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砰地被打開,伯爵夫人臉色蒼白走出來,老管家趕緊上前,扶住她顫巍巍的身軀。


    楚夕看著這個威嚴高貴的女人,失魂落魄,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


    她不由地有些疑惑,往書房看了眼。


    書房明暗交接的地方,陸左煜冷峻如山,輪廓分明的俊美容顏陰沉冷漠,仿佛一尊毫無情感的雕塑,渾身散發著死森冷。


    黑眸幽暗,細看來,眉眼深處盡是白骨森森的淒涼。


    瞧著這樣陌生的陸左煜,楚夕心口忽然彌散出鮮血淋漓的疼痛,心疼到無以加複。


    伯爵夫人是陸左煜血脈相連的母親,也是這位貪權貪財的女人,奪走了陸左煜父親的生命...


    “楚夕,你給我等著。”伯爵夫人臨走時,依然不忘冷冰的威脅。


    楚夕沒理會,三步兩步走到書房裏,反身關了書房門。


    楚夕特乖巧地取過杯子,給陸左煜接了一杯熱乎乎白開水,低頭嚐了嚐,有些燙。


    她又趕緊跑回去,換了一杯涼白開,又嚐了嚐,溫度適中。


    她把水杯遞過去,笑眯眯道:“喝一口唄,我親自給你倒的,包治百病。”


    陸左煜沒說話,也沒接楚夕遞過來的白瓷水杯,身上森冷的氣息卻已經緩緩散去,坐在椅上。


    楚夕咕嚕咕嚕灌兩口水,幹脆就坐在書桌上,側頭看陸左煜完美的臉部輪廓。


    楚夕問:“其實吧,我特理解你的心情,對伯爵夫人又愛又恨。她是你的親生母親,自然愛她;可她又做了那種壞事,你恨她也是理所當然。”


    陸左煜唇角張了張,聲音微冷:“楚夕,你七歲沒了母親,不恨你父親?”


    在他記憶裏,楚夕母親整日鬱鬱寡歡,終於熬不過外界的壓力自殺。楚夕為此,足足疏離了楚正豪十年...最近幾個月,父子倆卻又奇跡般地和好。


    楚夕聳聳肩,她不是真正的楚夕,自然對往事沒有多大的記憶。


    再則,楚正豪是她的父親,父親的愛絕不會因為隔閡而阻斷。


    楚夕歪著頭,拉住陸左煜的手指頭:“我不是來勸你放下仇恨的。伯爵夫人為了利益害死伯父,這種仇絕對不能忘記。你和她決裂,就決裂地徹徹底底,千萬不要因為母子情感動容。”


    現在陸左煜是陸氏集團的總裁,是一塊巨大的香餑餑。


    伯爵夫人試圖用母子情感打動陸左煜,主要是看中陸氏集團龐大的資產利益,母子之情不過是親情牌罷了。


    陸左煜看向楚夕生機勃勃的小臉,他一向知道楚夕記仇的個性,敢愛敢恨。


    陸左煜捏捏她柔軟的小手指,問:“那假如我做了讓你仇恨的事,你也會和我斷得徹底?”


    楚夕眼睛一凝,扯開陸左煜的手。


    她從書桌上跳下來,彎腰氣勢洶洶地瞪著陸左煜:“你是不是還和陸晴空有聯係?還是伯爵夫人剛才又給你介紹貴族未婚妻了?!”


    陸左煜:...


    空氣裏這莫名其妙的酸味是從哪兒來的?


    楚夕眯起眼睛:“陸左煜我告訴你,你要敢在外麵拈花惹草,我馬上霸占你陸氏集團的全部財產!給你栓上鏈子,鎖在房間裏天天挨棍子!”


    陸左煜抿嘴輕笑,眉目舒展,心頭的陰雲密布驟然消散開來,剩下滿滿的晴天陽光。


    這小子,究竟是哪來的魔力,總能讓他從地獄一下子回到天堂。


    楚夕戳他的鼻梁:“你還笑?我這個記仇地很,隻要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咱倆馬上斷!”


    話音剛落,人已經被拉進他懷裏。


    陸左煜捏捏她氣鼓鼓的腮幫子,俊眉溫和:“收拾下,等會去機場,我們回南都市。”


    楚夕咬牙切齒,張牙舞爪撲過去,我咬死你...


    ————


    李澤言最近儼然成了沈家的常客,加上風流俊俏的模樣,舌燦蓮花的語言,一時間將沈家老老少少的人心全部收攬。


    沈老爺最開始對李澤言還有些疑慮,經過最近的相處,李澤言在商業上的卓越見識、性格上的開朗樂觀,終於讓沈老爺折服。


    眾人感慨,李澤言不愧是陸氏集團的CFO,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午後,李澤言帶著筆記本電腦,跑到沈若兮的屋內辦公。


    仆人們對李少爺已經熟悉,知道李澤言和小姐的身份,見著也不攔,李澤言總算能順暢進入沈若兮的房間。


    沈若兮對他,已經熟視無睹。


    這人仿佛一塊狗皮膏藥,粘人地很,怎麽都趕不走,幹脆選擇無視。


    於是,仆人們往往能看見這樣的場景。


    小姐在花園繪畫,李少爺在旁邊拍照、翻閱文件。


    小姐在吃膳食,李少爺給小姐夾菜遞水。


    小姐在參加舞會,李少爺霸道擋住所有討好的外人。


    小姐晚上睡覺,李少爺在隔壁呼呼大睡。


    小姐痛經難忍,李少爺親自做紅湯薑湯一口一口喂著...


