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嚴柳眼角的憂傷,就像蝴蝶卷曲的須,顫抖著無法控製,歲月還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雙十年華的男子,卻很少明媚地歡笑,時光賦予他的,是常有的嚴肅和憂愁。


    “雲翳,你果然不愛我,那為何,要跟我?”嚴柳緩緩出聲,那聲音傷碎了一顆心,讓我恍然頓悟,我到底是為何要這麽做呢?


    “柳哥,因為我……我知道你能讓我做你的唯一,我知道你給我的,一定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愛!”


    嚴柳微微搖頭,夜色薄涼,侵襲上了他的眉梢,讓他懶得皺眉,隻是那種無可奈何之色,毫不遮掩地浮現在他的臉上,嚴柳又將我攬在懷裏,貪戀起我給他的溫柔,悄聲言語:“雲翳,你為何就這麽確信呢?你知道我著急叫你來,到底是因為什麽嗎?”


    “因為,柳哥想見我了唄!”我強忍住被柳哥的憂傷擾亂的心緒,和他在一起,常常稍顯壓抑,可能是我做的不夠好,讓他沒有安全感吧,以後不會了,雲翳要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了。


    嚴柳忽然笑得很陰森,比夜色更濃稠的詭異在我的耳邊響起,我不明所以,卻不顫抖,既然我已經決定跟隨嚴柳,那麽便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板凳拖著走的說法,嚴柳若是我的夫君,那麽他邪惡,我就一定要與之相配,笑得更奸詐才行。


    隻是嚴柳的笑容並不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我的頭伏在他的肩膀上,嗅出了他身上淡淡的刀劍味道,那是屬於男子的獨特氣息,凜冽且驕傲。


    我隻當是我的耳朵出現了異常,所以故意忽略了嚴柳的異常,想我此刻正落在溫暖的懷抱裏。我應該知足地微笑,這可是我未來的良人,隻是為何,我的腦海裏卻浮現出,另一個溫暖的臂彎來呢……


    在這個時段裏,遠處的人已經微微歎息,他的守護被他自己看作多餘,他已經想轉身離開,卻還是固執地勸服自己,他曾用自己溫暖的臂彎驅走她的寒冷。那麽若她已經嫁為人婦,這便算是無恥的偷窺,所以現在他隻是不想違背心中的預感。他預感雲天依會不安全。


    頎長的嚴柳,將頭輕輕磕在了雲翳的頭上,他說出的話,每一聲,都像是渾厚的力量。穿透了雲翳的身子,穿進了雲翳的心裏,然而,這卻不是一段情話。


    一種叫做厚顏無恥的東西萌生,雲翳立刻推開柳哥,毫不留情地揮掌而去。柳哥似是預料到了這樣的一個巴掌,竟然沒有閃躲,隻是神色如常的接受了。他悶不吭聲,臉上立刻便多了一個暈紅的掌印。


    遠處,守護雲天依的人手上緊握,卻發現受到傷害的是嚴柳,便沒有立刻衝出來拉走雲天依。或許他們倆的事情,應該有自己的解決空間才行。


    “雲翳。你可否,在另一邊也打上一巴掌呢?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說自己是喝醉了酒,兩邊臉一樣紅。”


    嚴柳果真厚顏無恥,所以,雲翳開口道:“我不是雲翳,我是雲天依,從今天起,我不再認識你!我也無權打你,我們的情分,隻需要一掌便消弭,從此,了無牽掛!”


    “翳翳,我是有苦衷的。”嚴柳想解釋,卻撒了個沒有任何演技的謊言。


    我嗬嗬地笑,方才的愛慕和溫暖,全部煙消雲散,我搖搖頭,並不信他:“嚴柳大人,不不,是嚴柳都尉才對!嗬嗬,您這官升得可真是快啊,我們的婚約,居然這麽值錢?我怎麽忘了去換點什麽回來呢!”


    嚴柳悶著聲音,繼續喊我:“翳翳……我是有苦衷的,不要怨我。”


    “喏?我當然不會怨你啦,看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多精細,既讓自己升官發財了,又把我換作了太子的侍妾,這可比我原來的暖床地位高很多啊?喏?不過嚴柳大人,我們的婚約是我們倆締結的,何時會變成和太子的了?他那般尊貴,我怎麽高攀得起?您這不是害我嗎,你,是想讓我死吧?”


    嚴柳默不作聲,我便更加氣憤,手上卻不願再去打他,既然打他無用,不如了結自己的心事。


    “我問你,嚴柳,你真的是太子的人嗎?你為什麽要劫持大皇子?”


