見他英俊的笑容、夢見他囂張霸道的動作、夢見他撿到一美元樂嗬一整天的笑容、還夢見他滿身是血絕望自殺的場景...他徹徹底底成了我的美夢、我的噩夢。


    直到有一天,我居然重新看見了他!我認得他的背影、認得他的動作、認得他的心,即使燈光昏暗,我依然能確定,那就是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變了容貌,但我悲哀地知道,那肯定是他,他回來了,目的隻是為了殺我,還不惜用吻另一個男人來做掩飾。


    死寂了三個月的心髒終於活動了,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在等他動手,但我一定會反擊———”


    薩文忽的抬起頭,雪亮慘白的燈光映照他森冷的麵部輪廓。


    楚夕猛地站起來,右手衣袖裏的銀色小刀握在手心,危險迷離。


    靠,原來他早就發現她的身份!!


    他緩緩站了起來,桌上是抹了一半黃油的麵包。


    他陰冷且熾熱的眸子鎖住楚夕,灼熱的占有欲鋪天蓋地湧來。


    薩文嘴角咧開野獸的弧度,貪戀地看著楚夕:“我不會讓他再離開我了,囚禁他、殺了他、哪怕他成了一具屍體,也必須留在我身邊,一生陪著我!”


    薩文一步一步走向楚夕,地板吱呀作響,問:


    “13號,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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