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未風猜到幾分,心頭一凜,問道:“哪個老怪物?”傅青主道:“鐵扇幫的幫主尚雲亭。”


    淩未風道:“聞說這老怪物頗有獨門武功,軟的硬的全都不吃,黑道白道全不賣帳,雖然混賬,卻還不是頂壞的人,如何會同人妖郝飛鳳在一起?又如何會去找武元英的晦氣,這卻真是出奇!”眾人快馬加鞭,百多裏路,不過半天就趕到了,村莊上的人急忙迎接,武大娘喜道:“傅伯伯來了,成化的爹有救了!”傅青主與武瓊瑤進入內室,隻見武元英麵色淤黑,氣若遊絲,見了故人,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傅青主仔細驗視,替他把脈,說道:“不礙事,不礙事。”


    急忙替他放血,並推拿有關的穴道,然後取出一塊藥餅,給他嚼碎吞了。


    過了片刻,武元英麵色好轉,叫道:“好狠毒的老東西!”在床頭下取出一支黑色的毒箭,說道:“不是我這幾根老骨頭還熬得住,可見不著你了!”武元英一向在西北,而尚雲亭則在江南,兩人從未見過麵,武元英道:“昨晚我鬥那兩個賊人,老賊的武功雖強,我還擋得住他。


    他那把鐵扇起初施展的也不過是點穴功夫,不料到了後來,越鬥越急,我的刀尖碰在他的扇上,蓬的一聲,就飛出了,幾枝毒箭,暗器原來是藏在扇子內的。”


    尚雲亭的毒箭,本來見血封喉,幸在武元英幾十年功夫,非比尋常,這才熬得到傅青主到來。


    傅青主心中暗叫“好險”!剛才他說的“不礙事”,隻是安慰武諒瑤的,現在見武元英已真的不礙事了,這才鬆了口氣。


    傅青主不許武元英多說話,叫武瓊瑤侍候他休息,自出外堂。


    武大娘和天地會的弟兄早宰了幾隻肥羊,備好水酒款待。


    眾人等一路上吃的都是幹糧,嘴裏早淡出鳥來,大塊肉,大塊酒,吃得很是高興。


    武大娘悄悄地對傅青主道:“傅伯伯,你瞧那兩個賊人還會不會來?”傅青主道:“我就擔心他不來!”想了一會,叫武大娘喚武瓊瑤出來,叫她和易蘭珠不要攜帶武器,到村裏村外走了一轉,又對武大娘道:“嫂子,請恕我無禮,我想請嫂子開設靈堂,門口掛白,假裝辦喪事。”


    武大娘道:“為什麽?”傅青主輕聲道:“引敵人來呀!這兩個怪物,尤其是那個人妖,我早就想把他除了!”武大娘和丈夫一向豁達,進去和他說了,武元英哈哈笑道:“我這條命也是傅老哥子救的,我還有什麽忌諱?要裝假就要裝得像一點,叫瓊兒逐戶去報喪。”


    傅青主替武大娘安排完畢,叫武瓊瑤和易蘭珠在原來的房間睡覺,自己和石天成則在鄰房,石大娘和武大娘同住,淩未風在外麵巡視。


    布置得非常周密,不料一連兩晚,敵人都不來。


    傅青主道:“我看敵人一定會來的。


    不能鬆懈。”


    果然第三晚的下半夜,敵人真個來了,武瓊瑤幾乎著了道兒。


    鐵扇幫的幫主尚雲亭和人妖郝飛鳳遠來回疆,其中卻有一段緣故。


    他們是給孟武威和石振飛迫得遠走高飛的,孟武威的兒子孟堅那次給納蘭相府保縹,幾乎挫折在郝飛鳳手上,因此自北京大劫天牢之後,孟武成就攜子下江南,並約得石振飛相助,把鐵扇幫的垛子窯挑下,尚雲亭敗給石振飛的躡雲十三劍,郝飛鳳也幾乎給孟武威的鐵煙杆打死,尚雲亭仗著一身精純的武功,輸了一招,就脫出身來,掩護郝飛鳳逃走,後來委實在江南站不住了,這才遁到漠外。


    卻說淩未風在外麵把風,三更過後,毫無動靜,無聊得很,抽出伊士達臨終時送給他的那一把寶劍來,這把劍古色斑斕,寒光透射,式樣和中士的劍又有不同,他把玩了一會,忽見村頭人影一閃,把劍一橫,就奔上前去。


