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劉白羽也不過是和劉太監的哥哥見過一麵而已,那次河邊救了劉太監的哥哥之後,雙方也不過是書信上往來罷了,間隔了這麽久。劉太監的位置已經算是內官的頂峰之流了,可自己和人家就是紙麵之‘交’而已,劉白羽都不敢聯係這位親戚,唯恐號稱對皇帝忠心耿耿的公公們大義滅親把自己哢嚓了。


    走到‘門’口,劉遷在身後跟小宦官說了幾句,笑著對劉白羽說道:


    “侄少爺這邊進去便是,老爺在正廳等候著。小人去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麽樣了。“


    邊說邊笑著推開了木‘門’。自己卻不進去,劉白羽說了聲謝謝。舉步走了進去。他一進‘門’,身後的劉遷就帶上了‘門’,鎮守太監地府邸之中雖然是熱鬧,可這內宅卻是十分的安靜,想來那些人都已經是出去了。


    朝前走幾步,卻看到那劉太監從‘門’內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


    ,和劉白羽在濟寧運河邊上見到的那個落魄的哥哥長得類似,神‘色’卻是大不相同,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是頗具上位者的氣勢。


    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南京城的鎮守太監,都是手握重權,天下中樞人物之一,身份地位的不同,自然人的氣質也是改變許多。


    這等身份的人出‘門’在台階上相應,這麵子已經是給到了極處,劉白羽腦中急速轉念,臉上卻堆出恭謹的笑容,快走幾步到了跟前,緩緩的叩拜下去,口中開口說道:


    “侄兒見過伯父大人,伯父大人身體可安康,一切可好。”


    劉白羽的這番恭謹舉動,讓站在台階上地劉福來臉上的笑意,從開始的矜持變成了惶恐,劉福來連忙的走下台階,到跟前把劉白羽攙扶起來,連聲開口說道:


    “都是自家人,何必這麽客氣多禮,外麵天寒,快裏麵去。”


    等到劉白羽起身,南京鎮守太監劉福來打量了劉白羽幾眼,又是開口笑著說道:


    “比我想象中的青山居士初可是壯實不少啊,果然是修先秦古儒,儒學正宗,六藝俱全,頂天立地的漢子。”


    “伯父過獎了,劉白羽來到南京,本來是想拜見您老人家的,沒想到晚輩禮節不到,長者的照顧就到了,慚愧,慚愧。”


    而且雙方畢竟是一麵沒見過,先把雙方的關係定在親戚關係那裏,下麵的話也是好說地多。


    雙方一同進入屋中,茶水和點心都已經是預備出來,落座之後,劉白羽先是給劉太監倒上了茶水,這舉動更是讓劉太監滿意,坐下之後,劉太監笑著說道:


    “先前咱家聽說青山居士出擊滿洲,心就懸了起來,滿洲嗎,滿人萬不可敵,沒想到青山居士果然是提筆教化眾生,馬上擊潰蠻夷的古儒,大獲全勝!隻是這次滿洲大敗,可是傷了元氣?”


    劉白羽笑笑,淡淡的說道:


    “也是小侄有些冒進,和朝中的‘奸’佞互相破了臉,最後清君側負氣回了山東,辭官不做,沒準在陛下那裏還會有些麻煩。”


    “其實也沒什麽大1麻煩,畢竟朝廷各軍都是草包,實不相瞞,咱家在中樞地時候,各地的督撫總兵文書奏折裏麵,斬首幾十那就是大捷,你這邊輕鬆地幾千,真是威風,咱家來南京,手下這些二郎也算是‘精’銳,‘私’下問過,要做到你那般固然是不能,十之一二或許夠吧。”


    “清君側其實也沒什麽,閹黨餘孽再能蠱‘惑’皇上,你就繼續清君側唄,清君側這東西多清幾次就習慣了…….”劉太監身為太監卻是毫不在乎的說出了閹黨餘孽四個字,話裏話外暗示劉白羽膽子不要太小,步子大一點也是可以的……


    劉太監和劉白羽認了親,如果劉白羽真的建立新‘潮’,宗族幾乎沒有的他,無論如何少不了要給劉太監個榮華富貴做個新‘潮’的勳貴,勳貴可是世襲罔替的,比劉太監現在靠著皇帝的權威狐假虎威好處太多,劉太監自然知道自己該一屁股坐在哪邊.


    劉白羽不知道的是,劉太監能做到南京留守這個位置,最初是天啟為了表示和劉白羽合作的誠意,後來崇禎則是因為劉白羽對劉太監投鼠忌器,實際上劉太監在朝野上是刻了字的劉派,甚至劉太監自己都這麽認為,隻是劉白羽不這麽認為罷了,畢竟劉白羽此人就是習慣一步一腳印的發展,對於古代的依賴名聲的暴發戶式的發展,心裏是相當不認同的.


    劉白羽笑笑,謙遜了幾句,心中卻也猜出了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就是劉太監的屬下如何認出了自己,後來才被劉太監接應.


