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去桃源鄉會一會安家人,安寧娘便索性拋開顧慮,不再多想。


    “二哥,我同你回去看望兩位老人,不過得明天回去,你看行麽?畢竟家裏的事情我也得交代下,而且,這算是我第一次正式登門,怎麽也得準備點禮物才好。二哥,你說呢?”第一次“回門”是原主靈魂還在的事兒,安寧娘故此才有明日是自己第一次回門的說法。安武以為安寧娘不想提及那次不愉快的經曆,才會將它從記憶裏抹去,因此也未生疑。


    安武開心地大笑,說道:“妹子你能回去看看就好,還買甚禮物,都是一家人,客氣啥。”


    “那二哥不如你今晚也留在我這兒,甭往回趕了,明天咱們一起回去,你看可好?”


    “行,都聽你的。”安武聽到安寧娘說肯跟自己回家看望安家二老,就已經知足地笑眯了眼,安寧娘說什麽他都說好,都答應。


    安武沒想到安寧娘能如此痛快的答應,對她有所隱瞞而有些愧疚。可是想想現在住在自己家裏的那個人,妹子有生之年能見到她,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是。因此,想著那個人和家裏人的囑咐,安武還是決定將真相放在心裏,順便也將心裏小小的不安和疑竇也壓了下去。


    安寧娘用一下午的時間給安家人買了幾樣見麵禮,既然答應安武回老家,她也不好空手而回,挑著質量結實耐用的布料買了二匹,給家裏的小孩子又買了些糖塊,經常光顧的肉鋪裏又割了塊肥的流油的豬五花。安寧娘沒想過做到如何麵麵俱到,隻求麵子上過得去即可。


    吳師傅那裏給安雪請了幾日假,吳師傅爽快地應允了,並且細聲叮囑安雪要每日勤加練習不可荒廢學業,安雪乖巧地答應。


    元寶街上同張大家的說明下自家情況,讓她幫忙照看幾天攤位,聽說是娘家人主動讓安寧娘回去。張大家的心裏頗為她感到高興,不過,也叮囑安寧娘即便是親人,也要留著點心眼,他們既然有一次將她趕出家門的惡習,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麽刷下限的事兒。


    馮記醬鋪也去打了招呼,將這次的香辣醬交工,並且提前跟掌櫃的提前打了預防針,下次的交貨日期有可能會延後。


    秀才娘子屋裏也要坐坐,安寧娘告訴王娘子自己可能要回老家呆個三兩天。本打算這幾日讓穀雨陪著她在外麵走動。可是穀雨這孩子聽說安家人曾經將重病纏身的自己掃地出門的事情後。便怎麽也不跟獨自留守家中。非得跟著她一起回去,一副給安寧娘當保鏢護衛的架勢。


    安寧娘為了自家的事情將吃食攤子都收了好幾日陪著自己奔走,王娘子已是感激不盡,通情達理的她可說不出也做不出那等子別人幫助自己天經地義的事情來。還得打起精神來勸說安寧娘多在娘家呆上幾日陪陪老人,聯絡親情,畢竟他們一家人分開許久,感情也是需要時間慢慢培養的。至於自己家的事兒,有孫大娘一家幫忙,孫誌剛和袁乙丁都托了在省城有人脈關係的熟人幫忙打聽,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家裏的東西也要收拾下,小心行事,廚房裏紮眼的食材調味品通通收進了空間裏。就連盛裝鹵料的大木桶都換成了貨真價實的木桶。一些未吃完的青菜肉都送到王娘子家裏。床頭櫃箱櫃都鎖好,將鑰匙貼身放好。


    裏裏外外也忙乎了一小天,安寧娘確確想不到,自己在清風鎮生活了短短數月,竟然已經產生了如此多的牽絆。不知不覺,自己以安寧娘的身份融入了清風鎮的生活。


    晚上,安寧娘又對穀雨叮囑了一番,到了安家,那畢竟是自己的娘家,穀雨萬萬不能再犯倔脾氣,當然,也不要吃虧委屈了自己,萬事同她商量,她會拿主意的。


    穀雨主意正,卻也不是沒腦子,自然懂得輕重,老實地應下了。


    倒是安雪,聽說要回桃源鄉,晚上就寢時都還悶悶不樂,讓安武看得愧疚,安寧娘以及穀雨看得心疼。


    這次老家之行,不知為何,安寧娘心裏總是隱隱的不安,晚上輾轉反側許久才能入睡。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安寧娘將門窗鎖好,一家三口同安武踏上了回鄉探親之路,呃,也就是拎著兩包禮物,去北城門口找去桃源鄉的驢車。