    前麵來的乃是三個番僧,淩未風征了一怔,心想尚雲亭和郝飛鳳自己雖然沒見過,但總不會是番僧吧?正想發問,為首的番僧忽然咦了一聲,走了上來,翻著怪眼問道:“你這廝從何得到這把寶劍?”淩未風道:“這把劍與你有何關係?”番僧冷笑道:“你可知這把劍的來曆?”淩未風道:“什麽來曆我可不管,我隻知道它是楊雲驄的東西!”番僧叫“哼”了一聲道:“楊雲驄的東西?楊雲驄是個強盜,他若不是死在江南,我會把他的骨頭挖出來打三百鞭!”淩未風最敬愛自己的大師兄,聞言忍著一股怒氣,問道:“你莫非就是天蒙禪師?”番僧得意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老佛爺的名字,那麽你也該知道這把劍是我的東西了。


    你乖乖送上,老佛爺可饒你一條校狐,要不然,哼,教你找楊雲驄去!”淩未風心想:天蒙禪師當日率門下弟子圍攻自己的師兄,給師兄繳去他的寶劍,送給伊土達,說起來這番僧怪不得誰。


    隻是現在己過了二十多年,不知他是好是壞,若然他已改過,那麽清兵入侵在即,蒙藏回疆的人都應齊心抗敵才是,不值得為了一把劍而得罪他。


    正躊躇間,那番僧又喝道:“你給不給?你是什麽人?敢抗老佛爺之命!”淩未風道:“我就是楊雲驄的師弟!”番憎板著臉孔問道:“我隻知楊雲驄有一個師弟楚昭南,怎麽現在又鑽出一個來了?你若是楊雲驄的師弟,那麽你也得聽你現在的師兄的說話。”


    淩未風揚眉問道:“你說什麽?”天蒙禪師哈哈笑道:“你還不知道嗎?那你準是假冒的了!楚昭南帶官兵到了回疆,派人入藏向我賠罪,替他死去的師兄求饒,叫我幫他平定蒙藏!他答應給我找回寶劍,若找不回,就把他的遊龍劍送我哩!這把劍既在你手中,那還有什麽可說!”淩未風忽然圓睜雙眼,喝道:“我本不想要這把劍的,現在卻偏不給你,有本事你就來取!”天蒙禪師喝道:“徒兒,替我把這狂徒拿下!”兩個少年番僧左右撲上,淩未風兀立如山,四隻拳頭同時打到身上,隻聽得“蓬蓬”兩聲,跌倒的不是淩未風,卻是那兩個少年番僧!天蒙禪師虎吼一聲,忽然脫下大紅僧袍,迎風一抖,似一片紅雲直罩下來。


    淩未風見來勢凶猛,身移步換,避過來勢,一手抓著袍角,隻覺如抓著一塊鐵板一般,知道天蒙的武功也已登峰造極,暗運內力,一聲裂帛,撕下了半邊僧袍,天蒙禪師那半截僧袍已橫掃過來,左掌呼的一聲也從袍底攻出,淩未風身子陡然一縮,隻差半寸,沒給打著,天蒙禪師驟失重心,晃了一晃,淩未風騰地飛起一腳,天蒙禪師居然平地拔起兩丈多高,手中僧袍,再度淩空撲擊!天蒙是西藏天龍派開山祖師天龍禪師的師弟,自二十多年的輸給楊雲驄之後,回到西藏,潛心再苦練了二十年,功力遠非以前可比,竟然和淩未風打了許久,未露敗象。


    再說武瓊瑤和易蘭珠同住一室,午夜過後,尚未見動靜,武瓊瑤道:“博伯伯這個計策又怕不行,敵人未必會來。”


    易蘭珠逼:“還是小心防備的好。”