    雙方都不說破,隻是在那裏客氣了幾句,劉太監臉上全是笑意,話裏話外都是站隊的意思,暗示一切好商量,劉白羽表麵上應付,對此人的信任還是相當的保留.


    話說的多,不免有些口幹舌燥,茶碗的茶喝淨,這邊因為兩人‘私’下談話,把伺候的人都是遣散了出去,劉白羽看到劉太監喝完了茶,連忙站起拿著茶壺倒茶,劉太監笑著點點頭,看似無謂的問道:


    “這次來南京可有什麽公‘私’事情?陛下日理萬機,朝中又有‘奸’臣作梗,一般的事,走南京朝廷就可以了.”


    這才是算是正題,劉白羽心裏麵早有準備,何況本來的目標就是要找人辦事,劉白羽以為劉福來根基在京師,不會賣自己麵子,這才是無奈來找鄭家碰碰運氣。


    劉白羽清清嗓子,回到座位上,把自己和鹽商關於鹽票衝突的始末,以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一五一十的都和老太監說了,當然,他沒有去說什麽,自己預料到多少年後大明就要滅亡之類的。隻是說日本倭寇再度興起,覺得江南沒有強兵,自己領兵之人總是覺得心中不安,所以想要移防去淮河一帶。


    駐紮大軍事關重大,自己的軍隊名義上又隻是團練之流,轉移朱棣卻也不方便。然後把怎麽聯係上鄭家,讓他們在南京活動的事情,以及今天的遭遇都是仔細的說了。


    等等等等,說了一大堆的理由,劉太監一直是笑‘吟’‘吟’的聽著,等到劉白羽說完,卻笑著開口問道:


    “青山居士你是大儒,君子,不過凡事有經有權,這倭寇如果不鬧,你就駐軍自然也就一大堆人說三道四,如果淮河鹽場出了倭寇,再‘挺’身而出,就是鹽商也隻能說一個好字!”


    劉太監這話還真是把劉白羽問住了,尼瑪這話看似天衣無縫,可以對天下人說,實際上的意思和字麵恰恰相反――劉太監是暗示劉白羽讓手下的日本人冒充倭寇,直接把鹽商的鹽場洗劫了,再‘逼’著淮河鹽商服軟!


    其實這年代文人稱太監是‘陰’人不是沒有道理的,太監們往往下手沒有顧忌,什麽手段都有,就劉太監這一手,一般的文人就絕對想不到.


    這事情實在太囂張了吧,真被難住了,劉白羽在那裏琢磨了半天,劉太監也不著急,含笑看著劉白羽,手中的茶碗蓋,撇著浮沫。


    過了會,劉白羽抹抹額頭的汗水,沉聲說道:


    “我也不是沒想過,不過過江龍也難壓地頭蛇,真要是和江南的官軍起了衝突,總是不好收尾的事情……”


    老太監聽到這話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就是仰頭大笑,閹人的聲音尖利,劉福來的年紀也大了,笑起來就好像是個老太太一般,他把手中的茶碗放在茶幾上,笑聲停歇,臉‘色’卻變得有些沉重,緩緩開口說道:


    “江南的官軍?江南的官軍最厲害的就是我手下的,其次是徐國公府上的,其餘的地方,官軍也隻是帶著個官子罷了,或者是長工,或者是土匪,或者是烏龜――總之不是一個兵……”


    “戚繼光大帥掃平倭寇時間還不長啊,怎麽江南武備就廢弛到如此地步?”劉白羽大吃一驚,這和自己料敵從寬的想法南轅北轍啊!


    “槍杆子沒到改朝換代的地步,是比不上筆杆子的,更比不上錢袋子!”老太監一語道破――當然後世也說過,經濟決定政治,政治決定軍事.事實上槍杆子沒到改朝換代的地步,還真是遠遠不如筆杆子和錢袋子的.


    戚繼光大帥掃平倭寇不久,這隻軍隊就被調到九邊成為軍戶,而後再東北流幹了最後一滴血,再往後南方駐紮的衛所兵,由於沒有強敵,崩壞的比北邊還嚴重.鹽商能用的兩個總兵,名義上有四萬人,實際上到了‘操’典的時候,加上湊數的閑漢和乞丐手底下能有五千就不錯了――這五千人還有大概四千多一般士兵要客串漕運的纖夫和工人,能拿得出手的親兵也就幾百人.


    既然手裏實力不行,鹽商也就把這些衛所兵作為一般的護衛來用,一年官兵從上到下不過幾萬銀子,運遠不如鹽商們養護為的費用,甚至比不上鹽商給大股山賊的費用,至於鹽商們用來結‘交’文人,修廟還願動不動幾十萬兩的費用就更不要說了.實際上這些號稱吃鹽商飯的衛所兵,從劉白羽販1賣的商品中軍官的‘抽’成和士兵們打工賺的錢相比,都是運遠不如.真要是劉白羽和鹽商你死我活的衝突起來,隻怕商能用的兩個總兵,直接倒戈了――不是哥們不是人,是你們不把哥們當人!怨我麽?


    也就是說,劉白羽料敵從寬的所謂江南土著軍事實力,純屬自己嚇唬自己,根本沒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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