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勝負。”我微微一笑道:“這裏有棋嗎?”


    豐隱惻古怪地看了我一會,轉身回到床上躺著,道:“一個死人的房間,你覺得有棋嗎?”


    想想也是,看了看滿桌的食物,我問他:“你隻喝酒,不吃點別的?”


    “吃什麽?對於一個一天到晚隻能躺著的人,吃什麽都是浪費。”說著,閉上了眼睛。


    轉身往門口走去,滿屋的幔帳隨著我的腳步似有似無地飄動著,我再一次深深地歎息,王族,究竟是一麵華麗的鏡子,還是鏡子中那更加華麗而虛無的影子。


    到了門口,我剛要推門,就聽外麵有宮女道:“殷大人,請您稍等,容奴婢進去通稟。”


    殷洛書?我大大一愣,大清早的,他來做什麽?


    隻聽外麵安靜片刻,那宮女又道:“殷大人,奴婢知道您天天來給陛下唱歌。可是如今雅妃娘娘正在裏麵。後宮內眷不宜接見外臣,請大人稍後。”


    不讓我見外臣?


    哼,怕是赫連長頻的主意,想要學殤夙鸞一樣囚禁我吧。


    想到這,我裝沒聽到的樣子一下子推了門,頭還未抬就先道:“壽眉,去給我找棋子棋盤來,我要下棋。”


    佯裝不想去看慢院子監視我的人,說了這句我便作勢要關了門,卻不想一個華美無比的鳥籠赫然出現在我的麵前,由一隻穩穩的手托著,裏麵那隻金絲雀正跳來跳去,好不高興的樣子。


    雖然出現的不是什麽危險的東西,還是小小地嚇了我一跳,順著那手向上看去,一張書生的麵具便隱入眼簾。


    “原來是殷大人。”我笑道,指了指那個籠子,“這是?”


    聽到我的話,那隻大手穩穩地向前送了一寸。


    “送我?”我問道,見他點頭,伸手將籠子接過。“謝謝大人。”


    我的手不如他的沉穩,鳥兒似乎受了驚,“啾啾”叫了兩聲,兩隻靈活的小眼睛露出驚懼,小腦袋歪著直盯著我。


    “害怕了呢。”我笑,看著殷洛書,道:“不知大人一早來此,所謂何事?”


    “陛下喜歡音樂,每天都會要殷大人來唱歌。”旁邊的一個大宮女代答道。


    “哦?”我沉吟著看她幾眼,相比之下,這個宮女年齡比其他的宮女稍大,應該在這宮中呆了好些年了,“每天都來?”


    “是。”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多長時間了?”我追問道。


    想是覺得我的問題有點奇怪,那宮女猶豫了一下方道:“陛下酷愛音樂,聽說自從登基,每天一定要聽樂師歌姬唱歌。奴婢入宮十一年了,一直都是如此。”


    這麽說,連章王這麽做沒有二十年也有三十年了。看來這殷洛書不是赫連長頻特意派來作樣子監視我或者豐隱惻,而是為了維持連章王在世的假象的。


    這樣的話,這個殷洛書對我應該沒有太大的威脅。


    “是嗎?”想明白這些,我做出遺憾的樣子道,“可惜本宮的嗓子實在是不如殷大人,否則也不用殷大人這樣辛苦了。”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就要讓他進來。


    那個宮女卻又插言,道:“娘娘,公主有旨,您身在後宮,不宜接見外臣男客。”


    “你叫什麽名字?”我逗著籠中的鳥兒,問道。


    “奴婢微雨。”


    “本宮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不是本宮接見外臣,是陛下召見外臣,本宮隨身照料,明白了麽?”


    “可是公主……”


    “難道你的意思是,每天殷大人一到,本宮就得躲出去?那好,你去和赫連長頻說,本宮要搬回猗儺殿。免得每天定時做喪家之犬!”


    說著,將鳥籠子往地上一摔,長袖掩麵,用力地抽泣起來。


    滿院子的人頓是一驚,一下子跪了一地。籠子中的鳥兒這回是真的受了驚嚇,撲扇著翅膀在籠中上下跳躍飛動個不聽,像是覺得沒一處是安全的。


    就如同現在的我。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公主交代過,奴婢……”微雨還算鎮定,雖然跪也跪下,但是聲音還是很穩的。


    我連理也不理,隻顧著大聲裝哭。


    這時壽眉帶了幾個小太監拿了棋子棋盤過來,見滿院子人跪了一地,也不知怎了,疑惑地走到我身邊,也跪在我腳邊。


    一直沒有動作的殷洛書突然伸手將鳥籠拾起,交給疑惑的壽眉,隨即就要把門關上。


    微雨一急,道:“殷大人……”


    殷洛書身形一凜,也沒見什麽動作,一直跪在門口的幾個宮女,包括微雨轉眼就摔在了院子裏。


    我眨了眨眼,原來這個樂師也是有功夫的。


    不過,他怎麽敢如此放肆,就不怕赫連長頻怪罪嗎?還是,他有什麽靠山?