    武瓊瑤道:“外麵有淩大俠把風,敵人若來,隻悄未進入莊內,就給他收拾了,還輪到我和你動手嗎?”她累了三晚,不覺打起瞌睡。


    易蘭珠卻仍打點精神,仗劍防守。


    過了一陣,忽然有股香氣從窗外吹進來,令人昏昏欲醉,易蘭珠大叫一聲不好,窗外已飛進兩個人來,為首的人陰聲怪氣笑道:“哈,哈,兩個花姑娘都在這裏!”易蘭珠側的一劍刺出,郝飛鳳舉扇一擋,鏗鏘一聲,鐵扇已給斬斷,幾十枝梅花針飛射出來,易蘭珠舞起寶劍,一片錚錚聲響,把梅花針都激得反射回去,郝飛鳳絕未料到易蘭珠如此厲害,手忙腳亂,尚雲亭大袖一揮,梅花針全給震落,身形起處,竟如蒼鷹撲兔,向武瓊瑤抓去。


    練武的人,最為警醒,武瓊瑤剛剛入睡,一鬧就醒過來,隻是迷迷糊糊,竟沒氣力,尚雲亭撲地抓到,危急中武瓊瑤忽想起白發魔女的獨門絕招“無常奪命”,就地一滾,纖足飛起,踢尚雲亭腿彎的“白市穴”,尚雲亭身子一縮,武瓊瑤已滾過一邊,易蘭珠一劍自後刺到,尚雲亭反手一拿,五指如鉤,向易蘭珠的手腕抓到,易蘭珠劍如飛鳳,一轉手腕斜刺出去,尚雲亭步似猿猴,鐵扇起處,又已指到易蘭珠脅下,易蘭珠隻覺腦痛欲裂,劍法雖然精妙,卻敵不住尚雲亭,隻好連連閃躲。


    尚雲亭見易蘭珠吸了迷香,武功還是如此了得,不禁駭然。


    郝飛鳳乘機去抓武瓊瑤,忽然窗外一聲冷笑,郝飛鳳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尚雲亭揚手一揮,一圈金光反射出去,大聲叫道:“賊婆娘敢施暗算?”石大娘回身一閃,尚雲亭飛箭般地穿出窗去,石大娘的五禽劍當頭壓下,尚雲亭喝聲“打!”鐵扇一點石大娘手腕,石大娘冷笑一聲,回劍橫掃,瞬息之間,進了四招,尚雲亭大吃一驚,飛身便逃。


    暗角處,驀然又轉出一個儒冠老者,長須飄飄,尚雲亭舉扇橫撥,那老者劍招極慢,但卻有極大潛力,尚雲亭扇搭劍身,正想來個“順水推舟”,上削敵人握劍的手指,不料鐵扇竟給敵人的劍粘住,休說上削,連移動都難,尚雲亭急運足十成內力,向外一探,左掌也使了一招擒拿手,才解了敵勢,一晃身,斜躍下落。


    這儒冠老者乃是傅青主,和石大娘聯袂退下。


    尚雲亭腳方點地,飛紅中早已在樓下等候,長鞭呼呼,向鐵扇卷來。


    尚雲亭仗著精純的武功,拆了幾招,兀是覺得吃力,手指一按鐵扇上機括,幾枝毒箭,流星閃電般地飛出,飛紅中回鞭一掃,短劍一蕩,把毒箭全部打落,尚雲亭又跳出場子,正想奪門而出,忽然一聲大喝,一個紅麵老人,人未到,腳先到,雙足連飛,一頓鴛鴦連環腿,把尚雲亭又退回來,這人乃是石天成。


    尚雲亭一看四麵八方,全是生平罕遇的高手,橫扇當胸,哈哈笑道:“你們以多為勝,我尚雲亭頭顱隻有一顆,你們要取,我絕不皺眉。”


    傅青主、石大娘、飛紅巾、石天成四邊站定,不理不睬。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響自耳邊,“你別賣狂,你隻要能接我三招,我就放你出去,決不留誰!”聲音很小,卻是字字清楚,尚雲亭縱眼一看,隻聞聲而不見人,方自驚詫,忽然耳邊又聽得怪聲喝道:“你這雙狗眼,連我都看不見。”


    語聲方停,場中心已多了一個瘦小的老人。


    這老人正是辛龍子,他人既矮小,又仗著怪異的身法,突然鑽出,令尚雲亭大吃一驚。


    尚雲亭橫行江南幾十年,自然是個識貨的大行家,知道辛龍子內功深湛,就隻那手“傳音入密”的功夫,人在遠處,而聲卻直達別人耳邊,這樣精純的功力,還真是見所未見。


    隻是尚雲亭也有幾十年功力,雖然自知比不上辛龍子,但心想:隻過三招,你無論如何也打不倒我。


    當下朗聲喝道:“你這話當真?”辛龍子道:“誰和你開玩笑?你數著,第一招就要打得你撲地!”尚雲亭突覺眼前人影一晃,辛龍子長袖飛揚,宛如半空伸出來的怪手,直撲他的麵門,肘又撞他胸膛,腳尖又踢他膝蓋。


