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晌午,殤夙鸞便派人將冷蟬香送了回來。


    我打開玉砌金雕的小盒子,將那塊秋蟬形狀的香料握在手中,一股冰寒之意直入心脾。


    “姑娘恕罪。”來人見狀,伸手將香從我手中取出放回盒子,雙手托著盒子,躬身道:“大人特意交代過,說姑娘好奇心勝,見到此香定然把玩。隻是此香性陰,女子接觸過多會傷身體。讓小人特別注意。”


    將盒子接過,我懶懶看了來人一眼,二十歲上下,五官端正,一派正氣。很難想象他會是殤夙鸞經常帶在身邊的心腹。


    “你叫曹野?”將盒子拿在手中,見他點頭,我看一眼坐在身邊的赫連長頻,道:“你回去先替我謝謝你家大人。還有,今日大人他何時會來?我想親自道謝。”


    “回姑娘。大人交代了,說今日事多,可能很晚才會過來。讓姑娘先休息,到時他過來看一眼就走。”曹野恭敬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


    打發了曹野,我對赫連長頻微微一笑,道:“機會難得,要不要試試看?”


    赫連長頻有些猶豫,道:“時間來得及嗎?還有,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掂掂手中的小盒子,我笑道:“他既然給了我機會,我若是不能好好利用,就太蠢了。”


    說完我拉著赫連長頻回到屋子,將那盆花搬到桌子上道:“你知道這兩種東西到底怎麽用嗎?”


    “這個,我從未聽聞。”赫連長頻也是一臉為難,看看花,又看看盒子,抬頭對我道:“莫不是讓人同時聞到這兩種香的香味?”


    “這可難了。難道要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嗎?”我發愁,又把那本書拿在手中翻了翻,歎口氣,道:“完全沒有記載使用方法。”


    赫連長頻也是一陣愕然,隻看著桌上的東西默然不語。隨即抬頭道:“如此看來,本宮是不可能帶你走了。”


    “想殺我?”我笑笑,伸手輕輕撫弄幾下金黃的花瓣,道:“其實,也並非毫無辦法。至少,值得一試。”


    “你知道怎麽使用?”赫連長頻奇道。


    “不知道。不過呢,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就算別的方法不會,總可以讓他們吃下去試試看吧。”


    說完,我命人拿了兩隻搗藥用的小缽,遞給赫連長頻,“我們得趕在晚膳前,不然今天就沒機會了。還有,我們得離遠點,否則把自己迷昏了可不得了。也不知道潑涼水行不行。”


    “如此,我便把這香拿回房去,等弄好了再拿來,你看如何?”赫連長頻笑道。


    “當然可以。”點點頭,我囑咐道:“小心些,別傷了身體。”


    也不知道這話哪裏觸動了她,赫連長頻聞言臉色暗了一暗,繼而將裝香料的小盒子揣在懷裏出了門。


    挽起袖子,專心麵對眼前的花,好吧,有花折甚直須折。伸手將那朵黃燦燦的花朵掰了下來,撕碎了放進缽裏。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反正孤注一擲。


    一忙就忙了兩個時辰,連午膳也沒顧上吃。剛把黏糊糊的一團收好,赫連長頻便推門進了來。我們將研碎的粉末小心地混在一起包好。她問我:“下載哪裏?”


    神秘一笑,我道:“我從殤夙鸞那裏學來的,最簡單的計謀最有效。下毒嘛,莫過於水源了。很古老,但是很好用。”


    邊說,邊出了屋子。問清了水井所在的地點,散著步向井旁走去。路上遇見個膽大點的小丫頭,見我們要去水井邊,奇怪道:“兩位姑娘有什麽事嗎?隻管交給奴婢好了。”


    那小丫頭不過十來歲,蘋果一樣的臉蛋很是喜人。我不禁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道:“我們要去顧影自憐。顧影自憐知道嗎?”


    小姑娘困惑地搖搖頭,老實道:“不知道。”


    摸摸她的頭,笑道:“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乖,去守著門口,我和這個姐姐要顧影自憐了。”


    看著小姑娘匆匆走開,我心情大好,三個月沒出這個院子,真的是要悶死我了。轉頭,見赫連長頻正深思地看著我,奇怪道:“怎麽了?”


    “沒怎麽。”赫連長頻溫雅笑笑,看著水井,道:“就灑這裏行嗎?”


    “說實話,”我搖搖頭,“我不知道。總之,試試看吧。”說著,我也不猶豫,站在背風口,直接把那些粉末倒進水井中。探頭看了看,道:“整個院中的用水都是從這裏取用。有沒有效果,晚膳過後,我們就知道了。”


    各自回了房,我窩在屋子裏,惴惴不安地度過了一個難耐的下午,迎來了一個靜悄悄的夜晚。


    眼見到了晚膳時間,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把書扔在一邊,從床上爬起來,想著出去看看情況。


    出了屋轉了幾個彎,一邁進平時下人比較多的後院,就見到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直覺就是那個傳說產生了作用,心中剛剛一喜,卻聞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血一下湧上頭頂,我搶前幾步,正看到下午水井邊遇上的小姑娘。


    她靜靜地倒在地上,手邊散落著一籃子衣服,看樣子正要拿去洗。本來明亮的眼睛半合著,還留著暈倒前那一瞬的疑惑。


    一道細細的傷口盤踞在她稚嫩的脖子上,血已經停止了流動,卻仍未幹涸,在月色下看起來漆黑粘膩。


    忍住悲戚,我又檢視了其他幾具屍體,全是一樣的傷口,看樣子,是趁他們昏倒時下的手,否則再高的身手,也不可能一點聲音也不出的。


    抬頭,正看見一臉平靜地赫連長頻走了過來,我低喝道:“殺這麽多人,不會有失你的公主風度麽?”


