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夙鸞妖嬈一笑,與宗政澄淵不約而同地看向同一個方向,隨即搖了搖我的手,道:“看哪兒呢?這才是東北方。”


    我雖然是千錘百煉的臉皮,在麵對分不清東南西北這種幼稚的問題時,還是有些尷尬地垂下頭,下意識地摸摸頭發,笑道:“這是在地下,我不太辨得出方向。”


    說著,我也看向房間的東北角,依然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出口真的在這裏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殤夙鸞指著屋子裏的東西,對我道:“說說看,你的想法。”


    我沉吟一下,兀自搖頭,心裏還是覺得有些牽強,也不知道究竟和他們想得是不是一樣。不過,在這兩人麵前,無論怎樣丟人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於是我淡淡掃了一下四周,慢慢道:“透過窗戶,應該能夠看到天,所以,窗戶代表‘乾’;畫上畫著一個女子,女子屬‘坤’;蠟燭屬火,為‘離’,酒壺裏應該裝酒,屬水,是‘坎’;風箏無風不起,是‘巽’;假山也算山,屬‘艮’;這個黑漆漆的地毯,表麵柔軟,勉勉強強可以看成‘澤’,是‘兌’。整個屋子裏,八卦中,占了四卦,獨獨少了‘震’,震屬東北方。所以我想,這個屋子的東北方,如果不是出口,也該與出口有關係。”


    殤夙鸞一直笑吟吟地看著我,表情如常。待我說完,他卻輕輕一歎,看了一眼宗政澄淵。


    “怎麽?”宗政澄淵不解地看向他,冷冷問。


    “沒什麽。”殤夙鸞擺擺手,目光又落在東北角。那個角落裏什麽都沒有,很難想象那裏有秘道或者密室。


    “我說,”我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模樣,不怎麽高興地說:“我說的到底對不對啊?”


    “對或者不對,也隻有這一條路的。”宗政澄淵輕道,邁步就要上前。


    “慢著。”殤夙鸞開口阻止他,緩緩道:“八卦獨缺一卦,這個‘震’的意思,究竟是說東北方有出口,還是說,我們必須找到與之對應的事物才能開啟出口?”


    “你身上帶著與‘震’有關的東西了麽?”宗政澄淵的態度依舊不好,語氣硬梆梆的。


    “不,沒有。”殤夙鸞眯眼一笑,話裏有話地說:“不過,就算我們將籌碼壓在東北角,可是剛才我們查過,這個地方也並沒有不妥。假如出口真的在這裏,你知道怎麽開啟它麽?”


    宗政澄淵淡淡看他一眼,沒說話。隻不過眉鋒一動,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就好像他依舊坐在金殿上,麵對的是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臣子。


    殤夙鸞卻並不介意的樣子,含笑繼續說:“震代表數字四,或者,我們可以認為,不管是用哪一種手段,踩也好,敲也好,要重複四次。而且,從陰陽說來,震對應的是少男。”


    說到這,殤夙鸞的笑容突然變得曖昧起來,道:“我們都不算少男了,當然,更不是童子雞。不過呢,相對於我的美貌,你算長得男人一點,看起來陽氣充足的樣子。這個事情,還真得你去做。”


    我聽完,終於明白,感情殤夙鸞是在消遣宗政澄淵。明明剛才叫住他,好像有什麽高招的樣子。哪想說來說去,還是讓他打頭陣的意思。


    而且,還說的如此的……氣人。


    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怕宗政澄淵一個生氣過來宰了我,隻好躲在殤夙鸞後麵,又笑又忍好不辛苦。


    宗政澄淵卻像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目光淡淡掃過我和殤夙鸞,“說完了?”


    “請。”殤夙鸞單手做了邀請的姿勢,嘴裏道:“請陛下千萬保重龍體。”


    宗政澄淵跟本沒把殤夙鸞的諷刺放在心裏,腳下不停,幾步走到牆角,很認真地將四麵的牆壁上的每塊磚都輕輕地敲了四下,又俯下身,敲了敲地麵。靜靜等了等,見沒什麽動靜,又重重地跺了跺腳。


    殤夙鸞興致盎然地看著,頗有種幸災樂禍的樣子,“難道,不是童子雞真的不行麽?”


    宗政澄淵身上還帶著傷,行動起來多少有些艱難。當我聽到他一聲隱忍不住的喘息時,實在看不下去,往前走了兩步想上去幫忙。


    卻剛一動就被殤夙鸞牢牢拉住。然後,在殤夙鸞不讚同地目光下,宗政澄淵開口道:“你呆在那兒,不準過來。”


    殤夙鸞也笑,道:“就是,你別添亂就不錯了。”


    真是好心當驢肝肺。我立時憤憤不已,隨口道:“你幹脆蹦達兩下算了。那不是震麽,讓它震一震,保不準就能開開了。”


    這本是我生氣時的一句氣話,哪知宗政澄淵和殤夙鸞聽了之後,同時眼前一亮。


    殤夙鸞拉著我緊走幾步,在角落裏站定,與宗政澄淵對視一眼。隻見宗政澄淵拿出一把匕首,用刀柄的部分重重地往牆上砸去。


    然後,屋子裏響起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並不像匕首砸在牆上,倒想是錘子砸在牆上的感覺。聽起來又重又悶,十分響亮。帶動著巨大的回音,在小小的石室裏回蕩著,像夏日的驚雷,震得我的耳膜一陣陣地發疼。


    原來,“震”的含義是這樣?