    這一怪招,同時連攻對方上中下三處方位,對方除了使“燕青十八翻”的“滾地堂”功夫外,實在無可逃避。


    尚雲亭無暇思索,滾地一翻,一個鯉魚打挺,又翻起來,隻聽得那陰惻惻的怪聲,又在耳邊響道:“第二招要打得你團團亂轉!”尚雲亭尚未定神,忽見辛龍子左手握拳,右手伸指,左足足尖微起,以金雞獨立之勢,立在自己的側麵,拳對胸膛,指向脅下,足尖又成“十字擺蓮”之勢,可以踢檔挑腹,隻要一動,敵立可製自己死命,隻好凝立不動,處處無備而處處有備,以上乘武功護著全身。


    辛龍子忽然冷笑一聲,胸膛一挺,作勢欲撲,尚雲亭隻道他要發動攻勢,急忙足尖一旋,團團亂轉,以八封遊身掌法,應付敵人的全麵攻勢。


    除了這一法子,實在也無法抵禦。


    哪料辛龍子隻是作勢,並未前撲,待他旋轉之勢稍緩,猛然喝道:“第三招要你摔出門去!”雙掌一撤,迅如奔雷,掌風人影中,尚雲亭大叫一聲,平地飛出數丈,但他也臨危顯了一手絕招,暗運內力將鐵扇震裂,數十枝毒箭,齊向辛龍子飛來,辛龍子猝不及防,不由得也是一驚,急忙使個“一鶴衝天”之勢,飛身攀上屋梁,尚雲亭奪門狂奔,傅青主飛紅巾緊緊跟蹤追出。


    再說淩未風和天蒙惡鬥,功力悉敵,旗鼓相當,鬥了許久,兀是未分勝負。


    淩未風身法一變,把半截憎袍緊緊收束,舞成一根杆棒,將最近這次重上天山所學得的劍法,施展出來,居然是劈刺撩抹,悉依刀劍路數,那僧袍束成的杆棒,拿在他的手裏,真如拿著一柄寶劍。


    戰到分際,忽聽得一聲裂帛,淩未風的半截僧袍,將天蒙手中的半截僧袍卷著,用力一絞,天蒙的僧袍,變成片片碎布,淩未風一掌劈去,天蒙慘叫一聲,回身便逃,淩未風正待追擊,忽覺背後風聲颯然,無暇追敵,反手便是一掌,背後的人“哎喲”叫了一聲,而淩未風也覺來人功力甚為純厚。


    這人正是舍命求生的尚雲亭,他受了淩未風一掌,全身麻軟,逃出幾步,傅青主已然趕到,駢指一戳,將他點倒地上,而天蒙禪師已帶了兩個徒弟飛逃了!淩未風向傅青主道聲“慚愧”,他因惡戰天蒙,竟放了尚雲亭混入莊內,甚覺尷尬。


    傅青主笑道:“兩個賊人都擒著了,淩大俠何必耿耿於懷。”


    說罷把尚雲亭押回莊內。


    石大娘等坐在堂中,正在審問人妖郝飛鳳,傅青主雙掌按在尚雲亭肩上,厲聲喝道:“你到西北想幹些什麽?為何混入武家莊?從實招來,否則我雙掌用力,把你的琵琶骨捏碎,再把你的武功廢了!”尚雲亭認得傅青主是無極劍的大師,叫道:“傅青主,你不必迫我!”又看了身受五花大綁的郝飛鳳一眼,長歎一聲道:“總是這個孽障害我!”用力一嚼舌頭,狂叫幾聲,噴出一口鮮血,在地上翻騰一陣,竟自死了!傅青主微微歎息,急忙伸手一捏郝飛鳳的下巴,郝飛鳳哇哇大叫,牙齒全給捏碎,和血吐出,傅青主使了這手辣刑,為的是防止郝飛鳳也學尚雲亭的樣子自殺。


