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已然呀呀學語了。


    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兩人坐在地毯上倒也玩得不亦樂乎。肖力躺在沙發裏,手枕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小茱逗弄小豆子,這溫馨的畫麵,肖力真想把它畫下來,這才該是周末的樂趣所在啊。肖力的臉上蕩漾著笑意,這長久鬱結於心的不快隻有在這時才能平複片刻。


    “叫爸爸,爸――爸!”小茱牽著小豆子的手指著肖力教他念叨著,小豆子嘴裏烏裏烏裏了半天也沒聽清叫了什麽,倒是口水流了一下巴。小茱好玩地放倒了他,撓起了他的小腳底,可把小豆子惹得格格直笑。


    肖力也跟著傻笑。這家裏小豆子是他的開心果,是他的安慰,是他每日準時回家的唯一理由。當然,還有小茱,這小丫頭冰雪聰明,手腳麻利,心腸又好,肖力自覺這個家是多虧了有她,不然真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子,隻可惜了家境不好,高中沒上完就出來打工了,肖力一直有心想幫她一把,奈何小豆子實在是還太小,離不了她,即便是他肖力自己自覺也離不了她呢,想到這,肖力不由重重的為她歎了口氣。


    哢嚓哢嚓的高跟鞋撞擊樓梯的聲響由遠及近,由低漸高。肖力對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曾幾何時對這個聲音是何等的企盼,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便不以為然了,更甚於現在聽著這聲音卻怎麽越來越感到厭倦和不耐了,是的,是不耐,這聲音就像一隻小蟲子一樣,嘩啦嘩啦地在肖力的心門上扒拉出一道道揪心的痕來。


    門,吱啞一聲的開了,那人進來。


    隻有小豆子的笑還在繼續著。


    “哎,你這死丫頭,怎麽讓小豆子就這樣躺在地毯上呢,髒死了!”淩菱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道:“髒死了!”


    小茱爭辯道:“這塊地毯是我前兩天我剛洗的,我就是怕小豆子涼著了才給墊上的。”


    “你還狡辯,你就不該讓他下地玩!”淩菱高聲喝叱道:“死丫頭片子!”


    淩菱這一喝不要緊,倒把小豆子嚇哭了,在淩菱懷裏上下折騰,隻想著往小茱身上攀去。


    小茱見著,想伸手接過去,卻又不敢。


    小豆子便死了命地哭。


    淩菱不耐煩了,便往小茱懷裏一塞了事,說也怪,小家夥一轉移到小茱懷裏,還就馬上止了哭。這可使淩菱更來氣了,便指著小茱道:“你本事大了去了,以後就你幫我養著吧,看你能培著出個什麽好鳥來!”


    肖力在一旁聽著又好氣又好笑,對淩菱道:“你什麽好話不好講呢,小豆子就不是你兒子呀,那你說他會是個什麽鳥啊?”


    “你還說呢,你這麽早回來就看著她這樣帶孩子的呀?”淩菱見小茱自顧到小房間伺弄小豆子去了,也不答她的腔,便把矛頭指向了肖力。


    “小孩子嘛,照顧不要太周到太講究,你看見小區外麵那收廢品的帶倆小孩了麽,整個光腳滿世界跑,我看人家長得就挺好挺結實的。”肖力道:“況且小茱不是照顧得不也蠻好的呀!”


    “你就護著她吧,要不你就跟她一起過拉倒了!”淩菱說完蹬蹬蹬地跑房間卸妝去了。


    肖力看著淩菱的樣子真的是越來越陌生了,那種失望感尤如毒藥一樣慢慢地沿著血脈滲入了他的心髒,他覺得這房間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呼吸越來越壓抑,越來越困難,一種逃生的欲望從他的內心升騰起來。他孤獨地搖搖頭,輕輕的帶上門出去了。他需要安靜,他需要空氣,他需要安慰。誰說一個男人就不需要撫慰,誰說一個男人就一定會堅強,不,肖力需要宣泄,需要傾訴,他想到了林一帆,想到了張菊池,可是即便和這哥倆一起又能如何呢,無非再來個一醉方休,可次日又如何呢,太陽還是會升起,月亮還是會沉下,生活還是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下去啊。


    這街一直向前延伸著,肖力倒願意就在這梧桐樹下一直走下去,就和著這人來人往奔波求命的芸芸眾生一道,像一股水流一樣往遠方湧了去,永遠也不要停留,不用回頭,也無需回頭,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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