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凡毫不掩飾地的承認道。


    身上一陣陣地發冷,我看著眼前的白凡,這個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們的記憶中,有彼此最真實的過去,我想不通,短短幾個月,是什麽原因讓他有勇氣去承擔這份他一直深以為恥的背叛。


    “你先起來,我們進屋再談。”


    半晌,我緩緩道,轉身步履沉重往回走去,走了幾步,肩上突覺一沉,略略低頭看去,是白凡將他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


    麵對這樣的關心,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緊了幾步,當先推門進了屋子,摸黑坐在桌邊。


    白凡在門口停了停,踢腳左右一踢,將兩名衛士喚醒,低低道:“守夜的時候睡覺,不要命了麽?”


    “大人,我們……”兩名衛士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隻下意識的反應道。


    “下去吧。這不用你們守著了。”白凡不欲與他們多說,直接吩咐他們退下,想來地位已然不低。


    見倆個侍衛聽話地下去,白凡謹慎地關好了門踏進屋子,引燃了桌上的蠟燭,垂手立在一邊。


    看著他疏遠的樣子,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一時間紛紛亂亂,半晌理不出頭緒。


    “我來說吧。”白凡看我為難的樣子,開口道:“那日從宗政澄淵的府中出來,我便著手調查你說的事。查來查去,竟然發現連章公主似乎與你的身世有關,於是我便悄悄潛進連章王宮,幾經輾轉,做了公主手下的一名親衛。三個月前,蘇爾捎信給我,說你失蹤了,可能是被殤夙鸞帶到了妙嵐,我多方探尋之下,才將目標鎖定在了無峰山。”


    “如此說,赫連長頻來到妙嵐,是你慫恿的?”我細細聽著,待他都說完了方問道。


    “我以為,你會先問你的身世。”白凡道。


    “那些是過去的事,我本來就不很在意。相比之下,你的事更讓我在意,告訴我,為什麽。”我低低的說,


    “因為她是個可憐的人。”白凡道:“一個人支持一個偌大的王朝,很不容易。”


    我想問,是不忍,同情,還是別的什麽,卻終於沒問出來,隻淡淡道:“如果我說不呢?”


    好像早就準備好了回答,白凡連考慮都沒有,道:“我不會傷害你,也絕對不會讓你走。”


    雖然早有預料,聞言我心中還是一沉,盯著他,我知他向來認真,說出的話絕無更改。隻得無可奈何地笑笑,道:“你方才說,赫連長頻和我的身世有關,是什麽?”


    “首先,公主的生日正好是舒王被剿、舒王妃在皇宮產子那當天。其次,她身上有一塊與你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白凡謹慎地輕聲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親自潛到連章。”我沉吟道,“查到什麽了麽?”


    “還沒有。”白凡看著我,“你肯留下了嗎?”


    想了想,我答非所問道:“我在妙嵐的地點,和我現在和赫連長頻在一起的消息,你傳回雅樂了嗎?”


    躊躇一下,白凡歎息道:“沒有。我想……”


    “好了。”失望苦澀地翻湧在喉,我打斷他,起身道:“算來,我們相識已快十年,你竟然一點都不了解我。”歎口氣,我繼續道:“你本來不必如此的。這件事,若是你明明白白要求我留下,我又怎麽會不肯呢。”


    白凡沒說話,也沒有任何解釋。他目光幽幽的看了我一會,突然揮袖將燭熄滅,道:“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對了,我在這的名字叫範白。還有,你的身份,我沒有告訴過她。”


    說完小心地關好了門,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映在門上,他在外麵悶聲道:“你放心睡。我就在門口。”


    這算什麽?監視?還是保護?


    下意識地想將外袍脫下,伸手觸及的卻是他的黃衫,念及外麵夜深露重,沉沉一歎,終是不忍。


    開門將袍子遞了出去,看他穿上,我道:“你真的要眼看著我嫁給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


    白凡手一僵,搖搖頭,什麽都沒說,輕輕將我推進屋子,緩緩將門合上。


    我眼見著門縫逐漸變窄,搶言道:“你說過不會讓我受傷,是真的嗎?”


    白凡手下不停,看我一眼,再次把門帶好。兩扇門鎖緊的那一瞬間,聽得他幽幽一歎,仿佛說了句:“你總是……”


    盯著門縫好一會兒,我走回床邊慢慢坐下,知道若是有他在,憑我自己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而且,聽他的口氣,那個要嫁給連章老頭子的倒黴妃子真的是我,難道我真的要乖乖地嫁人去?