    郝飛鳳痛極叫道:“你們把我殺了吧!”傅青主在他頸項一拍,喝道:“你說不說?”郝飛鳳慘叫一聲,語音含糊,可是還分辨得出他說什麽,他說:“我給石振飛和孟武威逼到塞外,是天蒙禪師叫我們來的。”


    淩未風道:“是天蒙禪師叫你來的?叫你來做什麽?”郝飛鳳看了武瓊瑤一眼,垂首不語,武瓊瑤粉麵通紅,心頭火起,拍的一掌,把郝飛鳳的大靈蓋震得粉碎。


    淩未風笑道:“武姑娘,也難怪你發脾氣,隻是太便宜了這廝。”


    在屍身上一搜,果然搜出天蒙給他的一封信,叫他得手之後,持信去見楚昭南,原來楚昭南也知道武元英在草原上建起村莊,隻以“癬疥之患”,不想親自料理,所以叫天蒙禪師順道去毀滅武家莊,而天蒙禪師又和逃到塞外的尚雲亭勾結上了,要他們先探虛實。


    郝飛鳳色膽包天,第一天在武家莊外探視,見著武瓊瑤,不等天蒙禪師到來,就和尚雲亭撲入莊內采花,幾乎給武元英砍死,仗著尚雲亭的毒箭,才能逃脫,第二次和天蒙會合之後,再分批來犯,不料又遇到許多高手,終於喪命。


    淩未風沉吟半晌,說道:“楚昭南四處邀人,看來清兵大舉入侵之期不遠,我們須得好好準備。”


    飛紅個昂頭笑道:“我明天就遣人邀約南疆各族酋長,聽李公子的調遣。”


    李思永拱手說道:“女英雄東山複出,那好極了,我願荊亨力,以作前驅。”


    淩未風笑道:“你們不必互相推讓了。


    大家累了這麽多天,還是明日再說吧。”


    辛龍子翻著怪眼道:“你們都是忙人,忙著什麽勞什子的國家大事,我卻是閑雲野鶴,對你們的事情毫無興趣。


    我要回天山采金煉劍,恕不幸陪了。”


    淩未風將他一把拉住,說道:“辛大哥,你要回去,也不忙在今宵,明日兄弟還有要事奉告!辛龍子道:“念在你曾救過我的命,我依你的話,要我多管塵世俗事,那我可不幹。”


    一宿易過。


    第二日晨曝稀微,易蘭珠就在村莊外的草地徘徊。


    她下山之後,內心充滿**,回疆的大草原是她父親當年馳騁之地,她父親的一生就是在草原上度過的,因之她對回疆的大草原也有著說不出的一種深厚感情,就好像對她的父親一樣。


    她一早起來,就是想等待淩未風,向他傾訴她對父親的懷念,加對草原的感情。


    易蘭珠正在凝思,忽然發現草原上還有另外的一個人在獨自徘徊,她跑了過去,那個人抬頭叫道:“蘭珠,你這樣早!”這人乃是張華昭,飛奔著迎麵而來,到了易蘭珠跟前,忽然停了下來,呆呆注視,易蘭珠奇道:“你傻了麽?看些什麽?”張華昭叫道:“蘭珠,你的頭發,你的頭發!”易蘭珠手撫青絲,愕然問道:“我的頭發怎樣了?”張華昭喜得跳起來道:“一根白頭發都沒有了!”拉著易蘭珠到泉水邊一照,隻見滿頭烏黑,發光鑒人,易蘭珠半晌說不出話來。


    張華昭拉著她的手讚道:“蘭妹妹,你真美!”易蘭珠忽悠然歎道:“管它白發黑發都與我無關,白發不足憂,黑發亦不足喜,我是跟定飛紅巾的了!”張華昭奇道:“你不是曾逃出深山,不願受她拘束的嗎?”易蘭珠道:“你一點也不懂得我,也不懂得飛紅巾。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我和她現在都不是在深山之中,而是在草原之上呀!我現在尊敬她,就如尊敬我的淩叔叔一樣。”


    易蘭珠經過了這場大變,又受了淩未風的激勵出山,對張華昭的愛心雖然沒有死掉,可是她的愛情已經被另外一種強烈的感情蓋過了,這感情就是對於草原的感情,她要繼承她父親的誌願,為草原上的牧民解救苦難。