    於是也不裝哭了,笑著看他關了門向我走來,在我麵前靜靜停了片刻,便向大殿走去,不多時,美妙的聲音響起,聽得我整個人舒暢極了。


    拉了壽眉起來,也回到大殿。


    歡歡喜喜地坐在桌邊,我讓壽眉清理了桌子,放了棋盤,支了窗子倒了茶,上了點心水果,燃了龍腦香。


    伸手在白玉盒子中執了一子,食指和中指夾著,輕輕地,優雅地,穩穩地,放在了整個棋盤的中心。


    一瞬間,我覺得歌聲似乎是頓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殷洛書,不過在那萬年如一日平板的書生麵具上,什麽也看不出來。


    哼,別以為戴了麵具我就看不出來!


    我知道正常人下棋第一手肯定不會下在正中間,可是,我本來就不會下棋,我拿棋盤的目的也不是下棋。


    而是,為了排排現在手底下有幾個棋子。


    中間那個棋子,代表我。用五個黑子代表五個國家。白子代表目前我周圍的人。


    赫連長頻,白凡,阮育黎,殷洛書,豐隱惻,殤夙鸞,壽眉,微雨,輕言。


    算上我,整整十個白子。


    我該怎麽運用這十個字來達到我的目的呢?


    將手心裏最後一個棋子丟在盒子裏,歌聲正好停止。


    我看著殷洛書,笑道:“大人辛苦,請容許本宮送大人一程。”


    殷洛書沒什麽表示,隻轉身向外走去。


    我緊走幾步與他並肩而行,推了門見微雨正侯在門口,我冷冷看她一眼,道:“本宮感激大人****為陛下唱歌,打算送大人一程,表示感謝。你們幾個奴才要是覺得不好交代,就跟著伺候吧。”


    微雨嘴唇動了動,沒說什麽,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跟著殷洛書,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默默與壽眉告訴我的宮中地形一一印證。


    壽眉告訴我,邑華殿處於整個連章皇宮的中心,正南方便是禦書房,再往南,是朝堂昭明殿。


    這三處之間,有左右兩條路相連,文官居左,武官行右。


    不過,不管走哪條路,都會經過書房是肯定的。


    難得殷洛書幫我震懾了那群宮女太監,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能錯過?


    既然赫連長頻不讓我“接見”,那我來個“巧遇”,總是沒問題的吧。


    說話間,書房已近在眼前,也不知道這個時辰,兩個人是不是商議完了國事,是還在書房中,還是已經各奔東西了。


    走在長長的玉石橋上,我伸長了脖子望著,腳下一不小心就踩了個空,眼看就要摔下去時,腰部一緊,殷洛書穩穩扶住我,見我站好,迅速地鬆了手。


    我狐疑地看著他,為什麽剛剛那一瞬,他給我的感覺如此熟悉。


    可惜太快了,快得我難以分辨。


    “謝謝大人。”


    我低低道,眼角餘光打量著他,怎奈腦中一片空白。正自苦惱時,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來:“臣阮育黎叩見雅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一愣之下,我迅速反應過來,原來我們已經過了書房,正行在昭明殿旁的路上,正巧遇上了丞相阮育黎。


    “您是……阮丞相吧。快不要多禮。”我端正了姿勢,笑著道,“常聽皇上和公主說您是我連章重臣。本宮總想見見,想不到卻在這裏偶遇,真是天意。”


    頓了頓,我又言:“以後,連章和本宮,還得繼續仰仗丞相啊。”


    阮育黎長身而禮道:“娘娘嚴重。為國分憂本是臣份內之事,臣不敢居功。況連章之事,也非臣一人一時之力,而是因陛下英明,公主睿智,因我連章滿朝文武百官殫精竭慮之故。怎能說是倚仗老臣一人呢。”


    我心一沉,如此明確的拒絕,想來對於我,阮育黎若不是不放在眼裏,就是早有考量。


    無奈手裏的消息是在太少,我根本就無法判斷,隻得緊緊地盯住他的臉,緩緩道:“丞相說的是。是本宮失言了。隻是丞相位列百官之首,無論何事都少不了丞相勞心,真是辛苦了,還請多多保重身體。”


    “娘娘關懷之情,臣銘記於心。若無他事,臣告退了。”


    說著,深施一禮,看了我一眼,沿著路向前殿行去了。從頭至尾沒有看殷洛書一眼。而且,他看我那最後一眼,因老邁而渾濁的眼中竟泛起了一絲精光,雖然快,但仍被我看到了。


    那是,殺意。


    心下頓寒,這個阮育黎,想殺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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