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從空中俯瞰,可以看到在午夜城南方一百多公裏之外,在潔白的雪地上多出了許多斑駁的黑塊,如同雪白肌膚上的塊塊疤痕。.這是戰爭留下的創傷,即使是連綿的大雪也無法掩住這些新傷。受限於工業生產的規模,新時代戰爭已經很少使用大規模的火力覆蓋,對環境破壞力遠遠低於舊時代的戰爭,但仍在大地上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從高空中可以看到,兩支軍隊正隔著幾公裏互相對峙著。雙方依據地形構建了簡單的工事,工事帶後方則是臨時設置的營地。兩邊的營地都很整齊,使用著基本統一規格的行軍帳蓬。這些帳蓬都具有基本的防輻射功能,可以有效地保護普通戰士,特別是那些隻有一階能力強化甚至是沒有能力強化的戰士。不過荒野環境中長大的人多多少少身上會有變異組織,對輻射的抵抗力要遠遠超過普通的純血人類。雖然下雪後環境輻射會大量增加,但是隻要有限的防護,他們的生存就不是問題,至少短時期內還會是活著的。


    天已經亮了,雪則剛停。地麵上覆蓋著一層不算厚的積雪,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濃鬱的硝煙味道。在雙方陣地前沿,部分身體強壯的士兵已經從掩體中爬了出來,警惕地觀察著對麵的敵情。


    天空中又開始飄散著零星的雪花,濃厚低垂的鉛雲幾乎要壓到了地麵上。雙方警戒的戰士看了看天,咒罵著,將身上的防雪鬥蓬裹得更緊,防止雪片鑽進衣服中去。


    南方的陣線上,戰士軍服和軍用帳蓬上都塗著一具噴射火焰的動力機甲。在徽標的一角,還有閃亮的一塊金屬。這是盤踞在午夜之城南方的另一個大勢力,合金兄弟會的軍隊。營地中間的指揮部中,幾名身上幾乎套滿了合金鎧甲的軍官正圍著沙盤在激烈討論著,居中是一名身材魁偉,滿臉剛硬胡子的軍官,鷹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沙盤上對方的陣地。


    “這該死的天氣!”一名參謀重重地在沙盤上砸了一拳。


    “是啊,又下雪了。這樣的話,也許需要一周左右才能夠展開大規模的攻勢。”另一名參謀說。


    一直沉默不語的指揮官忽然說:“測一下輻射強度!”


    幾分鍾後,技術官員就將環境輻射數據拿出過來,看著屏幕上那根傾斜向上的曲線,指揮官的臉陰沉得可以和外麵鉛雲相比。在這種環境下發起進攻,會對普通戰士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最弱的那些戰士甚至可能會隻剩下一年不到的生命。現在指揮官手上的兵力比對麵的敵人多出近一半,卻受製於惡劣環境而無法發動進攻,現在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他現在手上指揮著合金兄弟會超過一半的軍隊,營地後方的臨時機庫中還停著五輛動力機甲。但是他卻一點也樂觀不起來。對麵的敵人數量雖然不是很多,但是卻有著異常出色的指揮,而且他們有著精銳戰士和強大的能力者。作為軍隊的最高指揮,更讓他擔憂的是敵人先進且齊全的裝備,這意味著對方擁有著強大的裝備和補給能力。這才是最可怕的敵人,荒野中的武裝暴民要多少就有多少,隻要給他們發一支槍,不論男女都是合格而且危險的戰士。


    這隻來自北方的軍隊不光在能力者的位階上壓製,技術和工業實力上似乎也隱隱淩駕於合金兄弟會之上。指揮官本來**來七具動力機甲,然而一開戰,衝鋒在前的動力機甲就被對方撲天蓋地般飛來的十幾枚步兵導彈擊毀了兩架,逼得他不得不撤下了機甲,把這些新時代的重裝坦克撤到步兵陣線的保護中,充當移動炮台使用。算來算去,也隻有在戰士數量上合金兄弟會才占有壓倒性的優勢。


    就是這項優勢也隻是暫時的,指揮官非常清楚這一點。


    他重重地從鼻子中噴出兩道白氣,悶聲問:“我們還有多少抗輻射藥劑?”


    軍需官快速翻查了一下紀錄,說:“一共269支,長官!”


    “269?這可不夠!”指揮官的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起,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如何靠區區兩三百個戰士擊退敵人。對麵可是有著上千名戰士,而且高階能力者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更加占優!