    一雙手覆上我的耳朵,是宗政澄淵溫熱的手。而殤夙鸞則牢牢地拉著我,謹慎地注視著四周。


    感覺到宗政澄淵覆在我左耳上的手正微微地顫抖,我悄悄抬起自己包裹著的手,將他的手攔了下去。那是他的右手。我記得殤夙鸞說,他的肩膀受傷了,不想殘廢的話,最好不要動。


    殘臂的帝王,能看麽?


    過了一會兒,雖然聲音還在持續地響著,不過卻換了一種。尋聲望去,見我們來時的那個未封住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上了,代之的是門下,露出了一個下行的秘道。


    我們靜靜地站著,等聲音過後,殤夙鸞才告訴我說東北角的牆壁是用一種很稀有的石頭砌成,隻要稍微撞擊,就能發出很大的聲音。


    而回音會造成一瞬間的震動,因此打開了秘道。


    當然,現在的我們並不確定這個秘道究竟是生門還是死門。為今之計,也隻有走走看了。


    看這那秘道,我們一刻都沒有猶豫,當下就走了進去。依舊是宗政澄淵在前,殤夙鸞在後,我在中間。


    這次的秘道雖然是下行,卻因為很寬闊而不顯得陡。一路上都走得很穩,漸漸地,感覺到道路平坦起來。


    秘道兩邊的牆壁剛才見過的差不多,但是卻更為華麗,夜明珠也更多,牆上還時不時有些裝飾。


    再往前走,轉過一道彎,是一處寬闊的大廳。中間豎起一扇鑲金砌玉的屏風。屏風後麵,分開兩條岔路,卻並不深,從大廳可以清楚地看到,岔路的盡頭,是兩扇門。


    “不歸,右還是左?”殤夙鸞在後麵問。


    “右吧。”我隨口道,反正不管左右都一樣。


    宗政澄淵悶聲不吭,卻是帶頭向右邊走了下去,謹慎地推了門,慢慢地踱了進去。


    我自然跟了進去,在看到門後的房間時,發出一聲大大的驚歎。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的閨房!


    不管是那張雕鳳的玉床,還是茶杯上的一個花紋,都華美的無以倫比。甚至給人一種感覺,就連幔帳上的每一個針腳,都是精致的。


    輕輕挑開正在浮動的輕紗,最先吸引我的,是一張很大的書桌。桌上放著一副畫,並沒有裝裱。畫的一邊枕筆上擱著一支染著墨小豪,墨漬早已幹透凝固,將筆毛凝成固定的形狀。另一邊是一方半開的硯台,硯底沉澱著碎裂的墨塊,上麵落著細細的灰。


    不知道為什麽,這張桌子,和桌上的東西,給我一種主人剛剛離去的錯覺。


    雖然,連筆洗裏的水都幹得一滴不剩。


    我慢慢走過去,帶起的風差一點將桌上的畫吹走。


    連忙按住,拿在手裏看了一眼。


    隻一眼,我便驚在那裏。


    那畫上,一地清涼的薑花叢中,正站這一個極美的女人,臨風而立。


    一身紫衣,笑成遠山青黛,悠遠而細致。


    我是不懂畫的,也不是沒見過美人。甚至,我看人會常常忽略外表。


    所以,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美麗的女人能夠打動我。


    我以為,已經死去的應天葩,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然而,這個畫上的女人,卻比應天葩還要美。


    不隻隻是那一張絕色的容顏,這個女人,甚至是一根頭發的彎度,都是美好的。


    美好得讓我無法形容。


    我輕輕撫摸著那張畫,摸索著看到落款處的一行小詩,忍不住心中一動,緩聲念了出來:


    鏡前戰袍掩絕世,羅裙搖曳也沉吟。


    青絲染盡乾坤血,玉釵難折赤子魂。


    君王無淚終刻骨,朱顏有情卻忘塵。


    功名換取卿一笑,翻雲覆雨獨逍遙。


    我不是文人,不能盡情地解釋這首詩裏的意思。但是,我隱隱能感到這首詩中形容的女人。


    那種由骨子裏透出的,不輸給任何一個男人的倨傲,和不落於任何一個女人的風情。


    美人當如是。


    我看著畫,發出一聲唏噓。


    屋子裏靜靜的,殤夙鸞一直站在我身邊,沒有開口。宗政澄淵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將畫仔細的放在桌子上,我的手慢慢撫上畫中落款的一方印章,上麵用陽文篆刻著三個字:“薑驪珠”。(未完待續推薦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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