    兩人儼然“恩恩愛愛”“形影不離”,一對璧人天作之合。


    今天,李澤言照例來到沈若兮房間,將花園裏新摘的薔薇花放入花瓶。


    沈若兮在書房看書,頭也不抬,一身幹淨漂亮的白色紗裙,頭發隨意攏在肩頭,俏臉白白淨淨,嫻靜美好。


    李澤言在書房椅上坐了半個小時,看著少女安靜的側顏,戀戀不舍站起來。


    他道:“小丫頭,我要走了。”


    沈若兮翻了一頁書,清清冷冷回到:“慢走不送。”


    四個字,四把小刀子咻咻咻插在李澤言心口,李澤言麵露苦笑。


    最近雖然每日相處,他依然能感覺到沈若兮心頭的隔閡。少女是美麗的薔薇花,帶著堅硬的刺。


    李澤言歎口氣:“我要回南都市了,京都的公事處理完畢,需要我回總部。”


    沈若兮捏住書扉的手指微滯,抬起俏麗眸子,望了眼那英俊的年輕男子。


    沈若兮抿住紅唇,翻了下一頁:“那挺好的,省得每天跟在我身後。”


    李澤言沒了聲息,走過去,兩隻手穩穩落在少女的肩頭,彎腰平視。


    李澤言仿佛開玩笑似地,笑道:“我要多看你一會兒,不然回到南都市會失眠的。”


    沈若兮耳根微紅,惱怒抬頭,想要瞪這個不知禮節的人。


    可一抬頭,她就撞進一雙深情幽邃的黑色眸子裏。


    他的眼睛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水,黑黝黝的,滿滿全部裝著沈若兮。


    沈若兮忽然說不出話來,這個討人厭又自戀的大叔、這個整天跟在她的大叔,居然會露出這樣戀戀不舍的神色來。


    李澤言笑笑,兩隻手從她肩膀移開:“我得走了,飛機還在等著。你如果想我,可以來南都市找我。”


    沈若兮低頭:“鬼才想你,巴不得你早點走呢。”


    李澤言從兜裏取出一個精致小盒子,放到桌上:“臨走時,給小丫頭一份禮物。”


    他轉身,神色幽暗,關了少女書房的門。


    吱噶一聲,房間再度陷入安靜。


    沈若兮從窗戶外望去,李澤言挺拔的背影已經走到花園小徑的另一頭,白色襯衫上落滿陽光。


    桌上,精致的小盒子安靜躺著。


    沈若兮摸摸心頭,說不清那種空落落的感覺...


    ————


    下午,京都市私人機場。


    王特助將所有行李清點完畢,再檢查安全設置,確定無遺漏,這才朝車那邊走去。


    王特助:“陸總,已經準備完畢,可以出發了。”


    楚夕伸了個懶腰,和小哈士奇一同從車裏鑽出來,瞧著不遠處的龐然大物,再次感歎資本主義的奢侈。


    楚夕踢踢腳邊的小狗:“小哈同誌,等會飛到半路,你想不想跳個傘?”


    小哈士奇齜牙咧嘴:“汪汪汪!”


    楚夕咧嘴一陣樂嗬。


    陸左煜走下車,王特助赫然瞧見陸總嘴角結痂的紅色,驚訝開口:“陸總,你的嘴...”


    陸左煜麵無表情,走上登機樓梯。


    李澤言拍拍王特助肩膀,給他使了個眼色:“單身狗不懂了吧?”


    王特助:...


    楚夕帶著小哈士奇,跟在陸左煜身後,前腳剛踏上登機樓梯———楚夕驟然回過頭,冷厲目光如刀掃向西邊。


    私人機場西邊,是連綿不斷的森森草原,綠色草葉搖曳紛飛。


    楚夕皺眉,她分明感覺到一絲古怪的被窺視感。


    似乎有人藏在暗處,打量他們的一舉一動。再看看周圍的特衛,各個冷峻屹立,絲毫沒有發現異樣。


    楚夕疑心,莫非是伯爵夫人不死心,派人在暗處拍照跟蹤?


    “小黑客,快上來!你站在那裏做什麽,看風景也不是這個時候!”李澤言在登機口,朝楚夕揮手招呼。


    楚夕放下疑慮,轉身,帶著小哈士奇走上登機樓梯。


    十分鍾後,各單位籌備完畢。


    銀色飛機劃過長長的跑道,漸漸衝入雲霄,直到剩下銀白的背影。


    西邊草原草木幽幽,藏匿在暗處的人抬起眸子。


    居然...被發現了。


    這種超乎尋常的第六感,隻有久經磨礪的殺手才擁有,可這個楚夕隻有十七歲。


    “頭兒,我們接下來怎麽做?”旁邊的人壓低聲音,詢問。


    莫少記起那雙熟悉的眸子,眼底疑慮漸漸濃重。


    他看向即將消失的銀色機翼,緩緩開口:“去南都市。”


    他必須要知道,這個楚夕和13號的關係。


    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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