    理想燃燒著她的心,對死去的父親那種深沉的懷念占掘了她的心,愛情反而退到次要的位置,此刻她還沒有心情談情說愛,對白發黑發的事情,更不放在心上了!張華昭默然無語,慢慢地理解了她的心情,拉著她的手輕輕說道:“蘭妹妹,我懂得的,我的父親給清兵殺死的時候,我的心中也是充滿著複仇的火焰,一點也不想到其他。


    但是,我們永遠在一起,也並不妨礙我們的事業呀!”易蘭珠麵現紅霞,掙脫他的手說道:“別鬧了,你看淩叔叔他們來了!”淩未風和辛龍子並肩走到草原,不一會傅青主石天成他們也來了,淩未風點點頭道:“蘭珠,你早!”看著張華昭笑了一笑,忽見張華照黯然無語,覺得很是奇怪。


    辛龍子道:“淩未風,你約我出來有什麽事?請快說罷。”


    淩未風突然從腰間解下一把寶劍,遞過去道:“你看這把劍如何?”辛龍子細細賞玩,彈劍長嘯,說道:“這是西藏天龍派的鎮山寶劍呀,你如何得到?”淩未風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這把劍的來曆,你喜歡這把劍嗎?”辛龍子淡然說道:“若果在天蒙賊禿的手中,也許我會搶他的。


    在你的手中,我不會強搶的。”


    淩未風哈哈笑道:“你既然喜歡,我就送給你!”辛龍子愕然道:“真的?”淩未風道:“一把寶劍有什麽稀奇,我生平從不用寶劍,也未嚐受過挫敗!”辛龍子怪眼一翻,將寶劍揮動幾下,說道:“哈,淩未風,你怕我不受寶劍,故意激我,好,我接受你的好意,但還是要和你比劍!”淩未風道:“好呀!咱們點到為止,勝敗不論。”


    桂仲明拿來一桶石灰,淩未風取出他平常慣用的青鋼劍,在石灰中一插,反身躍出,說道:“來吧!”易蘭珠武瓊瑤十分奇怪,隻有傅青主持須微笑。


    淩未風知道辛龍子武功極高,新近又學了達摩劍法,若那恩威並施,不能將他收服,因此送他寶劍之後,仍踐前言,要和他比劍。


    傅青主老於閱曆,自然猜到淩未風心意。


    易蘭珠和武瓊瑤卻在暗暗著急,她們見識過辛龍子的武功,以她們兩人聯劍合攻之力,兀自敵不過辛龍子的,如今辛龍子寶劍在手,如虎添翼,隻怕淩未風抵擋不了,兩人暗捏一把汗,站在鬥場的外圍,準備一有危險之時,立刻搶救。


    辛龍子橫劍當胸,與淩未風相對而立,雙目凝視,久久不動。


    眾人方覺奇怪,忽然辛龍子往地上一坐,劍尖倏地上挑,淩未風沉劍一引,辛龍子閃電般地在地上打了幾個盤旋,除了有限幾人,別人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站了起來,傅青主伸出舌頭對石大娘道,達摩劍法真個神妙,隻這一伏一起的時間,他已接連使了十幾手怪招,若非淩未風,也真難抵擋得住。


    再看鬥場時,形勢又變,辛龍子活像一個醉漢,腳步踉蹌,時而縱高,宛如鷹隼淩空;時而撲低:宛如蝶舞花影,一把寶劍東指西劃,看來不成章法,其實每一招都暗藏好幾個變化,淩未風施展出天山劍法中的“須彌劍法”,攻守兼備,一柄青鋼劍飄忽如風,意在劍先,悠然而來,寂然而去,使到緊處,真是攻如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


    達摩劍法雖然怪絕,卻是傷不了淩未風分毫。


    辛龍子鬥到酣處,忽然一聲怪叫,劍法再變,鬥場中四麵八方都是辛龍子的身影,那柄寶劍寒光電射,劍花錯落,就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下來,淩未風的身形,已被劍光裹住,連傅青主也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他是如何防禦的了!不說旁人替淩未風擔心,辛龍子卻是倒吸一口涼氣,淩未風看來似是被困著,其實卻是用最上乘的劍法,著著反擊!辛龍子隻覺麵前如布了一麵鐵壁銅牆出不進去,寶劍指處,都被一股極大的潛力擋了回來,還不時要用上乘武功,解去淩未風青鋼劍的粘力。


