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最近一直做一個夢,不吉利啊,不吉利!鄴城紅雨殷如血啊!”劉白羽歎息了一聲,臉‘色’奇差.


    五胡‘亂’華時期,石勒319年創立後趙,屠殺漢人,太寧元年(349年)石虎卒,其子為爭帝位互相殘殺。349年五、六月間,北中國天災**頻頻。好好的初夏時季,暴風撥樹,電閃雷鳴,自天而落的冰苞竟有水杯那麽大,砸死行人無數。鄴城的宮殿又因雷擊起火,太武殿、曄華殿‘蕩’然無存,隻留一地灰燼,大火連燒一個多月才滅,後趙帝國的“乘輿服禦燒者大半,金石皆盡”。更為可怖的是,“雨血周遍鄴城”,天落紅雨,殷紅如血。


    這種不吉利的預兆之後,就是石家互相殘殺,而後就是冉閔殺石家,胡漢相攻,北方人口十不存一.


    “鄴城紅雨殷如血!中原又有五胡‘亂’華之禍?”張溥身為複社領頭人,自然知道這個典故,他立刻就聯想到現在鬧得厲害圍攻京師的建奴了.


    “這不可能吧!青山居士,我漢人是滿人的百倍不止,而且滿人也沒有‘蒙’古人橫掃萬裏吞並萬國的本事,而且我大明藩王雖然富裕卻沒有司馬氏一樣的軍政大權,也不會如同八王之‘亂’時期那樣給胡人可乘之機……何況還有青山居士你這個大明柱石,建奴頭子皇太極在北京不就是被青山居士打的頭破血流麽?”


    張溥顯然不是那麽好忽悠的,在這個時代的漢人知識分子看來,成吉思汗時代的‘蒙’古人那是沒辦法,天生煞星,至於後來的‘蒙’古麽,反正土木堡之變,還是達延汗時期,圍了北京也就是求一個貿易,想必滿洲人大概也是如此吧.


    張溥這樣的傳統儒家知識分子,除非是長期在邊疆領軍,是不知道所謂周邊的胡人,因為生產方式的不同,其實差別也是極大的.


    那是,我還覺得都17世紀中葉了,大明一個文明國家被一個野蠻人滅掉是不可能的呢?劉白羽心裏默默的吐糟著,不過劉白羽也早算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了,知道從政治上來說,所謂的說服,關鍵是你說的能不能為盟友所用,和你說的是不是正確毫無關係.


    “胡人粗俗無文,如果沒有漢‘奸’文人為了一己的富貴而出賣萬民,胡人也就是個強盜而已!”


    “這是正理,沒有漢‘奸’幫助,胡人不成氣候.”張溥立刻附和,漢族文人麽,可以跪殺人如麻的瞧不起一錢漢的蠻族頭子,但是心裏還是覺得蠻族頭子離不開自己,至於胡人當權,都是漢人武將打不過胡人的錯.


    正理個屁!人‘蒙’古人用的回回文官明顯比漢族文官多!劉白羽自然知道漢族文人的那點小心思,不過這正好是自己的引子自然不會駁斥.


    “正是漢‘奸’文人壞事!我大明向西萬裏之外有一南一北兩大強國,一個是奧斯曼,一個是俄羅斯,都是驅趕‘蒙’古人之後自立的國家,論起文治和我們漢人相比不過後起之秀,可是已經立國三百年了,沒有一點衰敗的樣子,還能開疆擴土,這又是為什麽呢?”


    奧斯曼1299年宣布獨立建國,自稱埃米爾,1300年又自稱蘇丹(意為最有權威的人),這就是600多年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源頭。這問題倒不大.


    俄羅斯就是劉白羽順嘴胡說,1283年莫斯科公國正式建立。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加冕稱沙皇,建造克裏姆林宮,莫斯科大公國逐漸發展為東北羅斯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中心,領導其他公國擺脫了‘蒙’古韃靼的統治,使俄羅斯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1605年,戈杜諾夫猝死,俄羅斯進入一個“‘混’‘亂’時代”。直到下諾夫哥羅德的米寧和‘波’紮爾斯基率領民兵把‘波’蘭侵略軍趕出莫斯科以後,這一動‘蕩’時期才終於結束。


    1613年1月,米哈伊爾?費多羅維奇?羅曼諾夫被推舉為沙皇,開始了羅曼諾夫王朝在俄國的統治。要知道西方的帝國概念和東方王朝概念不一致,要是按照中國的標準,羅曼諾夫家族取代伊凡四世家族,那就是如同司馬代曹一樣,改朝換代了.


    不過反正大明朝沒幾個人知道西方的帝國概念和東方王朝概念不一樣——貌似現在不知道的也不少.劉白羽自然可以胡說八道,張溥也不知道裏邊的貓膩.


    “嗯?這奧斯曼和俄羅斯更在我朝之上?難道是說他們的大儒比孔孟還要厲害?”張溥大吃一驚,在他眼裏,劉白羽這樣的當時大儒,別的事情上忽悠一下難免,學問上斷然是一言九鼎,不會扯淡的——這貨顯然不知道劉白羽那年代的學術**比我大明給皇帝編段子的想象力也是各有所長,大大的高估了劉白羽的節‘操’.


    “怎麽會,我漢人是炎黃子孫,孔孟之道,幾千年的文明如何會不及奧斯曼和俄羅斯這兩國?”