    想了足足有十分鍾,指揮官才悻悻地揮揮大手,吩咐密切注意天氣狀況,然後解散休息。


    就在幾公裏外的山丘北麵,麗有些慵懶地坐著,左手拿著張信紙,慢慢地讀著,右手則抓了把匕首,有一下沒一下地切著麵前盤子中的烤肉,再用匕首尖挑了送進嘴裏。信紙上隻有寥寥的幾行字,麗卻看了將近二十分鍾了。在她對麵,裏高雷盤膝坐著,寬大的後背靠在支柱上,正在閉目養神。他的臉瘦了少許,皮膚也變得黝黑,皮上衣包裹下的寬闊身軀卻更能給人以安全感。和一年前相比,他滄桑了許多,甚至有了些白發,但是氣勢卻愈發凝重,似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夠讓他動色。


    啪的一聲,麗終於結束了漫長的看信過程,把信紙扔給了裏高雷。裏高雷接過了信紙,張開眼睛,掃了兩眼就看完了全部內部。事實上,紙上一共也就三四句話,再怎麽看都用不了半分鍾。


    “操!這算什麽!又不聲不響地走了!”麗憤憤地罵了幾句,用力把匕首插向了烤肉。可是事與願違,匕首什麽都沒有插到,而是鑿擊在鋼製的軍用餐盤上,發出叮的一聲。原來盤中的烤肉早已吃完,而且麗這一插又是出乎意料的猛惡,匕首直接釘穿了鋼製餐盤。


    麗呼呼地喘著粗氣,在裏高雷平靜目光的注視下,她終於很有些勉強地說:“好吧,這次他起碼留了一封信給我。可是就這麽幾句話,什麽都沒交待就走了?還是帶著……帶著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走的!”


    裏高雷笑了笑,說:“梅迪爾麗小姐也沒比你小多少。”


    麗用力抓著栗色的頭發,有些狂亂地怒著,說:“就算她不小……好!我承認,她長得不錯,身材也比我好。可是那又怎麽樣,他就不能把我也帶上嗎?”


    裏高雷將信紙仔仔細細地折好,遞還給麗,說:“我想頭兒一定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梅迪爾麗小姐有不可思議的戰力,頭兒這次帶回來的希爾瓦娜斯同樣潛力驚人。他們兩個會幫上頭兒的忙,而我和你隻是普通人,跟著頭兒的話,多半會成為頭兒的累贅。”


    “可是!……”麗苦惱地抓著頭發,幾乎快要把頭發扯下來了。她知道裏高雷說的是對的,但卻難以接受蘇再次扔下自己、不知所蹤的作法,然而她找不到什麽理由反駁,胸口一口氣就此鬱結在那裏。


    “而且,頭兒也不是沒有交待。信上說得很清楚,克蘭、午夜城和鋼鐵之門都留給了你和我。我的理解,是在頭兒回來之前,我們要替他管理好這片土地。其實,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想要維持住這麽大的領地十分困難。這並不是一件好幹的差事。”裏高雷心平氣和地說。


    “替他管理?他不是在信上說,三個城市都留給我們了嗎,我們可以隨意處置。哼,好大的手筆,這可不是筆小錢。我們發達了!”麗咬牙說著,一把把信從裏高雷手裏搶了過來,幾下撕得粉碎。她隨手抓過旁邊的酒瓶,直接砸開瓶頸,幾大口就把大半瓶烈酒都灌到了肚子裏,然後重重將酒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麗的酒量了,但是喝得太急太快,臉上轉眼間就泛起一層嫣紅。濃濃的酒氣從她細膩的肌膚下開始散發出來。麗忽然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三個城市啊!嗬嗬,你們這些男人,都以為知道我想要什麽!!”


    麗忽然一把拉開了上衣,直直地盯著裏高雷,一字一頓地說:“你想要女人嗎?想要我現在就給你!”


    裏高雷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說:“這不是你想要的。真的做了,事後我會後悔,你也會後悔的。頭兒是個好人,難得的好人。我相信,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突然離開的。”


    不知什麽時候,麗的眼中已滿是淚水。她嗚咽著,咒罵著,說:“可是我想要男人了,怎麽辦,怎麽辦?”


    裏高雷歎息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麗很倔強,同時也很脆弱,這個過去滿嘴粗話的麗其實還是個孩子。


    麗忽然一把擦幹了眼淚,猛然站了起來,惡狠狠地說:“既然老娘沒男人要,總得找個方式去去火吧?媽的,來人啊!”


    一名身材魁梧,麵目凶惡的戰士應聲鑽進了帳蓬,可是看到母獅般的麗,他卻嚇得一個哆嗦。


    “去把倉庫中標記著一至七號的箱子都打開,把裏麵的藥劑發下去,每人一枝。我需要所有人在十分鍾內做好戰鬥準備。”發號施令時的麗冷靜而深沉,完全變了一個人。


    外麵雪下得越來越大了,輻射已經達到了危險的程度,除了象傳令兵這樣體格健壯的精銳外,普通戰士根本沒法在這種環境下活動。離開了能夠抗輻射的營帳,隻要一個小時,普通戰士就會受到致命的傷害。


    傳令兵臉色有些蒼白,卻又不敢違抗麗的命令,隻能出了營帳傳達軍令去了。


    隻有裏高雷知道,那七個箱子中裝的全是抗輻射藥劑,足夠所有戰士使用!從出發時起麗就帶上了它們,仗打了快一個月,卻始終沒有動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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