    “誰會知道呢?”赫連長頻沐浴在月光中,神色高高在上,對我微笑道:“你不知道麽?這些人從到了這個院子的那一天開始,就是死人。我隻不過,讓這一天提前了而已。”


    “可是……”


    我正想說什麽,就見赫連長頻盯著我身後,眼中寒光一閃。我及時將收住話頭,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提著刀的侍衛正向這邊趕來,不時停下來查看屍體。


    知道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院子裏任何一個能夠自由活動的人都是隱患。我和赫連長頻對視一眼,以手撫額,“哎呀”一聲摔倒在地。


    淩亂的腳步聲響在耳邊,赫連長頻將我抱在懷裏,聲音淒楚地傳進耳朵:“快來人啊!還有沒有人啊!”


    “赫連小姐,姑娘這是?”陌生的男聲響起,聽起來非常近了。


    “剛剛還好好的,誰知一下就昏倒了,要是大人怪罪起來,可怎麽得了!”


    冰涼的液體滴在我臉上,閉著眼,我暗自佩服她的演技一流。隻聽那把男聲也慌張道:“小姐將姑娘抱得太緊了,不如先放下來,我先看看,若是僅僅昏倒很容易,就怕是……”


    言下之意,若是我與那些屍體一樣被人偷襲,就是沒救了。


    四周一片安靜,赫連長頻將我放下,我緊緊閉著眼睛,感覺有隻手伸到我鼻子底下感受著我的呼吸,為了拖延時間,我拚命地屏著呼吸。


    就在我快要將自己憋死的時候,一聲悶哼在我的頭頂響起,溫熱的液體像打翻的茶水一般灑落在我的脖項。


    我猛地睜開眼,正對上那個護院臉上連死亡也掩飾不住的恐懼和絕望。


    忍著心中的驚悸,抬手將他推開。我翻身站起,歎道:“你何必非要取他們性命。”


    “因為我不想有任何的意外。那個藥的效果究竟如何,什麽時候他們會醒,誰也不知道。如果時間很久當然很好,若是時間很短,破壞了我們的計劃,到時該怎麽辦?我們沒有機會重來一次。”


    赫連長頻,連章的長公主,逆風而立,長長的袖子垂落將降蓋住滴血的刀刃,滿目決然地看著我。


    “那麽,我們就要抓緊了。若是殤夙鸞回來我們還沒準備好,那就有樂子了。”我看了她幾眼,默然道。“你的車夫呢?”


    “馬上就到。在此之前,本宮要問你一個問題。”赫連長頻走到我麵前,看著我的眼睛道。


    “你問吧。”


    “現在,你還要和我走麽?”


    耳邊聽到馬車聲由遠及近,我淡淡一笑,道:“坦白說,我覺得留在他身邊,比和你走危險多了。”


    說完,馬車駛到近前,馬車是個很普通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忠實敦厚。我對他點點頭,問赫連長頻道:“不會武功?”


    點點頭,赫連長頻當先上了車,掀開簾子讓我也上去,道:“不會。我如是帶了侍衛進來,興許就進不來了。”


    我注視著大門的方向,道:“你不覺得,你是殤夙鸞故意放進來的?”


    “我這麽想過。可是這是為什麽呢?”赫連長頻深思著說。


    “是啊,為什麽呢。”我垂目重複道。


    眼見到了大門,將將過了吊橋,我敲敲車窗讓車停下,自己跳下馬車,指揮車夫搬了幾塊大石頭到馬車上,約莫和我的體重差不多了,又將四周的腳印小心地除去。我道:“這邊火光起時,你們再回來。不過,要快。”


    赫連長頻點頭,將她從廚房摸出來的兩大壇酒和一柄尖刀遞給我,看樣子是從侍衛身上翻出來的。隨後她問我道:“火折子備好了嗎?”


    我將火折子從懷中掏出仔細檢查了一遍,披上一條黑色的長鬥篷,把東西放好。再掂掂手中的尖刀,雖然樣子不怎麽樣,不過看起來還是很鋒利的。


    對著赫連長頻揮揮手,我轉身潛進漆黑的樹林中。


    這便是我說的機會,我一直在苦於過來橋無處藏身,如今難得殤夙鸞回來得晚。我想,在深夜的林子裏藏一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找了一顆大樹坐在樹後,看著赫連長頻的馬車漸行漸遠,身上生出些涼意,靠在樹上,靜靜地等待殤夙鸞回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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