    “雲翳,不該知道的,就別知道。”嚴柳聲音嚴肅道。


    “我不該知道?難道你連我的小小問題都不敢回答嗎?你都把我送給別人做妾了,我難道是你的附屬品嗎?嗬嗬,嚴柳,算我看錯你!”我有些發狠,希望嚴柳能夠被我的態度震住。


    可惜嚴柳為官多年,口風很緊,他隻是敷衍我:“雲翳,我知道你不愛太子,但是……好,我會盡量幫你回到大皇子的身邊,我,幫你……”


    我聽出這話裏不對勁的地方,說明嚴柳還是為我好,那麽他是不是以為我跟太子成親,便是我的尊榮,所以放棄了我呢?不像,嚴柳一向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他一向覺得自己給我的幸福,才是獨一無二的,這一次,他怎麽會幫我做了這個天大的決定呢,一定有問題!


    我忽然想到,邊疆戰事告急,而他居然被封做了都尉,先前不是說封的是禦林軍統領嗎,怎麽變成了要去打仗的官位了?


    我的身體裏,瞬間便有如多了一股雷擊之感:“柳哥!莫不是?”


    “不是!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你說與我無關?那肯定與我有關了……”


    我猜測著,太子該是使了權謀之術,他把嚴柳逼去打仗,再趁機對他不利,而我隻是太子爭奪的玩具,太子覺得嚴柳是玩具的主人,便想著先解決了主人,再來解決我。


    我咬牙切齒:“太子!嗬嗬……”


    “翳翳,我隻想讓你安全,你不要亂想,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在權利之下,沒有人自願受死,何來的自願?我知道了,嚴柳,我以後會遠離你的,我的幸福倒無所謂,你的性命才最重要。我可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誰的棋子,或是玩具……”


    我深深擁抱了嚴柳,我知道,這樣的機會不多了,我欠著他一年的情分,他不需要回報的付出,是我無以為報的,謹以最後一抱,了卻我們的緣分。


    我趁機附在嚴柳的耳邊:“柳哥,有人監視你嗎?”


    沒想到嚴柳隻是淡淡地點點頭,在我的額頭上觸碰了兩下。


    我會意,看來太子派人監視我們,就是想看我們魚死網破,怪不得嚴柳讓我多打他幾下,好吧,那我便將計就計。


    我又朝嚴柳的臉上,揮了一巴掌,隨即向後挪動了幾步,憤恨道:“嚴柳,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大路各自開,前路各自走,看誰笑到最後!”


    不過我剛才卻告訴嚴柳,我一定會找人幫助他,而現在遠離他是保證他安全的最妙之法。


    太子果然盯上了我,他應該是可惜當初把我給放了吧,亦或是他知道皇甫淩和我關係不錯,便要以此生吞活剝了他的心?


    總之,這裏麵無關情愛,無關風月,多的隻是權謀算計,多的隻是太子一人的一時求爽。


    我隻是一個舞姬,幸好隻是一個舞姬,那麽我做什麽事情都隻代表我自己,無關什麽家族顏麵,那麽我便能隨心所欲地表演了,這一場表演,我要演出自己的風格,能演到讓太子放了嚴柳最好。


    不是說邊疆戰事緊急嗎?那麽一個負傷的都尉,還能隨軍遠行嗎?


    我利用幾步路的距離做了衝刺動作,搶過嚴柳的長劍,嚴柳似乎知道我要幹嘛,便抓住了劍鞘,我順勢一抽,竟然將劍抽了出來,劍出鞘,恩怨了……


    我一用勁,便將劍尖插入了嚴柳的腹部,根據解剖學的知識,我選擇了右腹下部,那裏並沒有什麽重要的髒器,況且嚴柳很瘦,長劍刺穿了他的身子,看起來傷勢會更加嚴重一些。


    “嚴柳,你去死!”我將他向後推了幾步路,便將嚴柳推到了牆角,嚴柳背靠著牆壁,順勢下滑,他坐在了地上,嘴裏並沒有淌出血來,我這才放心,因為長劍並沒有傷到他的腸胃,這樣一來,隻要有軍醫前來診治,嚴柳便不會死。


    我沒有再和嚴柳說話,因為怕引起監視者的懷疑,我知道他們很快就會來救治嚴柳,我便轉了身子,迅速跑開了。


    嚴柳嚴柳,你看懂了我的眼神,應該能懂我的心願,我隻希望你活著,下半生卸甲歸田,我們做鄰居可好?嚴柳你千萬不能死,我看到他最後麵帶著微笑閉上了眼睛,似乎異常安詳,然而這種安詳,卻割裂了我的心。


    黑夜像是一口無盡寒涼的棺材,已經安葬了我的身影,天空中居然又落起了雪花,細碎的雪花,劃著唯美的弧度,落在嚴柳緊閉的雙眼上,也落在我的發梢,悄然融化。


    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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