    劉白羽\緩了一緩:“奧斯曼源出我朝的西突厥一部,俄羅斯立國在唐末,和周邊蠻夷相比,還算得上文明人,和我們中華一比,卻是大大不如——不過奧斯曼和俄羅斯都是記得華夷之辨,不像中華有些腐儒,不知道華夷之辨,隻知道君君臣臣,難道不知孔夫子曾說過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張孟孫張賓(?—322年),字孟孫,輔佐羯族石勒建立後趙的漢人文臣,王景略王猛(325年—375年),字景略輔氐族苻堅建立前秦的漢人文臣之流,不但沒有被列為漢‘奸’,反而被稱為賢相,如此是非不分,怪不得後來會有秦檜陷害嶽武穆的千古奇事!”


    尼妹!張溥大吃一驚,劉白羽這家夥是要借助建州,搞出意識形態領域的大炸彈啊!這可了不得!劉白羽這一招比東林黨空談什麽民貴君輕厲害多了.借助華夷之辨的大義名分和忠君對立起來,高實在是高!


    “青山居士說的沒錯,隻是張賓,王猛之流,助紂為虐,是漢‘奸’無疑,可是有些人就還得商量,比如說為了中原百姓,對契丹忍辱負重的馮道相公,協助北魏孝文帝漢化的諸多漢臣,也是為了天下漢人保有元氣,不得已忍辱負重,似乎不可一概而論吧!”張溥覺得劉白羽這話說的有點滿,提出了自己的保留意見.


    “那是自然馮道相公對契丹忍辱負重,我是向來佩服的,不過明華夷之辨不可讓步,我準備按照自己的《曆代政治得失》重新修訂曆朝正朔——五胡十六國,契丹,金,元諸多胡人王朝都是偽朝,這些胡人王朝的漢官,家族修墓誌銘的時候,要比漢人正朔低三級,為胡人直接出力攻打漢人王朝的——統統算作白蓮之流自稱的偽官,你看如何?”劉白羽放了一個巨型地圖炮.


    “這……青山居士這樣做,隻怕很多年代悠長的大家族不服氣啊!”張溥嚇了一跳,別看他敢罵皇帝博出位,實際上這不過是明末知識分子的‘潮’流罷了,張溥也是順勢而為罷了,真要對上天下一小半的讀書人,張溥心裏還是‘毛’‘毛’的.


    “哼!隻要先拿出華夷之辨,讓天下讀書人知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的道理,這也不算什麽?我準備把武悼天王的大魏和東晉一起列為正朔,隻要大義名分定了下來,有些人反應過來,做螳臂當車的事情,卻也是來不及了.”


    “把冉棘奴冉閔的魏國和東晉一起列為正朔?”張溥倒吸了一口冷氣,終於明白劉白羽想做什麽了,直接用華夷之辨代替傳統的君臣道義,這貨要挖帝王的總根子啊.


    冉閔在古代一向評價不高,其實就是因為違反了封建的君臣道義,在古代文人看來,你冉閔效忠東晉就不該稱帝,人家石勒以子侄待你,你就該死忠屠殺漢人,甚至殺漢人為食物的石勒政權才是忠義麽.


    房玄齡的《晉書》酸溜溜的說道:1“永曾之誅羯士,亦殲其類。無德不報,斯之謂乎!”[27];2“閔幼而果銳,季龍撫之如孫。


    司馬光《資治通鑒》也‘陰’陽怪氣的說:“閔驍勇善戰,多策略。虎愛之,比於諸孫。”


    就是封建主義自由化的王夫之都評價說:


    “冉閔盡滅羯胡,而曰:‘吾屬故晉人,請各稱牧守,奉迎天子。’雖非果有效順之誠,然慮趙人之不忘中國而不戴己,未敢遽僭也。有胡睦者,稱閔功德,謂晉人遠竄江左而不足戴,然後閔無所複忌而僭以成。嗚呼!”


    範文瀾《中國通史》:1“冉閔逞勇殘殺,立國三年,死人無數,失敗是必然的。但是,他的野蠻行動反映著漢族對羯族匈奴族野蠻統治的反抗情緒,所以他的被殺,獲得漢族人的同情。慕容雋致祭贈諡,正是害怕漢族人給予冉閔的同情心。”[31];2“秦漢魏晉從來沒有亡國後自殺的大臣,因亡國而自殺,是從冉閔的魏國開始的,這也說明漢族與非漢族間鬥爭的極端尖銳。”[31]


    範文瀾《魏晉南北朝史綱》:“至於冉閔以區區之力馳騁中原,而東晉又隻作壁上觀,是以亡不旋踵,隻成為曆史上的悲劇而已”。


    呂思勉《兩晉南北朝史》:“‘冉閔之百戰百勝,頗似項籍、孫策’,與石氏餘孽角逐,未必會遽敗,而慕容氏加入這場與它本不相關的戰爭,挾其方興之勢,其氣完,其力厚,‘是亦其所遭之不幸也’”。


    其實說的穿了,儒家知識分子就喜歡小恩小惠,民族大義不要緊,隻要能讓我做人上人,得到實惠,開科舉是,那麽跪的是大金,大遼,大元,大清其實並不重要.對封建統治者來說,冉閔這種桀驁不馴的家夥,如果自己的臣子有樣學樣那就是一場噩夢了.這就是封建社會家天下的局限‘性’了.——隻是現在還有一幫子連文言文都讀不明白的人,非要代入帝王將相,而不是站在廣大人民立場上來看問題,真是該想一想自己配不配姓趙了.


    相反到了近代,由於民族主義的興起,和封建的君臣道義被掃進了垃圾袋,冉閔才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平反昭雪.


    換句話來說,冉閔的評價問題,實際上是近代民族主義思想對決封建君臣道義的問題,劉白羽把自己的立場擺到冉閔一邊兒,就是準備把中國人的思想代入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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