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你看人的眼光準不準了。”我走到門口,手輕輕在那雕牡丹的把手上撫了撫,道:“以他的能力,要查出我們今日到此一點都不難。更何況,那個雪嫣還不是我們的人。”


    伸手拉開門,我道:“打草驚蛇呢,可能有兩個結果。一是他以為事情暴露,猝然發難。不過依照你剛才說他的性格,我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些,那就是放棄目前施行的計劃,重新謀劃。”


    “妙極。不歸所言甚合我意。我不怕他發難,不過若是能多多謀劃一下,事情才更有趣,時間上也對我們有利。”宗政澄淵撫掌而笑,走到我前麵,當先出了門,轉個彎迎上正要去雅間的崔斡翰。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道:“崔相也常來?本王倒是頭一次見你呢。”


    宗政澄淵說話確實極有水平,這話看起來很平常,實則是說,我宗政澄淵經常來這裏,卻第一次看見你崔斡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敢打賭崔斡翰將這話聽成宗政澄淵對他的下馬威,意在告戒他你的那點事,本王都知道了。


    我靜靜跟在宗政澄淵身邊,悄悄打量著崔斡翰的神色,到底是老狐狸,麵色未改,不過眼皮微微跳了幾下,施禮道:“見過王爺。”


    我一聽,也要趕上前見禮,被宗政澄淵伸手一攔,我詫異地看著他,隻聽他道:“崔相不必多禮。出門在外,這些虛禮就免了。”說著一指雪嫣道:“這姑娘唱得很不錯,我料崔相定然喜歡。本王也該走了,不然掃了崔相的興致那真是罪過了。”


    這人,念著自己吃定了崔斡翰,口口聲聲說不講那些虛禮,自己卻一口一個本王,我都快要聽不下去了。


    宗政澄淵一笑,袍袖一甩,從崔斡翰身邊走過去。我匆匆對崔斡翰時略施一禮,跟上宗政澄淵,小聲道:“不管怎樣,派遣使臣的事不能再拖了。目前的平靜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我知道。”宗政澄淵目光幽深,顯然心中已經盤算起來。


    說話間,出了秦月樓來到大街,宗政澄淵一刻也沒耽擱,帶著嶽成歌直接去往宮裏。


    我見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隱隱知道太平的日子已經不會太久。在人潮中佇立良久,直到旁邊有一個少年捧了個碟子來向我討賞,我方才看清楚我竟然是站在一處江湖手藝人練攤子的旁邊,看著那少年滿是汗水的臉,我輕輕一笑,扔了十兩銀子進去。看著那少年驚訝的臉,我道:“和你爹說,回家吧,找一個安靜地方種幾畝地。這外麵,怕是要變天了呢。”


    說完,又行了一段,見了笑緣商號的牌子,方停下對玄鏡道:“你先回去吧,我也回王府了。商號裏的事多,別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有清肅跟著我也不會有什麽。”


    自我住在了王府,商號經營的重心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計都。玄鏡一直忙商號的事情,所以就住在附近。


    玄鏡笑道:“我倒真是不想操心。既然不用我操心,前幾日問我要的那些東西還要嗎?”


    我好笑地看他道:“那些東西我要是不要,隻怕你會更操心。”


    玄鏡一哂,道:“明天大概就到了,到時我給你送去。再讓大哥幫你喂了藥,多少我們也放心些。


    我點頭笑笑,各自擺手告辭,一路無話徑自回了王府。


    宗政澄淵的辦事效率實在是不錯,第二日便傳出要派沈明涵出使洛微的消息,用的是希望能和洛微結盟的說辭。


    心知沈明函這次注定是有死無回,我倦怠地窩在屋子裏,想到那院中還有一個沈流丹,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吃著幽韻親手做出的我平日最愛的白果香,依舊提不起興致。


    長長一歎,我起身道:“去看看沈流丹吧。”


    哪知,還未等我出門,就見門一下子被人撞開,沈流丹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此時的沈流丹全不像平日的優雅,一進來就衝我撲過來,被幽韻擋住後,神態有些氣急敗壞地對我道:“你將我父親遣去洛微,究竟安的什麽主意?”


    我已經不想再和她多做計較,心下盤算著連那一頓鞭子的仇也不放在心上了。隻是她這樣來問我,問得如此奇怪,我便不得不查了。


    難道是那夜的密謀透了風出去?想了想,覺得不大可能,宗政澄淵不會這樣不小心。可沈流丹這樣問我,總不會是屬於女人的第六感吧。


    示意幽韻扶她坐下,我開口道:“沈夫人說這話,不歸可是有些不解了。一來,沈大人作為使臣出使他國,是代我朝天子出行,彰顯得是我國浩浩國威,是許多人爭都爭不來的好事。二來,這種朝廷上需要皇上和大臣商討決定的要事,又如何能與我一介小小商人扯上關係了?”


    說完,我平靜地看著她,一邊細細端詳她的表情。見她臉上滿是不信,卻又支吾著不再說什麽的樣子,我不禁皺起眉。看情況,大概可以斷定是誰和她說了些什麽,可是究竟是誰?為了什麽透露這個消息?都透露給誰了?還有,是針對宗政澄淵,還是針對我?


    見她不說話,我又慢吞吞地道:“沈夫人若是擔心沈大人出行勞苦,不如去求王爺換個人罷。”


    “換人?王爺若不是聽信了你的話,怎麽會讓爹爹作使臣?”我話音剛落,沈流丹便惱怒地看著我,眼神中含著滿滿的怨恨與嫉妒,道:“別以為我能在王府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是因為有了爹爹,也別以為爹爹出使你就可以對付我。你做夢!”說完,還啐了我一口。


    我顧不上跟她計較這個,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分析她這幾句話上。沈流丹的話上,很清楚地能看出是某個人將那晚的密謀很保留地告訴了她。所以她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卻不知道宗政澄淵本來也是打的這個主意。她知道她父親出使這件事是有預謀的,卻以為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她,因而更加恨我。


    顯然,這是針對我而來的,有個人故意誤導了沈流丹。


    隻是,在王府裏,能知道這個計劃,又與我有敵意,而且,知道我和沈流丹有舊怨的,能有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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