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不愧是元寶街上八卦聯盟的中流砥柱,不過幾句話間便將安寧娘置於八卦中心。


    劉婆子這一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刨根問底,順帶著仿佛“親人般的規勸”,安寧娘表示她很吃不消,甭說是從來沒說過話的陌生人,即便是自己的親娘也沒有站大街上嚷嚷著讓一個未出孝的寡婦早日找男人的道理吧。


    而且,這學院下學的時辰快到了,周圍的人不要太清閑,都悄悄地圍過來作甚,想聽書去酒樓啊。安寧娘麵沉如水,氣憤得一時失聲,沒了言語。


    劉婆子的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離譜,張大家的覺出不對,板起了臉,朝地上唾了一口,硬邦邦地打斷了劉婆子猶自喋喋不休的問話,“我說劉婆子,敢問您是哪位啊,你是低保裏正,還是官差老爺啊,這些問題也是你問得的麽。安娘子是寡婦不假,可也不是能讓你隨便說嘴的,你張嘴閉嘴的找男人,真是老不修,你有那老牛吃嫩草的肮髒心思便罷了,可別髒了我們的耳朵,快快住口吧。”


    安寧娘的利索呢寒氣逼人,仿佛能刮下一層霜。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個劉婆子太不知趣,甭說她還是一個年輕的“寡婦”,就算是個父母健在相公兒女雙全的全福人,跟她劉婆子沒半文錢關係,憑什麽讓她像挑菜買肉一般的問來問去。竟然直接問自己還要守多久的孝,話裏話外竟然是想給自己做媒找對象的意思。


    給守孝的寡婦介紹對象,這孫婆子的腦袋讓門夾了一百遍,瘋癲了吧。


    甭說是當事人安寧娘從孫婆子的話裏聽出了這層意思,包括張大家的在內的一眾旁觀者也都聽了出來,因此,圍觀群眾的八卦熱情更加高漲了,在安寧娘冷冷地環視了他們一眼後,不僅沒有退縮,反而聚得更緊密。


    在元寶街賣了二十年的炊餅。劉婆子也不是一點顏色都不懂的婦人,實在是家裏那位魔星太折磨人,她被逼的無法,今日不得不硬著頭皮逼上梁山,將自己這張老臉豁出去討安寧娘的嫌。


    摸摸還絲絲泛著疼的左臉,想到如果今日不完成任務後回家後那位魔星的反應,劉婆子咬緊牙槽,迎著張大家的不善的眼神和安寧娘冷冷的目光,蹦豆子一般將來意倒出。


    聽完劉婆子荒謬連篇的話,安寧娘和張大家的氣個倒仰。周圍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


    劉婆子今日這番主動示好。竟竟是打得想做媒婆給安寧娘牽姻緣的主意。她給安寧娘介紹的男人是她娘家排名老末的弟弟。姓劉明強,幾年前媳婦病故後,便一直未娶,年紀四十有三。比安寧娘大了不少,不過在劉婆子的口中,她那弟弟是“最是老實肯幹知疼知熱的好男人”,而且最是喜愛小孩子,可憐他上個媳婦沒給他留下一兒半女就走了,等安寧娘帶著安雪嫁過去,他定會將安雪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劉婆子說她弟弟有一手好鐵匠手藝,養活她和安雪母女倆綽綽有餘,跟了她弟弟。安寧娘再也不用拋頭露麵做這辛苦的吃食買賣,文檔呆在家裏當管家娘子。


    劉婆子說得口幹舌燥放住了口,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滿懷期待地道:“安娘子,你放心。進了我弟弟的家門,保證你下輩子不愁吃喝過享福日子。你不用現在給老婆子答案,考慮個三五天的告訴我就行。”


    安寧娘前世幾乎沒跟人吵過架拌過嘴,現在滿肚子的國罵,竟然一句都說不出,隻是用冷得仿佛帶冰碴子的眼神盯著說的唾沫橫飛的張婆子,心裏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才解當下屈辱。


    張大家的扶著安寧娘顫抖的身子,用手掌撫摸她後背以示安慰,對劉婆子的險惡用心氣憤難當。


    她在元寶街呆得比安寧娘久,對劉婆子家的情況也算小有了解,在一旁急的瞪紅了眼。不僅是她,圍觀群眾裏大多對劉婆子那個弟弟劉強算是了解,因此,一時議論紛紛,不論對安寧娘的態度如何,對劉婆子都是投以鄙視厭惡的目光,當然也有個別心術不正之人對劉婆子如此作為頗有惺惺相惜傾配讚歎的意味。


    “劉婆子,你這事辦的不地道啊,你這不是將安娘子往火坑裏推麽……”知曉實情且心底不壞的圍觀群眾


    “寡婦配鰥夫,老夫配少妻,絕配啊。”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安娘子,深閨寂寞,你就從了吧,哈哈哈。”心地齷齪的圍觀群眾。


