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娘,大娘我真是有點看不過去,你也該學學針線活,身為女人家,至少簡單的縫縫補補得會吧。”


    孫大娘眯著眼用長針紮進已經成型的鞋底裏,感覺胳膊和眼睛酸的慌,便停下歇會兒再做。一抬眼便看到坐在水井旁洗布料的寧娘,熱心藏不住話的她忍不住開口說。


    “大娘說的對,寧娘,你真得學學,要不然遇到衣領袖口磨毛邊刮破口子的情況,你還能將半新不舊的衣服扔了不要麽?”


    剛剛目睹了寧娘躍躍欲試的拿過針在五層布的鞋墊上紮來紮去,雜亂無章的針法以及長短不齊寬窄不同的針腳,秀才娘子表示作為一個合格的大夏朝女性她看的鴨梨很大。


    金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被孫大娘瞪了一眼,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譏諷硬生生咽了回去。


    安寧娘用力揉搓了一陣,將布料再次浸泡在水中,回過身,無所謂的笑著回答:“我呀,天生就沒有拿針穿線的天份,學也白搭。讓我在灶台前站上一天我也不覺得厭煩,可是讓我舒舒服服地坐在床邊拿針繡花我就渾身長草似的,坐也坐不住。”


    孫大娘不讚同的皺眉,突兀的問:“寧娘,你家雪兒今年有六歲了吧?”


    “嗯,春天的生日,已經滿六歲了。”安寧娘回答。


    “這個年紀也該學點東西,你打算讓雪兒學什麽?”孫大娘問道。


    寧娘被問蒙了,並非原裝的她對於大夏朝的許多習俗還是半知半解。


    如之前所講,大夏朝的女孩子雖然不用讀書寫字考秀才,卻也不是真的要完全無才無德,至少都要學習一門手藝或者才藝傍身。三從四德中的四德還是很重要地。


    有錢人家的小姐學習的自然是陽春白雪怡情養性的琴棋書畫方麵的才藝,


    對於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來說,四德中的“婦功”不僅是必修的品德課之一,也是她們生存的本領之一。比如女紅,鎮子上有刺繡作坊,手藝好的在作坊裏打工,手藝好的一個月能賺好幾兩銀子呢。像秀才娘子她們這些都是跟著自家長輩學習的,刺繡作坊是進不去的,但是平時也能繡個香包納個鞋墊什麽的賺點家用。


    最不濟的便是寧娘這樣的圍著鍋台轉,到了要說親的年齡,也是媒婆說媒時的資本。


    秀才娘子耐心的給坐到她身旁的寧娘解釋了一番。寧娘這才恍然大悟。


    “其實,我這幾日也為著這件事犯捉摸,我自己小時候命苦,家裏窮,什麽都沒學得,好在上天憐見,給了我一雙會做飯的手藝。廚房裏煙熏火燎不是什麽好活計,我是真不願讓我女兒同我一般,做一個連針線都拿不動的粗婦。”


    寧娘發自肺腑的一番話立刻贏得了周圍人的讚賞,為人母親者的心意都是共通的。


    “你能這麽想,便是好的。”孫大娘認真打量了一番寧娘,語帶惋惜的說到。她是真心覺得寧娘是一位有主見有見識的女子,可惜了命太福薄。


    “知易行難,我家裏現在的情況大家也能看到,僅僅是目前溫飽無憂罷了。”寧娘歎口氣,“琴棋書畫那些花花呼哨的過不得日子,咱們小門小戶的學不起,也用不上。我想著給雪兒找一位女紅師傅,請到家裏教學的那種咱是養不起,最好是在家開班教學的,這樣過幾日我那小吃攤子擺起來,也就不用擔心照顧不到雪兒了。我不求她學到如何精湛,隻要自己能繡嫁妝,平日裏繡個花花草草修身養性就行。”


    孫大娘樂意做個順水人情,便提了一個人選:“說到女紅師傅,我這兒倒是有一位人選,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是打算明年便將妞妞送那她那兒去。”


    安寧娘立刻喜出望外,連聲說:“還望大娘幫我。”畢竟半路出家,她對清風鎮是一眼黑,這幾日跟她們忙前忙後當白工,除了想搞好下鄰裏關係外,也有著想借她們的力在這種需要人脈經驗的地方給予自己幫助。


    房東孫大娘舉薦的女紅師傅姓吳,十來年前從南邊投親來到此地,教授的一手正宗的蘇繡,據說原來也是官小姐,讀得懂詩詞,寫得出對子,為人嚴厲端正,明理守矩。鎮上好多大戶人家都請她到家裏坐館教授,都被吳師傅拒絕了。孫大娘家的小女兒孫娟早幾年便一直在她家裏學習。


    “這位吳師傅不僅教授女紅好,而且被她調教過的女孩子,言談舉止都規規矩矩,跟大家閨秀似的。”這也是孫大娘極力推薦吳師傅的緣由之一。孫秀小時候,孫大娘為了拉扯她和大兒子整日在外麵給別人幫傭幹活,忽略了對女兒的教育,差點成為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萬幸在吳師傅的嚴厲教育下,孫秀從一個見生人就發抖哭泣上部的台麵的模樣變成了今日做事有條有理有規矩的小家碧玉。


    “這位吳師傅的盛名我也有所耳聞,聽說她繡的一手好蘇繡,師從大家。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會淪落到在咱們這個小地方開堂教學為生。不過近些年卻很少有成品流出。”秀才娘子竟也聽過吳師傅,語氣裏也是讚賞有加。


    “既然姐姐和大娘都說好,那位吳師傅必然有過人之處,那就是她吧。不知我該準備些什麽拜師禮好呢?”寧娘幹脆的拍板釘釘。若是她自己去挑去找,估計也找不到能比吳師傅條件更好的女紅師傅了。


    金氏不屑的撇撇嘴,安雪正同虎子滿院子跑追蜻蜓玩的開心的不住咯咯笑,自己家的妞妞眼饞的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卻總被虎子有意無意的排除在外。見自己的女兒吃了虧,金氏憤憤的剜了一眼,忍不住嘟囔出聲:“人家收不收寡婦的女兒還不一定呢,現在想什麽拜師禮有點早吧。”


    金氏的話音一落,原本熱鬧的場麵頓時冷場。孫大娘真是被自己這個沒眼力見兒的兒媳婦氣暈,揚聲朝她說道:“誌剛家的,不要光顧著手裏的活,多看看孩子,妞妞的褲子都玩髒了,你帶她進屋去換一件。”為了不讓金氏繼續丟人現眼,她幹脆找個由頭將她打發回屋子。


    遭了婆婆沒好臉色的訓斥,金氏噪紅著臉起身將跑得急跌倒在地的妞妞一把撈起來,一邊大力的拍打妞妞身上少許的灰塵,一邊沒好氣的罵道:“死丫頭,眼皮子這麽淺,別人有的你也想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玩,還想玩,找打是不是?跟我回屋。”


    “不嘛不嘛,不回屋,我還要玩。嗚嗚嗚。。。。”在金氏懷裏的妞妞哭鬧著不肯回屋,讓金氏又打了幾下屁股才哽咽著被拖了進去。五歲大的小姑娘,已經有些微的自尊心,知道自己今日傷了麵子,在屋子裏哭的越發委屈越發大聲。


    “死丫頭,又不是什麽金貴的身子,打你兩下哭這麽大聲作甚,還哭,再哭,晚上沒你的飯吃!”金氏尖著嗓子的罵聲從半敞開的窗子裏傳出。


    院子裏的女人臉色各異。孫大娘的臉色已經黑的跟鍋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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