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對付吉利,林一帆覺得實在是很對不住她,所以一種自然而生的虧欠感一直縈繞在心頭。但是沒辦法,盡管林一帆自認和黃鶯之間沒什麽,關係很是純粹,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尤其一個戀愛中的女人來說,敏感而多疑是最最理所有當然的反應,況且這本是見對方家長的重要時刻,他卻跑去見了另一個女人。所以林一帆早已經作好了迎接一聲暴風雨來臨的準備。


    林一帆自以為很是了解女人心思。可是,吉利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來他是低估一個女人的胸懷了,何況這是一個不一般的女人。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簡單就一切都好了。


    吉利歪躺在沙發上,不言不語,眼睛紅紅的。顯然她是哭過了。


    林一帆心想女人到底還是女人,便跑過去抱起她的腿坐了下來,道:“怎麽啦,不舒服嗎?你爸媽媽呢?”他當然知道吉利因何而泣,但是既然她不主動提起,他又何必再觸及。


    然而,一個黃鶯明明就橫亙在兩個相愛的人中間,如果都刻意地回避,那就有必要質疑這兩個人的感情是否真實。林一帆和吉利的感情當然是真實的,這一點無可懷疑。


    所以,吉利轉過臉問道:“黃鶯……她怎麽樣了?”


    林一帆一笑,不露一點感情色彩地回答:“還行,蠻堅強的!”


    “她媽媽呢?”


    “手術動了兩個多小時,現在雖然醒了,但是估計情況不太樂觀,這是刑院長私下裏和肖力說的。”林一帆道。記得手術結束時,林一帆是看到肖力和刑院長一起先離開手術室門外的,估計他們有提及黃鶯媽媽的病情,果不其然,回臨江的路上林一帆在和肖力的電話裏證實了這一點。


    “肖力?”


    “是啊,我們幾個都是好朋友,黃鶯媽媽動手術,肖力當然也要過來幫忙啊!”林一帆心中一喜,沒承想這肖力說不定這會兒能幫他一個小忙。


    果然,吉利嗯了一聲,臉色稍霽道:“狀況很不好嗎?”


    說到病情,林一帆歎口氣,搖頭道:“是啊,手術其實倒還做得挺幹淨,但是其它多種器官都出現不同程度的並發性衰竭。所以……刑院長也是回天乏術,最多也就剩一二個月的時間了!”


    “怎麽會這樣子呢?”吉利驚道。


    “病體拖得太久了,就像一間老房子,連底腳房基都鬆動了,即便是換了被蛀空的房梁,終究還是要倒塌的。而且第一次手術後,她的身體就一直沒有得到有效地恢複,這第二次手術原本就是一場冒險賭博,贏算很小很小,幾乎是沒有的!”


    “那黃鶯為何還要堅持動手術啊?”吉利奇怪黃鶯的決定。


    “不動手術,保守治療也許能拖半年,而動手術,搞得不好反而會進一步縮短時間,但是畢竟還有一絲生機,所以黃鶯選擇了賭一把。”林一帆道。


    “換了我,我是不敢做這個決定的。”吉利道。


    “是啊,這需要極大的勇氣,黃鶯就是這樣子的人,表麵柔弱,內心強大。”林一帆道,臉上透出一股心慰卻又似驕傲的神氣。


    好在吉利未曾注意,倒是為黃鶯擔憂著:“真是佩服她,她一個人可怎麽堅持得下來啊?”女人是天生富有同情心的,方才還在為黃鶯悶悶不樂,此刻卻對她充滿了擔憂。


    “沒事,她有男朋友,還有我們這幫好兄弟撐著她呢,放心吧!”林一帆故意把“男朋友”三個字著重了語氣。


    吉利聞著,臉色又開了許多。


    “你爸媽呢,我該好好向他們請罪才是呢!”林一帆趁機轉回話題道。


    “我按排他們住酒店了!”


    “什麽?”林一帆叫了起來道:“他們難得來一次,怎麽能讓他們住酒店呢,應該讓他們住在這裏才是嘛!”


    吉利聽著,滿意地笑道:“是他們堅持住外麵的,他們以為我倆在同居呢,說是不方便。”


    林一帆一聽,也笑了,心想真不虧是國外回來的,思想觀念就是不一樣。


    “你傻笑個啥?”吉利嗔道。


    “沒什麽沒什麽!”林一帆否認著,看牆上的掛鍾已快五點多了,便對吉利道,“那我什麽時候去見他們呀?”


    “待會兒就去,正好在那酒店吃晚飯吧,我現在就打電話訂個位置!”吉利說著,便要坐起來。


    “你看這樣可好?”林一帆按住吉利道,“不如我去買點菜咱們自己做怎麽樣?”


