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牆壁內嵌的保險櫃,裏麵是一個小小的培養皿。當中放置著幾滴鮮豔之極的血液,正在緩緩地來回滾動著。它猶豫再三,還是按下了開關,於是一管營養物質被注入培養皿,那些血珠立刻象見到了獵物的惡狼,猛然撲了上去!


    盡管擁有非人的力量,也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幕情景,但是它仍然禁不住顫抖了一下,畏縮與恐懼之意顯露無疑。這是它最大的秘密,也是強大與恐懼之源,是康納博士留給他最大的遺產,取自於蘇的入侵者,還保持著活力的入侵者。加德勒在絕境中將入侵者的基因注入自身,經過幾個夜晚無法形容的痛苦,他居然奇跡般的和入侵者基因融為一體!


    這的確是一個奇跡,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入侵者基因會選擇將自身插入他的基因中,從而構成傳統生物學意義的整體。代價是沉重的,加德勒再也無法保持人類的形態,甚至在實驗基地內部,他也要靠私人密碼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要知道,每次重生,加德勒的形態都和上一次有所不同。


    沉重代價所換來的,是力量,不可思議的力量。


    加德勒發現,哪怕自己在戰場上屍骨無存,預先存貯在實驗中的備份也會隨之蘇醒,哪怕隻是一個單獨細胞,也能成長為完整的個體。如果能量和營養供應充足,甚至可以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成長為新的加德勒。而當個體長成時,他就會重新找回一切記憶:直到上個身體臨死前的記憶。


    這種種現象是加德勒完全無法解釋、無法理解的,遠遠超出了他所擁的知識體係。而他自認已站在人類目前生物學的巔峰,是最具權威性的人之一。之所以用之一這個詞,並不是因為康納,而是海倫。加德勒始終看不透海倫,也不清楚海倫目前的研究進展。隻是海倫早些年曾經發表的一份論文中提出的幾大猜想,加德勒已用自身的經曆加以親身證實。而海倫如何會提出這些猜想,他卻至今都想象不出。在整個邏輯的鏈條中,缺失了最關鍵的一環。至於海倫是有意還是無意漏掉了這一環,就無從得知。


    看著培養皿中的血液迅速增殖,加德勒的刀鋒顫抖了一下,然後強自鎮靜,慢慢關上了保險櫃的門。站在自己專屬的實驗區中,他忽然有些無所事事,於是舉目四顧,視線中出現了一本黑皮的厚厚筆記本。看到這本老式風格的筆記本,加德勒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了,如同被強光刺到一樣。


    這是他的研究筆記,但是裏麵記載的不僅僅是最重要的數據,還有他的心得、體會,以及在取代康納之前,一些隻能對自己說的心裏話。換句話說,這本筆記本就代表了加德勒內心深處最深處的世界。但是它記載的是以前的加德勒,或者說,記載的是他過去的形態。和奧貝雷恩的戰爭很艱苦,也很漫長,經曆了一次次死亡後,加德勒逐漸強大著,從血脈深處湧現出的無窮力量讓他狂喜,他的心態也在一點點地改變著。加德勒起初並未意識到這種改變,他覺得自己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變化。當可以無限重生時,死亡也就成了一場夢,隻是更加真實些而已。他不再害怕痛苦,更加不會畏懼死亡,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加德勒也在漸漸淡漠生命本身。起初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變化,某一天偶爾間翻到了過去的這本筆記,才驀然發現,過去的自己竟已是如此陌生。


    加德勒說不清楚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但是直覺告訴他,似乎在他身體內有一種異常強大的力量正在蘇醒。它就如蟄伏的凶獸,等待著吞噬的一刻。


    但是它並不是加德勒恐懼的惟一源泉,貝布拉茲,是另一個源頭。在融合了入侵者的基因後,加德勒才切實地感受到了貝布拉茲的氣息究竟是什麽,那是一種同樣來自於宇宙深處的凶蠻氣息!平時溫和和藹,幾乎從來看不到發怒的議長,在加德勒心底隻要想起,就會令他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貝布拉茲,他的恐怖已經超越了生物學的常識,到了隻要想到就會感同身受的地步。


    所以戰爭的勝負顯得格外重要,因為這會關係到議長的喜怒好惡。但是必須承認,戰爭到目前為止並不順利,甚至還有了失敗的跡象。連加德勒都能看到失敗,可以想象局勢已經糟糕到了何種地步。加德勒不想失敗,因為他推卸不掉責任,所以失敗就意味著要麵對貝布拉茲。在與入侵者融為一體後,從本能中他絕對不願意再見到貝布拉茲,哪怕是想想都不願意。


    在等待入侵者增殖的時間裏,加德勒無所事事,隻是無意識地摩擦著自己的刀鋒。這給了他更多思考的時間,但最終隻是堅定了他毫賭一場的信心。在海頓戰死、威斯特伍德重傷之後,他就自然成為議長麾下能力者的首領,但是在他的帶領下,戰果隻能以糟糕來形容。他並不覺得這是自己根本不懂戰場指揮的緣故,而是歸因於奧貝雷恩幾乎打不死的特質與不斷提升的能力上。在加德勒看來,戰爭勝負隻和能力高低有關。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對的,但也隻是在某種程度上而已。