    驢車上,除了安寧娘一行四人,還有一對母女和兩個小媳婦,村子不大,村頭連村尾,幾百戶人家不說是人人熟識人人沾親帶故,可誰家發生些大事小情卻都是瞞不住的。


    對安武帶回來兩個模樣端麗梳著婦人發髻的年輕女子和一個伶俐可人的小女孩,驢車上的其他幾位乘客都是悄悄的打量,暗自揣測,以及竊竊私語。


    “這是…..新媳婦……”“啥啊,我覺得……賣掉…..回來…..妹妹…..”“不是趕出…..咋回來…..”“不太像…..是媳婦…..”“是妹妹….”“……咋兩個….哪個是……”


    驢車就那麽大的地兒,擠擠巴巴坐著幾個人,即便那四個女人躲在後麵盡量小聲的竊竊私語,可是仍舊有不少隻言片語傳到安寧娘等人耳中。


    安武不自在地假意咳嗽了兩聲,尷尬地不停瞥自己妹妹越來越僵的表情,想安慰安寧娘幾句,可又怕說多了讓車裏的長舌婦聽去,又傳什麽幺蛾子,半晌幹巴巴地擠出一句:“嗬嗬,今天的天不錯,熱得正好,嗬嗬,嗬嗬。”


    安寧娘按住穀雨握緊的右手,安撫地拍了拍,“穀雨,這會兒風大,你從包裹裏拿方巾幫雪兒將頭罩下,她睡熟了受風容易著涼。”安雪坐在晃悠悠的驢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現在躺在穀雨的懷裏露出紅撲撲的小臉蛋睡得正熟。


    穀雨不露痕跡地橫了對麵竊竊私語的女人們一眼,便低頭在包裹裏翻找方巾。


    將穀雨安撫好,安寧娘隱蔽地輕聲歎息,朝安武淺淺一笑,“哥哥,我沒事,你不用擔心。”這般說一則是緩解安武的尷尬,二則她的確不太在意這些閑言碎語,總歸是跟自己生活不相幹的一群人,被說幾句也掉不了二兩肉。


    安寧娘可不敢樂觀估計安家人這次的橄欖枝是善意溫情的邀請,即便是善意又帶著溫情,自己也不可能丟下鎮子上的生意,回到桃源鄉同安家人一起生活,驢車上對自己指指點點的幾人,估計下次同車還不知道是何時何地,安寧娘可不願為她們費心傷神的記著仇,她嫌累得慌。


    可能是安寧娘表現的太坦然,姿勢端莊地坐在前麵看著頗有些氣勢,加之摟著安雪的穀雨不時投向她們的憤怒的視線,同車的幾位長舌婦即便是憋了一肚子的問題也不敢當著她的麵發問。


    驢車剛到村口,就碰到幾位等著去鎮上的人,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不好讓驢車丟失買賣,大家便都就地下車,步行回家。安寧娘三人便也同安武下了車,往安家走。


    安寧娘同穀雨換把手抱安雪,讓穀雨歇歇,安雪昨日悶悶不樂晚上沒睡好,現在睡得沉,幾次換手都沒醒。


    一路上,自然免不了好奇窺探的目光跟隨,有些仗著麵皮厚或者年紀長輩分高,便直接跟安武詢問:“安家二小子,你這是從鎮上回來呀?咋買了這些東西回來呢?旁邊的是你家親戚麽?”


    安武憨厚卻不是木頭腦袋,自己妹妹被趕出家門的事兒村子裏都傳遍了,看家裏和安寧娘的態度,兩頭目前都沒有和好的明顯意圖,他自然也不會將安寧娘的真實身份隨便講出來。


    安武望向一直笑容不變的安寧娘,安寧娘朝他微微搖頭,他便歎口氣,跟旁人解釋說這是自家的遠房親戚,來串門子的。至於旁人信或不信,那隻能是套用安寧娘的一句話: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反正我信了。


    事實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不過是一張窗戶紙大家誰都不捅破罷了。


    不過由於此次回來的安寧娘的衣著打扮氣質形態跟上次回村投奔時的狼狽淒慘模樣完全不同,再加之安寧娘離鄉多年,黃毛小丫頭蛻變為俏麗小媳婦,村裏人隻覺得麵熟,卻還真都沒認出來,也就讓安武的這個說法糊弄了過去,至少表麵上大家都是信了,私下的議論就不入安寧娘耳中了。


    “妹子,你看前麵的那顆老槐樹,你還記得麽?小時候我常帶你在槐樹下麵玩的,你小時候爬樹厲害著呢,我和你大哥都趕不上你。過了槐樹往左走,便到咱家了。”


    “二哥,怎麽不記得,我還上樹摸過鳥蛋,咱們偷偷烤了吃呢。我一直都認得回家的路,雖然離開了這些年,可上次我回來時回家的路仍舊記得清清楚楚,沒有走錯。”隻不過進了屋卻沒能留下來,我記得你們,記得回家的路,可家卻不認我,不留我。安寧娘在心裏替“安寧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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