    “好是好,不過太麻煩了吧,而且我可不太會做。”吉利犯難道。


    “沒事,有我呢!”林一帆拍拍胸脯道,“在家裏吃氛圍要好一些,正好我好好表現一番,也算是陪罪了,向他們。”


    “那好吧,不過,你可別再搞砸了!”吉利還是有點擔心。


    “放心吧!”林一帆刮起了吉利一個鼻子道。


    ##################################################


    吉父高個,清瘦,一副玳瑁細框眼鏡,很有股儒雅的文人氣質,絲毫沒有商人味道。眉目間依稀有吉利的秀氣影子透出。吉母當然是個美人,保養得很好,隻是微微有些發福,但如果真要瘦了一分的話,那份雍容華貴怕是要減色不少。


    男人終歸是要保持一定的威儀的,尤其是作為一個長者麵目出現的時候,但林一帆卻還是捕捉到了吉父麵對桌上色彩斑斕的六菜一湯時眉角上揚的那一絲訝異。但女人卻不然,吉母早已一臉喜色,拉著吉利的手笑道:“丫頭,以後你是有口福了!不錯不錯!”


    “什麽不錯啊,是菜不錯呢,還是人不錯?”吉利摟著母親的脖子發嗲道。


    兩人女人纏在一起自是有說不完的話題,隻是卻尷尬兩個男人。


    “咳咳!”吉父幹咳了幾聲,吉利才醒過神來,拉過林一帆道:“爸,這就是林一帆!”


    “叔叔好!”“阿姨好!”林一帆分別朝兩位微微一鞠躬道,“我們坐下來邊吃邊聊吧!”


    吉父還沒說什麽,吉母便已接過話去道:“好好,坐坐,一起坐下聊!”


    “爸,你還愣什麽呢,坐吧!”吉利嘻笑著按下吉父道。


    清蒸鹹蛋黃獅子頭、西湖醋魚、菊花滑蝦仁、苦瓜炒臘肉、涼絆金瓜絲、蒜泥絲瓜、冬瓜蝦皮湯,六菜一湯,都是江浙一帶的家常菜。對於做菜,林一帆自認是有天稟的,他沒有認真地學過烹飪,但他自是知道什麽樣的食材能搭配出鮮美的味道來。


    “叔叔,你嚐嚐這醋魚看怎樣?”林一帆向吉父推薦道。


    吉父沒有聽從建議,卻把筷子伸向了清蒸獅子頭,嚐了一口,未置可否,又嚐了一口,才放下筷子問道:“為什麽不用蟹黃呢?”


    林一帆是沒想到,這吉父居然也是個美食行家,便不敢托大小心回答:“一是時間比較緊,二是比較浪費,三是時候未到。”


    “時候未到是何意啊?”吉父舉起紅酒和林一帆輕碰一下,小泯了一口,饒有興趣地問道。


    “還未到食用大閘蟹的時候,要待到風起,秋蟹上岸時才好!”


    “正是正是!”吉父又夾了一口道:“不過你做的蛋黃獅子頭別有風味,很是不錯。”


    “不錯麽?那我也嚐嚐!”吉利得意地自是取了一整個和母親分了,果然也是餘有味盡。


    “這是什麽菜?”吉父指著一個菜問道。


    “這是菊花滑蝦仁,你嚐嚐!”林一帆為他取了一勺道。


    “很清香滑潤呢!你們也吃!”吉父很喜歡,便向吉利母女推薦,轉而又問林一帆:“這是怎麽做的?”


    “原本都是用海蝦做的,但吉利對海蝦有些過敏,所以我用的是內河裏的小龍蝦,先把尾中筋抽掉,然後剝出漂淨,用刀背輕拍幾下,敲入蛋清,少許紹酒,鹽花,醃漬片刻之後滑炒,勾芡,撒入淖過的菊花瓣即可。”林一帆一五一十地,介紹得很是詳細。


    “小林你真是有心了,連做菜都想著考慮我們家詩麗!”吉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媽,你真是的,怎麽還叫我以前的名字啊!”吉利叫了起來,想去掩她媽媽的嘴。


    “掩什麽呀,我又不是不知道!”林一帆笑道。


    “小林,為什麽要用用刀背輕拍幾下呢?”吉父還在問他的問題。林一帆真搞不懂他是真不懂呢還是壓根就是在考驗自己。


    “如果是海蝦的話就不必了,因為是龍蝦,肉質比較老一點,所以要拍鬆一點好,不過龍蝦也有龍蝦的好處,不容易碎。”林一帆道。


    “噢,看來你對美食也頗有研究啊!”吉父點頭讚許道。


    “沒有沒有,我隻是喜歡自己動動手罷了!”林一帆心裏真是沒想到居然會和吉利她老爸能找到共同語言。


    “好了,不說菜了,說說你吧,上午都忙什麽去了,都不來接機?”吉父突然轉換話題問道。


    瞬間,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沉淪的青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蘆上灰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蘆上灰翁並收藏沉淪的青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