    似這樣鬥了一百多招,把旁人看得眼花撩亂,忽然淩未鳳在劍光中如星丸跳躍,辛龍子猛縱起來,一圈銀虹,環腰疾掃,易蘭珠武瓊瑤驚叫一聲雙雙槍出,石天成比她們更快,雙掌一錯,已搶在前頭,大叫:“辛龍子,你這孽障,膽敢傷害淩大俠!”語聲未停,忽見淩未風笑吟吟地站在麵前,辛龍子卻如鬥敗的公雞一樣,斜立在淩未風三丈之外,抱劍說道:“淩大俠真好劍法,我輸了!”石天成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仔細看時,隻見辛龍子的衣服上,有許多白點,這才恍然大悟,這些白點,全是淩未風用劍尖上的石灰點上去的,若然淩未風真個把辛龍子當為敵人,辛龍子早已喪命在三尺青鋒之下了。


    淩未風也袍劍當胸,笑時吟地說道:“辛大哥真好劍法,鬥了三百多招,才偶然失了一招,做兄弟的十分佩服。”


    易蘭珠的天山劍法已有八成火候,見淩未風隻不過贏了一招,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內,就能夠在辛龍子身上留下幾十處記號,也是駭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本門劍法的神妙至如斯!辛龍子既是佩服又是尷尬,正在下不了台,石天成喝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有恩不報,有仇不報,算哪一門俠義道!”辛龍子陡然轉身,將劍向上一舉,朗聲說道:“師兄,我承教了!淩大俠武藝無雙,我要報恩也無從報起,我隻有隨著淩大俠,但願仗他之內,報了楚昭南的暗算之仇,我就回轉深山。”


    石天成仍是怫然不悅,輸恨辛龍子太過糊塗,正想發話,忽然草原上數騎飛來,到武元英跟前,倏地翻身下馬,報道:“清軍已大舉入疆了!”這幾個人都是武元英差到邊界探聽消息的,他們在邊境的烽火台上遙見清兵大隊開來,連忙飛騎回報,傅青主沉吟道:“大軍行程遲緩,沿途又定有牧民隊伍,向他們襲擊,最少還要十天半月,他們才能攻到這裏。”


    飛紅個道:“十天之內,我保管能把南疆各族,聚集起來。”


    武元英道:“隻是孟祿那邊,卻是心腹大患,孟祿是喀達爾族的老酋長,和南疆的哈薩克族都定居在喀永沁草原,在那草原上還有十多個部落,而以喀達爾和哈薩克兩族的人最多。


    雖然孟祿隻得三四個部落擁護,但他勢力最大,清軍一旦進來,他會裹挾其他各族,服從他的。”


    淩未風慨然說道。


    “我和哈薩克人最熟,我們師兄弟兩代,都幫哈薩克人打過仗,我願到喀爾沁草原走一趟。


    先和哈薩克人聯絡,然後把孟祿收服過來。”


    眾人聽了,都說太過危險,武元英道:“那邊是孟祿的勢力,你單槍匹馬,恐怕會受暗算。”


    淩未風笑道:“我一生經曆過無數危難,何懼一個孟祿。


    何況我還有哈薩克族的朋友。”


    辛龍子應聲說道:“我是哈薩克人,二十多前,我曾做過一件很對不起本族的事,當時不知道錯,現在是知道了。


    我願隨淩大俠前往,一來可報淩大俠恩德;二來也可稍贖愆。”


    眾人見辛龍子願往,齊都大喜,心想兩個都是絕世武功,應該不至於出事,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當晚,淩未風和劉鬱芳靜靜在草原漫步,劉鬱芳幽幽說道:“才一見麵,你又走了!”淩未風強笑道:“我總會回來的。”


    劉鬱芳道:“但你卻一直不願說真話。”


    淩未風道:“我的過去已經埋葬了,你為何一定要知道我的過去?”劉鬱芳道:“可是我心頭上的那個童年朋友,卻還沒有死掉!淩未風,你真的這樣殘酷,不願把當年真相告訴我嗎?”草原上餓狼夜曝,胡笳遠聞,淩未風輕輕地推開劉鬱芳的手,悄悄地道:“我再重複我過去說過的一句話,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真相告訴你的!”正是:曆盡滄桑心未換,疑真疑幻費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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