    在床邊呆呆坐了一會兒,實在是沒什麽辦法,胸口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而且,對於白凡這樣溫柔坦白地、因為一個女人背叛我,我並不憎恨,隻是有很深很深的失落。那麽多年的信任和感情,一瞬間全都變了。


    眨了眨眼,發現盡管心中難受得翻覆,卻掉不下一滴煽情的眼淚,無聲地笑一笑。


    是了,何必哭泣,總還沒到那山窮水盡的地步。


    更何況,他總還是顧及我的,隻不過,我不再是他心中排第一的那個角色。


    暗罵一聲“重色輕友”。想開了,我向後一仰,躺在床上,瞪著樸實的床幔,現在的問題是,我還要不要繼續裝暈呢?


    一夜無眠。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射進來,我覺得眼睛幹澀極了,伸手揉了揉,汲著鞋下了地,走到銅鏡前看到自己的頭發混亂得不成樣子,順手將發簪拆了下來,任頭發披在肩頭,正待梳理之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是白凡恭敬的一聲:“公主。”


    看來是赫連長頻來了。懶洋洋地拿起梳子,我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一邊聽著外麵的主仆一問一答。


    “範白?你怎麽會在這兒?”赫連長頻有些驚訝的問。


    “回公主。屬下知道這位姑娘是公主要緊的人兒。昨夜是公主帶她回來的頭一夜,屬下怕有了閃失,於是親自守在門口,徹夜未離。”


    “辛苦了。不過其實沒必要如此小心,我想她一時半刻想是不會醒來的。”赫連長頻說著推開門,倒:“你守了一夜也累了,趕緊抓緊休息一下,今……”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我從鏡子中正看到她瞬間從吃驚變成微笑的臉,暗自冷冷一笑,也對著鏡子擺出笑意盈盈的樣子,道:“公主起得好早。”


    “秋兒也不晚呐。”赫連長頻笑著來到我身邊打量一下,掃一眼身後的丫頭,微斥道:“都是瞎子麽?還不過來給小姐梳洗打扮!”


    那些個丫頭嚇得一哆嗦,不知道自己主子如何發這麽大的脾氣,都有點楞神。


    倒是其中一個小丫頭伶俐極了,見周圍沒人動彈,馬上指揮起來,讓這個去打水,那個去取衣服,那個去取配飾……那些小丫頭像得了主心骨,立刻忙碌起來。


    而她自己則快步行了過來,福了福神道:“奴婢輕言,伺候小姐梳頭。”說完貼近我身邊,從我手中取過木梳,巧手把過我的頭發,一下一下梳理著,甚是舒服。


    “公主真是治下有方。劍秋形容不整,待整理好易容,再向公主行大禮吧。”我說著,心裏卻一點行禮的意思都沒有。


    那赫連長頻也不強求,隻笑著站在我身後,雙手搭上我的肩膀道:“秋兒見外了。雖然我們不以姐妹相稱,但我依然將你當成我的姐妹了。姐妹之間,又何必客氣呢?”


    “那我就鬥膽接受公主的好意了。”我伸手搭在肩頭,合在她的手上,道:“我記得我上一刻還在郊外的馬車上,怎麽一覺醒來,就到了這裏呢?”


    赫連長頻捏了捏我的手,笑道:“說來我還擔心呢。那時在馬車上你突然昏了過去,嚇得我還以為他在你身上動了什麽手腳。如今見你醒來,也算是放心了。”


    “慚愧,讓公主擔心了。”一唱一和地與她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這邊輕言已將我的頭發梳好了,插上簪花,披了衣服,我起身與她平視道:“不知我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呢?”


    赫連長頻拉著我的手往外走,邊走邊笑道:“我打定主意了,要請你與連章遊玩,也順便陪陪我。你知道,我沒什麽兄弟姐妹,好容易遇見了你,你可不能不給我這個麵子。”


    “怎麽會?”我笑著瞥一眼木樁一樣站在門口的白凡,道:“公主有心,我感恩都來不及,哪敢不從呢?”


    收回目光,與赫連長頻對視一會,心照不宣地一笑,赫連長頻親昵地挽起我的胳膊,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


    任她拉著走,我至今還記得那天的朝陽分外的燦爛,絲絲縷縷灑在她如花般年輕的臉龐上。在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裏,我看不出一丁點兒的虛偽和算計。


    後來想起,少有玩伴、一直以女兒身接受著帝王教育的她,在那一瞬間說出的話,可能是她令人唏噓不已的一生中,唯一的一句發自內心的話;從妙嵐到連章的那一段路,可能是她最放鬆愜意的一段時光。


    可惜,那個時候的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即將到來的陰謀上,在強大的危機麵前,我用了全部的心力來提防,以至於忽略了本應該注意的東西。


    各懷心思中,我們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連章的京城--潼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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