    “劉婆子,你這算盤打得精啊,娶個會下金蛋的母雞回去,讓你家弟弟可要手下留情別跟上個媳婦似的,辣手摧花啊。”知曉實情仍舊瞎起哄的圍觀群眾。


    “哼,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好好的寡婦不呆在家裏守孝,非出來招蜂引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迂腐道學的圍觀群眾。


    “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莫不是這安寧娘跟劉強有了手尾,否則人劉婆子怎能當著大夥兒的麵將這事攤開來說呢。”意淫腦補過度的圍觀群眾。


    “安娘子,那劉強不是個東西,你可要想清楚了啊。”心地純良的圍觀群眾。


    在周圍人的紛紛議論聲中,安寧娘終於打破沉默,鬆開因憤怒而咬緊的唇,輕飄飄冷颼颼的問:“劉婆子,你說完了沒有?‘


    劉婆子被安寧娘盯得身上發涼,支支吾吾不安的說:“雪兒她娘,我這也是,也是看你人好,想著咱,咱都是,是女人,心疼你孤零零一人不容易,才想著將你介紹給我弟弟,畢竟,女人不能沒有男人……”


    “瞧人劉婆子這話說的多在理,女人離不開男人,安娘子,你就從了人家吧。”自有那等無事生非的閑漢子在一旁陰陽怪氣煽風點火。


    “劉婆子,不用考慮那麽久,我現在就能回答你:就算你弟弟腰纏萬貫富可敵國我也不嫁。我念在你比我年長許多,你不仁義,我卻不能失了口德,我清清白白的活了二十一年,自問為人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你發完了白日夢,請離我遠點,自己不幹淨別把別人都當成和你一樣肮髒。”


    劉婆子諾諾地還要開口,“雪兒她娘……”


    安寧娘怒目圓睜,厲聲喊:“滾!”


    平日和氣的一團麵似的安寧娘突然發飆,在周圍人的哄笑聲中劉婆子被嚇得立即狼狽逃竄,連攤子都不擺就回家去了。她這張老臉今兒是徹底丟盡了,最後一點恥辱心讓她趕緊收拾東西離開了這裏。


    劉婆子吃了癟離開,大部分圍觀群眾都很解氣地直說活該,並且為安寧寧打氣,不過仍舊還是有一些諸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寡婦門前是非多”等不和諧的閑言碎語傳出來。人心百態,這不是安寧娘想控製便能控製的了的事情。


    你們背後議論我聽不到便也罷了,可這些話現在落在正處於爆發邊緣的安寧娘耳中,讓她出離憤怒,瞪圓了一雙漂亮有神的杏眼,緩緩地從還不肯散開的零星幾個閑人身上挨個掃過,眼神刀子一般的銳利,被她目光掃到的閑漢閑婆皆覺不自在,不再敢當著安寧娘的麵造次,不過背後有沒有傳些難聽的話,安寧娘卻是鞭長莫及了。


    “平時看劉婆子也就碎嘴些,沒想到還藏著一肚子的壞水,寧娘你剛才對她還是太客氣,要我就直接撲上去撕爛她的臭嘴,再將她家那點破事都抖出來,看她還敢憋著壞坑人不。”張大家還在為安寧娘忿忿不平。


    “都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支持安娘子的作法,這個張婆子可是小人中的小人,將她得罪狠了,不知道以後她那張破嘴還要編排出多少是非。”方氏母女倆過來安慰道。


    安寧娘是咬碎了一口銀牙貝齒,才將這口惡氣咽下,現下憋氣憋的額頭一蹦一蹦的疼痛。


    “這話說的不錯,人活在世上,哪有不惹氣的時候,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為了逞一時之氣,惹來後麵一堆麻煩,壯兒她娘,別看雪兒她娘比你年幼幾歲,做事可比你穩重。”張大也走過來勸解。剛才那種情景,他一個大老爺們不好出麵,隻是在一旁摩拳擦掌的幹著急。好在安寧娘處理得當,沒吃大虧,不過一些暗虧還是避免不了。


    “忍忍忍,跟你過了半輩子,就跟著你一味的忍了,忍得分家時連半畝地都沒分得,哼!”張大家的沒好氣的白了自己當家的一眼,又拉過安寧娘的胳膊,忿忿不平的繼續說:“寧娘,你可不知,劉婆子她們一家都不是好東西,那個劉強更是壞東西中的壞東西。”


    安寧娘從張大家的和方式母女倆的口中得知了劉婆子口中的好弟弟老實人劉強的真實麵目。劉強不僅不如劉婆子描述的老實肯幹,甚至根本就是一個壞到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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