    “奧貝雷恩,帕瑟芬妮,艾琳娜……”念到後一個名字時,加德勒的聲音明顯帶上了一縷熾熱。艾琳娜的美麗在血腥議會中都很有名。加德勒和她戰鬥過數次,有一次還差點勝了,卻因為動了色心而讓她逃脫。所以現在,在咬牙切齒之餘,他還想象著要如何去折磨她。但是停頓了一下,他卻說:“我會要你們都去死。”


    加德勒並沒有意識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口氣變得淡漠而冰冷,再也沒有一絲肉欲性覺在內。


    在荒野中,到處是廢棄的小鎮。不過現在在血腥議會的區域內,有許多小鎮是新近在戰火中被廢棄的。在戰爭中被打散的殘兵自然談不上什麽紀律,能力者又幾乎沒有任何約束:隻要能力強於對方。所以流寇殘兵所帶來的破壞甚至比戰爭本身還要大,而且和舊時代不同,幾名能力者就足夠毀滅一個小鎮。


    然而此時,一座被焚毀了大半的小鎮卻有了些生機。在一座加油站中,柴油發電機正在轟鳴著,所發出的電力為旁邊的房間帶來了溫暖,也驅動著電磁爐。這是一座很大的房間,是由修車的車間改裝而來。裏麵被打掃得很幹淨,還隔出一間小小的廚房來。房間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在平底煎鍋中,獵晰蛋混合了蔬菜、香料,攤成蛋餅,正在慢慢煎著。陣陣誘人的香氣就是它發出來的。而操刀主勺的是一個女人,灰色長發盤在頭頂,欣長的身材即使是在最樸素的衣服裏,也**無限。她專心致誌地看著火候,似乎全世界就隻剩下這麽一件值得她關注的事。


    腳步聲自她身後響起,隨後一雙有力的手就從後攬上了她的腰,微一運力,她就順勢向後倒去,靠在了身後人的懷裏。後麵的男人上身前傾,一頭淡金色的碎發飄落,蓋住了她美麗無倫的側臉,然後在她臉上輕輕一吻。一縷斜陽從天窗中射下,正好照映在兩人身上,留下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帕瑟芬妮和蘇,即使放在人類曆史的長河中,也可留下一幅剪影。


    啪的一聲,帕瑟芬妮重重地拍了下蘇攬在腰間的手,哼了一聲說:“去!一邊老實呆著去,不然的話沒東西吃!”


    “吃你就行了。”蘇貼著她的耳朵說,根本就沒有離開的意思。


    “哼!再搗亂,什麽都沒得吃!”帕瑟芬妮嘴上叫得很凶,臉上卻還帶著笑。蘇當然不肯放手,然後就被帕瑟芬妮狠狠地踹了一腳。這一腳很重,大致有個十幾噸的衝擊力,蘇就象一張紙片,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在空中幾個翻滾後,又輕輕地落下。可以踢斷水泥柱的一腳,落在蘇的身上,輕重恰到好處。


    “這可難說!我可是準備兩樣通吃呢!”蘇很有些無賴的又貼了上來。就在帕瑟芬妮準備再給他一點小小‘教訓’的時候,蘇忽然臉色微微一凝,不知不覺間就透了點殺氣出來。帕瑟芬妮雖然還在笑著,也顯得有些不豫。


    “別心煩呢。”帕瑟芬妮用臉輕輕地蹭著蘇,還輕輕的咬了一下。蘇笑了,沒有說什麽,臉上棱角卻變得非常堅硬。


    “唉,好吧,那麽隨你了。”帕瑟芬妮抬起手,拍了拍蘇的臉。


    外麵傳來陣陣強勁的馬達轟鳴,兩輛布滿彈痕的越野車穿過小鎮,停在了加油站外。七八個渾身帶著傷和硝煙的戰士從越野車上跳了下來,他們如同見到了血腥的餓狼,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說笑著走進了加油站後的大門。


    食物的香氣刺激了他們的神經,一個扛著重機槍的壯漢嘿嘿笑著說:“想不到這裏不光有人,看樣子還很會做飯!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殺了吃肉吧,留著有用。當然,要是個女人就更好了。”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更有一個人高聲說:“你想得也太好了吧!現在還敢留在這裏的女人,長得是什麽樣,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要不一會就都由你來享受吧,一定要做足一個小時啊!”


    壯漢呸的一聲吐了口濃痰,嘟嚷著什麽,卻不敢答應下這件事,鬱悶中一腳踢開了大門。


    咣當一聲,鋼筋鐵柱焊成的大門向內蕩開,但卻奇跡般的沒有脫離門框,甚至連變形都沒有。壯漢領先而入,第一個看清了車庫內的情形,登時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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